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事课没有用人权(2)
饶凯很坦诚,还没问他话就主动招认了。不过他说,是廖凡父亲骂他他才动的手。“简直太可恨了,他凭什么骂我?不但骂我,还顺带把我父母也跟着骂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做错了吗?”
饶凯说得理直气壮。其他几个小青年跟着帮腔。
“是呀,你们没见着那个老头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要吃人似的。
谁把他儿子怎样了?他没把儿子教育好,反过来怪别人,哪有这样的道理?廖凡鬼迷心窍、走火入魔,跟人家王倩倩有什么关系?王倩倩没招他没惹他。一大早跑来就骂人家王倩倩是狐狸精,臭不要脸的,还说要收拾王倩倩。我们作为王倩倩同事,看不过眼了,才来跟他理论的。他竟然骂我们,还扑过来打饶凯。高课长,你评评理,是不是太过分?”
“他为什么骂你?还不是你们自找的,谁让你们嘲弄他?他是长辈,骂你两句怎么了?难道你们不该挨骂吗?骂你一句你就扇他两耳光,不是他太过分,是你太过分了!要是他打你两拳,你是不是要捅他两刀?”
高婷婷眼光凶悍地盯着饶凯。饶凯低下头,不出声了。张哲端质问饶凯:“不管怎么说,打人就是不对,何况是打一个老年人。你来公司也不是十天半月,难道不清楚公司严禁打架斗殴吗?”
张哲端的话没有折服饶凯。他不服气地抬起头,气呼呼地说:“张系长,听你们这么说,我就应该挨打,是不是?没错,廖凡父亲是个老人,我们应该尊重他,但他得值得人尊重才是呀。我长这么大,我爸我妈都没舍得打我,他凭什么打我?我知道打人是要被开除的,可我是正当防卫,是他先动的手。”
丑事发生在自己系上,任平原气得七窍生烟。他指着饶凯怒吼:
“饶凯,你知不知道,你不理智的愚蠢行为,对公司声誉造成多大影响?整个装配线停线十多分钟,损失多大你们知道吗?你担当得起?”
饶凯杠着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任平原欲继续说话,被高婷婷拦住了,她和颜悦色地对饶凯说道:
“这样吧,你们几个,去隔壁会议室,向廖凡父亲道个歉,你们是晚辈,应主动点。”
“道歉?”饶凯指着自己的鼻尖圆睁着双眼对高婷婷嚷嚷,“高课长,你让我给他道歉?简直是笑话。我才不会给他道歉呢。是他先打的我,你们要搞清楚!这事传出去,让我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
几个青工也说话声援饶凯:“就是嘛,要是传出去,不被人笑死才怪。”
显然,继续跟饶凯好说毫无意义。高婷婷站起身,义正辞严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们。你们今天就不用上班了,回家给我反省!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错了,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们还要调查其他员工,了解多方面情况和意见,再报告给公司领导。在没得到上班通知前,你们不得擅自到公司来!”
“你们这就开除我了?没门儿!我要跟我老爸告你们!”饶凯跳起来吼道,“我告诉你们,我爸是饶德贵,市发改委办公室主任。你们农汽厂工会主席李健,是我舅舅。”
高婷婷一怔,愣了片刻,迅速反应过来,组织好词句说道:“嚷什么嚷?谁说要开除你们了?不是叫你们回家反省吗?”
“说是这么说,我们心里清楚,就是要开除我们嘛,我们又不是傻子。开除就开除,没什么了不起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高课长,开除我们可以,你们得把我们交的1000块钱退还我们。”其他几个青工直嚷嚷。
张哲端顿感莫名其妙:“什么钱?我们没有收过你们什么钱!”
“你们先回去。我去查查,到时候再说。”高婷婷说话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说完,起身,走出门去,脸黑得像乌云似的。
门外,几个保安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饶凯的事情还没调查清楚,食堂又出事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哲端走到食堂,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他急匆匆地跑过去,就见一个穿着脏兮兮的焊工工装的工人在取饭窗口吵闹,声音大得惊人。“我就是要三份回锅肉,其他的我不要。你瞧你们做的菜,简直跟猪食一样,谁吃得下?”
窗户里面站着的厨师好言相劝:“按照公司规定,一个人只能两荤两素,不能多要,不然后面来的人就不够了。”
“我是四份换三份,还少一份呢,我要多了吗?”焊工咄咄逼人。
张哲端认出是焊接工序顶盖组的工人,但记不清他叫什么名字。
“对不起,我不能破这个例。”
厨师不给焊工打菜,转而叫后面的人端菜走人。几个青工劝焊工算了。“不就是两份回锅肉吗?待会儿我把我的那份给你。”
张哲端原本以为事情就此了结。没想到焊工将手里端的菜饭猛地朝窗口泼去。“去你妈的!一个烧锅匠,有什么了不起的!”
厨师“啊”地叫了一声,脸上、衣服上、手上都是饭菜和汤汁。他愣住了,眼里满是愤怒和委屈。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发生的事情惊呆了。
焊工骂骂咧咧地把餐盘往地上一扔,转身想跑,被从人群中挤过来的李三七一把抓了衣领。李三七厉声吼道:“给我把餐盘捡起来!”
