第42章 桃色传闻(3)
张哲端在整理他的研修报告，抬起头望了丫丫一眼，没表态。人没来，表态不表态都无济于事，随她去吧。
清晨的人事课静悄悄的。
艾丫丫的话没有激起太大的风浪。钱叶偷偷瞟了她一眼，埋头统计昨晚的日语培训出勤率。郝左左心无旁骛地做她的月末人员数据分析。对面的江嘉惠对着箱包举着唇膏若无其事地在嘴上忙碌。李系长专注地阅读她刚购回来的行业薪酬报告。就连向来以关照、爱护后辈着称的施予，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艾丫丫气冲冲地扭身走了，回到座位，右手指往耳鬓一捋，头一甩，黑发飘起，归归顺顺地落在肩背上。“世态本炎凉，人情薄如纸。
悲哀呀悲哀！”
张燕飞是心病。
这点张哲端再清楚不过了。他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心里歉疚难抑：倘若第一次在导师办公室，他就开诚布公地声明心有所属；倘若闲聊之后他不接受导师提议与燕飞逛校园逛步行街；倘若他随便打一个电话把实情告诉导师；倘若圣诞节不去导师家包饺子，不陪燕飞去剧院看音乐剧；倘若……然而，再多的倘若都是假设，无法也不可能改变现实，后悔有什么用？眼下最要紧的是，燕飞不来上班，谁来分担她的工作？人可以没病装病，工作却不能，稍半会儿没人做就会被其他部门投诉。下午有两场面试需要协调，必须马上安排人顶上来。张哲端首先想到艾丫丫。丫丫有过一年招聘经验，且与燕飞关系较好，以前她有事请假，都是燕飞帮她分担的。然而，丫丫现在样子，她乐意接手吗？还是不戳这个马蜂窝为妙。
“钱叶，你来做几天招聘吧。”钱叶是张哲端认为最应该多学东西的人。她入职时间短，且非WR专业出身，知识和经验都欠缺。
钱叶睁大眼睛望着张哲端说：“我？我没有做过招聘呀。”
张哲端鼓励她：“年轻人嘛，有机会多学点是好事，没做过不要紧，谁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呢？”
钱叶一脸无助和茫然。
施予拍拍钱叶说道：“小丫头，不要怕，我来带你！其实做招聘蛮有趣的。在山田公司，最主要的培训不是在教室听讲座，而是学中干、干中学、边干边学、边学边干，这就是所谓的OJT，你知道吗？”
“哦，那好吧。”有老系长指导她，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要不，我和钱叶一起做吧，我也想学学如何做招聘。”郝左左突然插话，钱叶开心得拍手叫好：“好呀好呀。”
艾丫丫“噌”地起身，气冲冲地跑了。
岁末的冬日阴沉沉的。头顶上的“锅盖”随时要掉落下来似的。天地之间只剩一道扁扁的狭缝，被一层乳白色的雾霭罩住了。雾越积越厚，狭缝被挤压得愈加狭窄了。厂区里，十米之外，只闻人声，难见人影。
张哲端带着钱叶到制造中心各工序检查ISO培训记录。这是岁末年初人事培训工作的必修课，目的是监督基层培训，也为应对春节后的ISO复审做准备。
总装车间的检查还没有结束，张哲端手机就长一声短一声地响起来，是东方总经理秘书打来的，说“东方总经理有事找”。
总经理与系长之间，隔着部长、课长两级。即便是人事课长空缺，还有正副部长呀。什么事让总经理非得越过部长直接来找他这个系长呢？张哲端的心旋即腾了起来，悬在半空。该不会与张燕飞有关吧？
人事改善没听取他的建议、任职资格制引起争议、廖凡饶凯事件调查处理、系长研修越级汇报、外语津贴惹是生非、刮车事件及其引发工人罢工……张哲端清楚，东方振中对他的不满在不断积累。他克制自己不冒进，循规蹈矩，不增加新的摩擦。然而世事难料，与张燕飞谈恋爱的传闻，还是让东方振中愠怒了。
张哲端忐忑地来到中方总经理办公室。门开着，他轻轻敲了敲。
东方振中的脸从电脑屏幕前抬起来，没有任何表情地示意他在沙发上就座。“稍等两分钟，我回个邮件。”说话的语气不像在生气。
