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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公司治理结构引发的问题(1)

小说: 较量      作者:左岸江安

张哲端遇到了一桩怪事。他心里很不安。大脑稍有空暇,就想到这事,特别是晚上。这样的蹊跷事,他还是第一次遇上,不知如何应对。

新人导入培训前一天,他在涂装车间见学。张燕飞通知他说第二天到行政中心底楼P52会议室培训。通话结束不到十分钟,他就接到涂装课长通知,说是东方总经理秘书来电话让他马上去一趟中方总经理办公室。东方振中找他,会有什么事呢?

去行政中心的路上,张哲端碰到从员工餐厅出来的人事行政部长曾太乙。曾太乙叫住他,说:“中村部长这么挑剔的日本人都表扬你,难得呀。看来,我没有看走眼嘛。那天大江总经理把你的简历给我,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人才,哈哈!”曾部长说着,爽朗地笑起来,“研究生,就是不一样,很好,小伙子,好好干!”

跟在曾太乙后面的行政课长,也笑着鼓励他:“以前鬼子老是欺负我们,现在好了,张哲端,加油,给我们人事行政部争口气。”

想不到第一个发现他的伯乐,不是大江五四郎而是曾太乙。张哲端连忙道谢,被曾太乙一笑带过了。“谢就免了吧,你来我们部门,我们的队伍又壮大了,哈哈。”当听张哲端说东方振中要见他,曾太乙脸上的笑容停了一瞬,随即舒展开了。

“快去吧。”曾太乙挥手的刹那,张哲端瞥见他眼里有一道光,一闪而过。

行政中心共三层,中方总经理办公室在二楼左侧最里边,对面是大会议室,旁边是秘书办公室。张哲端刚上楼,秘书就迎了过来:“东方总经理等你好一会儿了。”张哲端抱歉地撒谎说他上了个厕所。秘书敲了敲门,然后把门推开,示意他进去。张哲端看到东方振中坐在沙发上正和高婷婷谈话,犹豫了。

“老板,张哲端到了。”秘书说道。

高婷婷闻言,扭头见张哲端站在门口,对东方振中说了一句“就这样吧”,起身收拾好文件夹就走,出门时拍了拍张哲端的肩。高课长不冷不热地离开,让张哲端很是过意不去,站在门口颇为尴尬。

“快进来坐,”东方振中笑着走过来,热情地和张哲端握手,“来了快两周了吧?怎么样?”张哲端谦恭地握了握总经理的手,非常诚恳地说:“很好很好,山田管理的确了不起,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喝茶还是喝咖啡?”东方振中问。

“不……不……用了,东方总经理。”张哲端受宠若惊,说话吞吞吐吐。东方振中还是给他倒了一杯茶。

“谢谢东方总经理。”一个芝麻大的小人物,岂能受如此大礼?张哲端慌忙接茶,惴惴不安地在沙发上挂了半个屁股。

东方振中坐下来,跷起二郎腿,斜靠在沙发上,右手手指不停地在膝盖上敲着,眼睛暖暖地望着张哲端。

“你小子不错嘛,啊?才抢回高课长包包,现在又智斗中村部长。

一个是凶狠的窃贼,一个是狡诈的鬼子,都不是好惹的家伙,你没想过害怕吗?”

“害怕?”张哲端搔了搔头皮,想不到东方振中会问这样幼稚的问题,心里好笑。“大白天抢包,应该是贼害怕,我有什么怕的?街上那么多人,他敢对我怎样?至于中村,可能是我刚来,不了解他,无知者无畏嘛。”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东方振中提醒张哲端喝茶,然后说,“日本鬼子和抢包贼,都是一样的货色,外强中干,并没有什么不得了。

就拿中村来说吧,大家都说怕他,怕他什么呢?他有什么值得怕的?

不外乎他在山田公司呆的时间长些,比我们了解得多点,也不外乎他的职位比起大家稍高点。其实,中村不过是一条趴在门口叫得很凶的狗。走出山田公司,他同样什么也不是,灰溜溜地夹着狗尾巴做人,你说是不是?”

东方振中把日本人与抢包贼相提并论,把中村雅弘比作狗,这是张哲端没有料到的。他惶惶不安,东方总经理今天是怎么了?怎能在一个新员工面前说这样的话?显然,他对日本人,对中村,怀恨日久了。他抱怨的目的是什么呢?

张哲端没敢接东方振中的话,也不知如何接。他清楚,关键时候,稍有不慎,只言片语就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过去痛苦的经历告诫他,稳重、谨慎、审慎对待眼前的一切。人心隔肚皮,谁说得清呢?何况他是个地皮都还没来得及踩熟的试用期员工。

东方振中似乎没有要张哲端回答的意思。

他从中村雅弘扯到了汉代的苏武牧羊宋代的岳飞抗金明代的戚继光抗倭,再扯到了甲午海战日俄战争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然后扯到抗日战争慰安妇靖国神社钓鱼岛事件……天南地北地给张哲端讲了一个多小时的中国历史。

张哲端听得晕晕乎乎,不知道东方振中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要我做什么不做什么,明说出来好了,干吗非得拐弯抹角呢?

东方振中终于讲完了,喘了口气,问张哲端:“你知道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吗?”