“老子就不捡,要捡你自己捡!”焊工两眼怒气直冒,恶狠狠地望着李三七。李三七的脸刷地红了。想不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有人不但不听劝还敢顶撞他。他扭头喊道:“张哲端!通知保安,马上过来!”
显然,李三七是看见张哲端了。张哲端给门卫室通了电话,高声喊道:“保安马上就到!”李三七听了,更加用力地拉扯焊工的衣领往下压,要焊工将餐盘拾起来。
“简直无法无天!你妈没有教育过你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老子今天来教育你,把餐盘给我捡起来!”
年纪不饶人。军人出身的李三七毕竟年纪大了,不管他这么拉,焊工硬着腰板就是不动,并且突然身子往后一仰,手一抬,一巴掌打在李三七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李课长傻眼了,在场所有人也傻眼了。
焊工乘机钻过人群,一溜烟跑了。李三七气得暴跳如雷:“我让你跑!你跑得过三十,跑不过初一!这个兔崽子,居然敢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公司赏罚委员会关于两起打人事件的处罚讨论会上,张哲端详细汇报了调查结果并说明几个涉案员工的关系:廖凡、王倩倩、饶凯、焊工童为,还有饶凯一伙的几个人,分别是去年年底由农汽厂分两次推荐来的。他们或是农汽厂员工的亲朋好友,或是跟省市个别领导沾亲带故。来公司前,多数没有汽车厂工作经验,有的还是刚出校门的学生。这些人都与王倩倩关系暧昧。
“是谁面试的这两批操作工?”大江五四郎目光冷峻,怒气冲冲地问中村雅弘。中村摇头说:“人事都是中方在管,我不清楚。”
夏克明接过中村的话说:“农汽厂推荐过来的工人,是我在负责面试。但这两批人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北京出差。我赶不回来,就委托高课长替我把关。”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高婷婷身上。
高课长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说话磕磕碰碰,前言不搭后语。她说的大意是:夏部长是委托过她把关,但她认为面试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农汽厂推荐过来的人,谁敢说“拒绝”二字?所以没有面试筛选,就让张燕飞把人带到车间了。
“合资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中方推荐熟练操作员工来山田公司。”
大江五四郎把会议桌敲得咚咚直响,“是熟练工!不是谁的亲戚朋友,也不是跟谁沾亲带故,更不是社会闲杂人员!”
大江五四郎扫视一周,突然将目光落在夏克明身上。“夏部长,请你告诉我,在此之前农汽厂推荐过来的操作工,是不是熟练工?”
夏克明胸有成竹地答道:“百分之百是熟练工,大江总经理你如果不信,可以到人事课查他们档案。”
从夏克明嘴里听到肯定的答复,大江五四郎语气缓和地问中村部长:“这两批有多少人?多少不是熟练工?”
显然,中村是做了充分准备的。他不假思索答道:“两批共计110人,熟练工不到20人。我怀疑,农汽厂是不是没有熟练工可以推荐了?”
一直闷头不语的东方振中发言了:
“农汽厂有没有熟练工可以推荐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不是按合资协议给我们推荐人员。如何界定是不是熟练操作工呢?这就需要我们面试来决定。是我们主动放弃面试的,不能怪人家农汽厂。第一次人家试探性地推荐几个生手过来,我们接受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东川山田公司不一定非得招用熟练工,你说是不是?”
东方振中冷笑着问高婷婷。
高婷婷无言以对、低头无语。曾太乙面如死灰。张哲端立即意识到,高婷婷被人陷害了。
大江五四郎、中村雅弘、川岛晴也、夏克明、蔡琳等集体朝向高婷婷。中村冷冷地说:“高课长,你是人事课长,你说该怎么办?”
高婷婷低头无语。
中村将目光转向曾太乙。曾太乙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打人者立即开除,这是毫无疑问的,其他的几个退回农汽厂。至于说那90个非熟练工,我是这样认为的:如果全部清退的话,我认为不太妥。工人没有过错,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其次,他们在公司也呆了快半年了,差不多快成熟练工了,如果全部清退,成本上不划算。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不是清退,而是深刻反省我们的工作,杜绝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曾部长,这件事给公司造成了这么大损失和负面影响,你觉得仅仅反省就够了?”东方振中突然出击,曾太乙猝不及防,不知如何应答。
高婷婷猛然抬头,满眼泪水。
她字斟句酌地说:“这件事是我没有做好,责任在我,我对不起大家。我愿接受公司给我的任何处罚。我现在就辞去课长职务。”
张哲端清楚,这样的结果,几家欢喜几家愁。
日企管理心得
熟人推荐的招聘方式有不少弊端,容易导致人际关系复杂,增加管理难度和管理成本等问题,不宜提倡。有的日企明文规定:禁止直系亲属在公司任职;公司员工若恋爱,其中一人必须主动辞职,等等。
在视教育员工为己任的日企,最不能原谅的一种行为是打架斗殴。无论有理无理,只要动手,立即无条件地被解除劳动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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