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能让日本人知道的秘密
一场可预见的尴尬因张燕飞轻松避免,张哲端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然而,晨会结束没多久,施予就提出要跟他单独谈谈。刚落地的心又悬了起来,张哲端纳闷,什么事?不能在办公区座位上谈吗?
张哲端不知如何是好,唯一想到的就是打消施予找他单独谈话的念头。“施老师呀,我现在正忙着整理人事课年度方针。高课长催得急,等着交作业呢,您看能不能过几天再谈?您是了解课长的……”
张哲端说着,瞟了高婷婷一眼。高婷婷假装没听见。坐在施予旁边的钱叶劝道:“施老师你就是急性子。您老多休息几天,等身体完全康复了再谈工作也不迟嘛。”
钱叶这句话,显然施予听了多心了。她狠狠地扔了一句话给钱叶:
“你以为我是来这里养老的呀?你这个没良心的,白在我身边跟了这些时间了,你还不了解我?我是闲得住的人吗?”
施予说着,转头瞅向高婷婷:“课长,你说是不是?”
高婷婷笑了笑,头也没抬地对张哲端说道:“小张呀,施老师的话说得有道理。你今天第一天上任,是有必要跟老系长交流交流。施老师在人事课呆的时间长,了解的东西也多,不懂的、不清楚的,多向前辈学习、请教。”
张哲端应着,颤颤悠悠地站起身。脚下踯躅的刹那,施予已咚咚咚地走出去十好几米了。张燕飞鼓励张哲端:“大胆去吧,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
张哲端一跺脚,抓了一个笔记本,跟在施予后面进了一间小会议室。
“小张呀,以前我是你上司,现在我是你下属,我会很好地配合你的。这个你放一万个心。我怎么可能为难你呢?你施老师不是那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你年纪轻,学历高,外语好,又有理论,有经验,比我强多了。公司选中你当系长,我心里其实是蛮高兴的,真的,不骗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你来当系长,我们人事课有望了。”
施予待张哲端坐下就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我这把年纪了,也没有什么大的抱负,看着公司一天天好起来,年轻人一天天成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爱人事培训系,我爱人事课。真的,不瞒你说,我在家呆的这两个月,怎么都不习惯,心里空落落的。今天回到人事课,一下子踏实了,突然有找到了家的感觉。
你知道,我性子急说话直,有话憋不住,我们今天有啥说啥。这次免职,我是有些失落,是有些想不开,但现在回过头想想,其实也没什么,政策不是针对我一个人的。公司待我不薄,不当系长了工资却增加了三四千,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过,”施予这两个字一出口,张哲端的心不安起来。
“我离退休还有好几年呢,不当系长了,我总得有点事做,你说是不是?对于老一套的人事管理,比如档案啦法规啦合同啦,不是我吹牛,我比你们哪个都有经验,但是培训呀绩效呀资格啦什么的,我就不行了。”
张哲端终于明白了。他试探性地问施予:“您带着郝左左负责员工关系,我让钱叶过来做培训,您觉得怎样?我还希望施老师您多多给我指导呢。”
“别您呀您的,我听起来别扭。就这么定了,我和左左负责员工关系,钱叶这丫头跟你做培训。员工关系都是些七七八八的杂事,你是个男人,就别掺乎了,多在培训呀奖惩呀薪酬福利呀晋升发展这些方面下点工夫,给员工们多争取些实惠。你这次做的几个制度,听说大多数员工都满意。”
“指导嘛谈不上,协助你是应该的,这个没得说。我在农汽厂做人事二十多年,对从农汽厂过来的这帮员工,我还是比较了解的。领导们多少会买我这张老脸的账。我的意思是说,有的时候,我出面说不定比你和课长出面会好些。你知道,在国企,有许多事仅靠职权不一定能办得成。”
施予的话,说到张哲端心口上了。的确,在中国,职权不是万能的。
张哲端谢过施予,话锋一转,问了一个最应该问的问题:“施老师,在人事方面,你认为我在哪些地方需要注意?”