“听说你和燕飞在谈朋友？”东方振中终于回完了邮件。
果然与传闻有关。
张哲端坚决予以澄清。“我对天发誓，我没有！你听到的都是谣传，不足信！”他接着把讲给高婷婷的故事又重复了一次。
“这么说，真的没有这回事了？”东方振中将信将疑。张哲端从来没有如此干脆过，目光毫不犹豫地迎上去，不躲不闪。“没有，绝对没有！”
“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有人告诉我说昨晚看见你和燕飞在一块？”
张燕飞来出租房的事，又被人撞见告诉东方振中了。真是该死！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张哲端暗骂道。他告诫自己镇定，他没有把柄落在东方振中手里。
“你说得没错，昨晚燕飞的确是来找过我，不过不是谈恋爱，而是把一些误会说清楚。”
“是吗？”东方总经理满脸怀疑。
“千真万确！我如果有半句假话，你开除我！不瞒你说，东方总经理，我是有女朋友的，她在西川市！是一名大学老师！”
东方振中先是惊讶，接着笑起来，绕过办公桌，踱到张哲端目前。
“这就好，这就好。你想想，同一个部门，又是上下级关系，要是谈朋友，的确不太好，你说是不是？”
接着，东方振中指着张哲端，严肃地说：“我认为我们的制度是有漏洞的。同事之间谈恋爱，弊多利少，不利于安定团结。什么不提倡也不反对，这是完全错误的。公司的态度就该旗帜鲜明，决不能模棱两可。所以我提议，你们人事课出一个政策，严令禁止办公室谈恋爱，否则视为严重违纪……”
领着指令出了东方振中办公室，张哲端心里犯嘀咕了，东方振中急吼吼地找他来，难道就只为了要他起草一份禁止办公室同事谈恋爱的政策？
张哲端没走多远就被曾太乙抓住了。
“怎么？东方总经理找你谈话了？还是和燕飞的那事？”听曾太乙的口气，似乎是在埋怨他做事拖泥带水。他慌忙解释：“我和燕飞，本来就没事，都是谢如玉张着大嘴乱说的。东方总经理找我，是要人事课出一个政策，禁止员工在办公室谈恋爱。”
曾太乙笑了：“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建议。你想想，还没恋爱就这样了，要是真谈了恋爱或者哪天又分手了，人事课岂不闹得鸡犬不宁？”
张哲端尴尬地点头。
曾太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川岛部长刚刚接到通知，山田中国事业体本月31日要在北京召开人事年会，我和他商议，决定安排你跟他一起去。机会难得，多向其他事业体学习。”
“真的？太好了。”张哲端兴奋得差点蹦起来，多日来的晦气烟消云散。
要知道，在等级森严的山田公司，被邀请参加人事年会，是非常荣耀的事情。每年的人事年会，除了部署次年的工作重点，就是进行核心课程培训和事业体工作经验交流。与会者多是部长或主查级别的人物，只邀请少量课长、系长旁听。
张哲端如此兴奋，能见识更多的山田管理是原因之一；此外，他可以暂时离开东川山田这个是非之地，走得远远的，给心情放个假，轻松轻松。
张哲端想打电话告诉成璐出差北京这个消息，忽然记起成璐的手机两天没人接听了。成璐现在干什么？他又拨打她手机。关机。成璐到底怎么啦？为什么手机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听？就算课多也不至于天天如此呀。
张哲端心里乱糟糟的。他决定去西川探个究竟，成璐到底在干什么？
说干就干，张哲端立即找川岛部长请假。他谎称明天是母亲生日要回西川。川岛爽快地同意了：“中国有古训，百善孝为先。会议重要，母亲更重要。你放心去吧，会议资料我会准备的。我们在北京的酒店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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