张哲端摇头。东方有些沮丧,叹了口气说道:“小张呀,你可是我亲自点招进来的人呀。照我们中国人的话说,你就是我东方振中的人了,明白吗?你是研究生,懂外语,懂理论,好好努力工作,莫要给我脸上抹黑。”

张哲端觉得奇怪,他是不是东方振中的人,跟中国历史有关系吗?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刚才曾太乙说是他慧眼看中了他,现在东方总经理又说是他亲自点招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按说自荐信是写给大江五四郎的,大江把信件交给负责人事的曾太乙,曾太乙说他慧眼识才合情合理,东方总经理怎么说是他点招的呢?他想起面试时东方振中说了句“如果没问题,就放在人事课吧”,难道这句话就表明是他点招的?

张哲端深入琢磨东方振中的话,不免害怕起来。在东川山田公司,不是他东方振中的人还会是谁的人呢?这“谁”是谁呢?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是东方振中的人和不是东方振中的人,有什么区别吗?

张哲端意识到站在了悬崖的边缘,闹不好会掉入派系斗争的漩涡。他不清楚公司内部派系斗争到底水深水浅,只好支支吾吾、似是而非地应着。

“我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就要团结一心,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跟日本人斗,打倒日本鬼子。”东方总经理站起身,紧握拳头,做了一个高呼口号的姿势,发现不妥,收回手,重重地落在沙发靠背上。

张哲端终于明白,这“谁”是指谁了。

晚上,张哲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发现了几个问题:提到东方振中要见他,曾太乙眼光怪怪的,为什么?高婷婷见他进东方办公室,脸不冷不热,又是为什么?东川山田既然是合资企业,东方振中干吗要打倒日本鬼子?既然要打倒,当初就不要跟人家合作嘛。合了资又嚷着要打倒对方,又是为什么?

他忧心忡忡,不知道这于他是好事还是坏事。

终于,培训结束了。张哲端决定拜访同在东川市的导师刘教授。

在他研一的下学期,刘教授从西川大学调任东川大学工商管理学院院长,此后双方就再没有见过面,多数时候是在电话里交流。张哲端有时候想,要是刘教授不调走,他会去格瑞德公司兼职吗?要是没去格瑞德兼职,他就不会遇到张子善,就不会大刀阔斧地推进所谓的人事改革,也就不会得罪李伊利遭她算计,落得丢了学业、失去爱情。

张哲端清楚,他的遭遇怪不得导师。要怪只能怪自己,只能怪老天爷。如果没有刘教授的鼎力相助,他早被学校开除了,哪还允许他留校察看一年。离开学校后,他苟且偷生、朝不保夕,哪还有脸面再见导师?如今,过去半年了,艳照门事件的负面影响渐渐淡去,该是他上门负荆请罪的时候了。

听清是张哲端的声音,刘教授在电话里嚷嚷:“张哲端,你跑哪里去了?害得我四处托人找你!”导师没有生张哲端的气,还托人四处找他,这话让张哲端备受感动。他泪如泉涌:“老师,我现在就在东川市。”

“什么?你在东川市工作,怎么不来找我?”刘教授显然有些生气了。

“我是想去找您,可我不敢呀!老师,闯恁大的祸,我哪还有脸见您呢?”

刘教授在电话里突然改换口吻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再说你也不是成心的,是被人冤枉的。你是什么样的人,老师能不知道?你现在在哪个单位上班?”

“东川山田汽车公司。刚来——”张哲端没说完,刘教授就打断道:

“山田公司,好单位呀!你小子混得不错嘛!”

见导师开心,张哲端提出要登门谢罪。刘教授不高兴了:“谢罪?

谢什么罪?什么时候想过来就过来。”

第二天一早,张哲端请了一天假,买了刘教授喜欢的茶和酒,打车来到东川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学院办公楼是新建的,通体银白色,非常气派。大楼前一片绿色,矗立着几尊手捧诗书的大师雕像。院长办公室在三楼靠里边的位置。张哲端从窗玻璃上看见刘教授正在和几位老师商量事情,没敢打扰。半个小时过去,老师们纷纷散去了,他才敲门入室。

刘教授笑着走上来,用手指点着张哲端,大声嗔怪道:“你这个娃,咋搞的?越大越不像话,离开学校这么长时间,招呼也不打一声,把我吓得……”

半年没见,刘教授又老了,白发更加浓密了,脸色憔悴了许多。

张哲端想象得出艳照门事件给导师的打击有多大。愧疚感涌上心头,眼睛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

他给导师跪下了:“老师,学生不才,让您受累了。”

刘教授扶起张哲端,嚷道:“你咋能这样!我都说了嘛,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嘛,你这娃怎么不听话呢!”

刘教授拉他到沙发上坐下,从上到下审视了一番。“为师的,谁不盼望自己的学生好呢?这身打扮,就很精神嘛。你在山田公司做什么工作?”

“培训担当!一步一步来。”张哲端抻了抻崭新的西装,挺了挺胸,自得地笑道,“工作服,定做的,××牌的,合身吗?”

“工作服都这么高档,大公司就是不一样,福利很不错嘛,比起在学校当老师强多了。东川山田汽车公司,嗯,非常不错的一家合资企业。”

刘教授又上下打量张哲端一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能进东川山田,不容易呀。我的好多MBA学生,想进都进不去。进去了就好好干,山田管理可是世界一流的。”

“老师,您放心,我会好好干好好学,决不辜负您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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