“问得好,我正要告诉你一件事呢。你知不知道,东川山田公司没有人事权?我们员工多是老厂那边推荐过来的。”
见张哲端点头,施予神秘兮兮地说道:“农汽厂不过三千多人,经济效益也不错,你稍微动一下脑子,就会想到,他们会把优秀的员工推荐过来?换作你是农汽厂厂长,你也不会,是吧?东川山田这几年发展快,人员需求量也大,你认为农汽厂现在还能推荐多少员工过来?”
这个问题把张哲端问住了,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施予苦笑。
“农汽厂该甩的包袱早就甩完了,他们现在推荐来的都是什么人呢?职工子女、干部亲属、政府关系……我们人事课敢怒不敢言!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日本人知不知道?曾部长知道吗?”张哲端不安地问。
“日本人当然不知道,知道了还得了?曾部长应该是知道的,可就他一个人,能怎样?东方总经理那边人多势大。”
太不可思议了!
回到办公区,施予就吵着闹着要与张哲端调换座位。
依照山田公司惯例,在开放的办公区办公,区域划分也有讲究。
中日部长的办公桌最靠里,并排着是课长的办公桌,与部长平行。课长引领本课员工,纵向排列,打头的是系长,靠着课长坐着,目的是便于沟通。
张哲端劝施予:“依辈分,您是我的老系长;按资格,您是主担当,和高课长同级。坐在这里,理所当然,不用挪动。”
施予不依:“资格是资格,职位是职位,这是两回事。公司的规矩,我们不能破坏。川岛部长看见是要骂人的。”
这个规矩,张哲端是知道的。不调位,川岛不答应;但施予上班第一天就调位,张哲端又担心她多心。他把目光投向高婷婷求助。高婷婷没有正面答复他,而是问他:“你和施老师工作商量得怎么样了?”
张哲端来到高婷婷身边,把和施予商量的结果告诉课长。
高婷婷叫过施予,对他俩说:“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小张搬到你的座位,你挨着小张坐。小张初任系长,需要你这个老领导指导的地方多的是。郝左左坐你旁边,钱叶坐小张现在的座位。这样,既可相互交流,又不打破规矩。”
调换了座位,张哲端把郝左左和钱叶叫过来,把工作调整简单作了说明。钱叶欣喜不已。郝左左颇为不快:“钱叶你恁开心,是不是终于可以摆脱我了?”
“啊?不……不……不……我……我……”钱叶脸刷地红了,焦急地直摇头。郝左左见状,笑道:“跟你开玩笑的呢,瞧你那怂样,做什么培训呀,切!”
施予也跟着笑了起来:“瞧我们钱叶,多纯呀。”
“晚上7点,田纳西祖母厨房西餐厅,地址:东川大学西门酒吧一条街。不见不散!”
张燕飞迫不及待地在MSN上与张哲端约好晚上就餐的时间地点。
下班后,张哲端没有回出租屋,直接打车赶到祖母厨房西餐厅。
时间尚早,他挑选了一个比较隐秘、清静的角落坐下,把座位号发短信给张燕飞,然后点了一杯咖啡慢慢品味。
7点钟,一个衣着时尚暴露的女孩出现在面前,张哲端吓了一跳。
这是张燕飞吗?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白天一身灰,死板、压抑,下班了还不许我穿得漂亮点?”
化了彩妆的张燕飞笑起来,更加妩媚动人。张哲端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相亲的?如此打扮,有伤大雅吧?”
“谁说吃饭就不能穿漂亮点?这就有伤大雅了,你太OUT了吧,这叫潮,你懂不懂?”张燕飞说得眉飞色舞。
张哲端差点被茶水呛住,忍住笑把菜单递给张燕飞。“行,我OUT了,就你潮,你时尚。好,点菜就交给你。”
张燕飞三下五除二就点完了。张哲端不解:“你常来这里?”
“常来?我荷包里这点子弹能消费几次?不过,来的次数也不算少。高兴了,或者不高兴了,就来坐坐。”
娇小的张燕飞坐在张哲端对面,愈发像个从杂志封面下来的明星。见张哲端盯着自己,张燕飞很是得意。“怎样?我今天好看吗?”
张哲端开玩笑道:“好看,只是不敢看?”
“为什么?我身上绑有磁铁,看了眼睛就会被吸住,收不回去?”
张燕飞笑得合不拢嘴,“你知道吗?姑奶奶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臭美吧你。”张哲端笑。
服务生把西餐送上来,张哲端不客气了,刀叉齐动,叮叮当当作响。
“吃西餐是很讲究的,先生,你得动作优雅,举止绅士,一点一点慢慢地用刀切了,叉到嘴里。别像得了饿痨病似的。”
张燕飞望着张哲端的吃相直笑。这时候,音乐响起,是那种舒缓、悠扬的钢琴曲,很惬意。
“《Kiss the rain》,是不是很美?边吃西餐边听音乐,多享受呀。”
张燕飞闭上眼,陶醉在音乐中。
“看不出你这个小丫头还很浪漫的嘛。”
听到张哲端这么说,张燕飞抿嘴笑,不说话,没有睁眼。张哲端也学着闭上眼,静静地享受音乐,咀嚼美食。
一会儿,音乐换了,还是比较舒缓、悠扬,像潺潺流水。“班得瑞《雪之梦》,太美了。”
张燕飞久久不动刀叉,张哲端敲了敲她的盘子提醒:“再美也得吃东西呀,吃完了再陶醉好不好?牛排冷了就不好吃了。没见过来西餐厅就为着听音乐的,真是。”
张燕飞睁开眼,眼眶润润的。
“好,听你的。”她说着,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你知道吗?人只有在音乐里才能找到真正的安宁。灵魂的安宁,你信吗?音乐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再烦躁的人,再污浊的人,再市侩的人,再失败的人,都能从音乐中获得同样的境界。这,就是音乐的魅力。”
张哲端惊讶于张燕飞的感慨。眼前这女孩可不是平常叽叽喳喳的招聘担当张燕飞。
他无语。或许张燕飞说的是真的。音乐于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音乐里,除了音乐就是美的意境,纯粹的美,纯粹的意境。
音乐暂停,又起。
《River flow in you》……《IfI could see you again》……《Tear》……《Dream catcher》……张哲端想对张燕飞说几句感谢的话。今天要不是她,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施予。
张燕飞陶醉、痴迷的样子,他开不了口。世俗的感谢在圣洁的音乐面前,显得是那么地矫揉造作、苍白无力。
然而,现实是客观存在着的。有些东西是不能拖不能等的。
瞅准音乐暂停的间歇,张哲端对张燕飞说道:“我得感谢你!”
张燕飞茫然地望着他,指了指盘中餐:“已经感谢了。”
他犹豫了下,进而问道:“招聘那边有没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
张燕飞愣了一下,似从梦中醒来,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说道:
“你说招聘?”
张哲端点头。张燕飞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张哲端不甘心。
“真的没有。就是有,你也没办法。权当没有吧。”
“什么意思?”张哲端装糊涂。
“实话告诉你吧,这里边水深得很,弄不好你会栽跟头的。你最好别掺和,我是为你好,真的。”
“为什么?”
张燕飞从音乐中回归到现实,头脑清醒。“我、施系长和高课长都是从农汽厂过来的,对许多关系还算了解,知道哪是哪谁是谁。你就不同了,两眼一抹黑,谁给你下了绊子你都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问题?”张哲端不依不饶。
“施系长应该跟你讲了吧,就是那样的。”张燕飞很肯定施予告诉了张哲端真相。“日本人要是知道了,会捅大娄子的。现在,鬼子的嘴张得越来越大了,这是中方为对付日本鬼子而埋的定时炸弹。”
“怎么讲?”
“道理很简单,高层显然是说不上话了,关键时候就靠广大员工用脚用手投票。用东方总经理的话说,就是要把日本鬼子消灭于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到时候,来公司的每一个员工都是一颗炸弹,嘭——”
张燕飞做了个地雷爆炸的动作。张哲端不安。
“都是高层领导们一厢情愿的事。你是新来的,少操那份心。你上面有高婷婷、曾太乙呢,不用怕。”
“日本人早晚会知道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
张哲端欲开口。张燕飞指了指天上,摆摆手。音乐声弥漫过来。
是理查德·克莱德曼唯美的《水边的阿迪丽娜》。
张哲端被音乐带入了遥远的希腊神话中……
日企管理心得
职场中没有永久的秘密。做事之前,应考虑到后果。
在日企,办公室座位布局、朝向都是有讲究的,处处体现等级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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