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出国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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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元旦了,大学同学提议搞个毕业半周年聚会,打电话都说没问题,可一到通知聚会时间地点的时候,谁都说不好意思,下次吧,这次抽不开身。真有那么忙吗。
也难怪每次聚会都组织不起来,聚会内容无非就是先吃吃喝喝再玩玩乐乐,哪次都这样,没什么新意。除了刺激肠胃、娱乐感官,别无选择,总不能一伙子人去图书馆看书或再回学校听场报告讲座吧。
吃吃喝喝无外乎就是天外天、郭林等味价比较高的馆子,很少有去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的,因为那里只能大吃不能大喝(喝多少可乐也不能算大喝)。玩玩乐乐便是去钱柜、麦乐迪唱唱歌,不求唱好,只求声高,声音大了人自然就高兴,高兴了便会多干两杯,然后不由自主地奔高而去,更无所顾忌地把歌唱跑了调,更尽了兴。最后大家折腾累了也就散了,根据个人现状开车、打车、坐地铁、乘公交、骑车、腿儿着各回各家。
有次小聚的时候,几个男生儿玩起扎金花,闷五个,值十个,跟二十,五十掀,谁都抱以“捞一把”的心态,可有赢就有输,一同学钱输光了,想起上学的时候借给刘子十块钱,至今未还,于是索要,想拿来捞本。刘子那天有点儿喝多了,说我给你十块钱没关系,但别说我欠你钱,我没跟任何人借过钱。
你别不承认,毕业的时候我没好意思向你要,那同学据理力争,脸红脖子粗。
刘子说,至于嘛,不就十块钱嘛,输急了吧!
谁急了,谁急了!两人戗戗起来。
算了算了,都是同学,何必呢!众人拉架。
架是拉开了,可两人各怀心事:什么他妈的狗屁同学,下次说什么我也不来了。
为了十块钱,四年的关系彻底结束了,几个月前两人还在水房里互相搓过背,拿对方的生殖器开着各种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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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同,则不相与谋。大聚会组织不起来,小聚会还是好搞的,我和刘子、老歪在牛兰拉面碰了头。上学那会,刘子除了和陈希约会,其余时候跟我和老歪形影不离。有一次期末考试前夜,宿舍突然停电,屋里一片漆黑,我们收拾了书本去教室复习。外面下着雨,可是只有一把伞,我们仨只好紧抱一团,摽着帮子,勾肩搭背,亲密无间地躲在伞下,路灯拉长我们的身影,浪漫至极,引得过往女生看着我们会心微笑,一定认为我们跟同性恋似的,还是三个人。
牛兰拉面里,刘子端起酒杯说,来,走一个,我都好久没喝了。也不知多久算好久,一天,一个星期,还是半个月。
我们碰了杯,一饮而尽,陈希也在,喝着可乐。
刘子是下了班开着单位车过来的,他现在不做销售了,成了老板的专职司机,看来四年大学也是白上,车什么人不能开。对他我能说些什么呢,我自己连工作都没有,有什么理由议论别人。
今天刘子特意带来陈希,一是因为我们都是老同学,一块聚聚;二是刘子总结出开车带媳妇喝酒的好处:想不喝酒的时候,仗着媳妇在身边可以抵赖,我们不便强求,想喝酒的时候可以畅饮,哪怕不省人事,反正媳妇可以开车把他拉回去。
放下杯子,刘子问我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我说还那操行,与其说是找工作,不如说是工作找我。我问刘子,工作还顺心吧,刘子说顺心个屁,我算发现了,这人只要一上了班,快乐就不复存在。我说没错儿,为真理干一杯。
工作就是一群人从五湖四海汇聚到一个地方,由素不相识到打情骂俏,由任劳任怨、不辞劳苦到狼狈为奸,欺上瞒下,勾心斗角,反目为仇,然后再四分五裂,各奔东西,远走高飞,无聊至极。
我说至少你有钱挣,比我在家傻呆着强多了。刘子说想挣钱好办,让我开车撞你一跟头,保险公司陪你五百块钱,也别多了,一天摔俩跟头就是一千块钱,一个月下来,月薪能上三万,干两个月你就能买自己的车了,然后你再撞我,这个想法不错吧。
陈希在一旁说刘子,喝多了吧你,看来今天又要我开车了。刘子说我没事儿,这才到哪儿呀,说完又和我们干了一杯,陈希叫服务员拿个杯子,刘子说你干嘛,你不是不喝酒吗,陈希说,让我坐你开的车,除非我比你喝得还多才敢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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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十一点了,陈希顶不住就打车回家睡觉了。喝了三个多小时的酒,都饿了,我们叫了三碗拉面,一边吃一边商讨着是否应该自己干点儿什么,给人打工不是长久之计。
碗里的面已经被我们吃掉,只剩下面汤,上面漂浮着辣椒油、葱花、香菜叶。我们筹划开个公司,可是无论从事什么,注册资金至少十万才能称之为公司,我现在连拿出一张百元人民币都困难。刘子说那就成立个XX中心,三万就够。老歪说这主意行,弄个洗浴中心,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刘子立即否定老歪说,你知道洗浴中心多大开销吗,每天流的不是水,而是钱,手里没俩钱就想开洗浴中心,门儿也没有。
老歪用筷子和弄着面汤说:“要不开个洗头房,规模小。”
刘子急忙摆手说:“不行不行不行,谁给客人洗头,总不能咱仨吧,人家顾客想捏捏哪儿、摸摸哪儿,手都没地儿放,咱们身上有什么让客人感兴趣的地方。”
老歪:“可以找咱们班的女生过来帮忙,回头给她们提成。”
“这更不可能了,咱们班的女生都有工作了,人家现在是白领,领子比羊肉串上的肥肉还白,才不会跟咱们同流合污,放着儒雅的工作不做,上这儿干庸俗的,你给人家多少钱呀!”我拍着老歪的肩膀继续说,“再说了,就是她们真来了,顾客也不敢来呀,咱们班那几个女生你也不是不知道,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为什么呀,不就是因为……哎,不说了,都是同学,咱也给人留点儿面子。”
此后的时间里,我们又要了羊肉串若干、拌腐竹和拍黄瓜各一盘,仍未能讨论出个所以然,话题依旧围绕着不开洗头房还能干什么而展开。
最后,我们决定生活照常,刘子继续开车,老歪继续混在学校,我继续待业,这是我们在不失去理智下可做的唯一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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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没就业不是因为找不到工作,而是在寻找出国机会。她不愿意在国内随便找个工作就度过余生,她想继续接受国外先进的教育或者说是拿一个中国人另眼看待的学历,然后回国轰轰烈烈地就业,做个女经理、女主管什么的,至少打入中产阶级内部,用一句牌桌上的话说就是,玩把大的。如此说来,我和老歪、刘子则是对屁胡儿津津乐道。
但实际情况却是,憋大牌的还没上听,就被屁胡儿的人连吃再碰先胡了,到头来输多赢少,所以陈希的小算盘能否噼里啪啦地打响,就看她的手气如何了,希望她能早点儿上听。
现在陈希正一边联系学校,一边学英语。乐观些说,是一上一听,客观地说,就是手里的牌还没型呢,但这丝毫不影响陈希弄把大的的决心与信心,她认为生活和打麻将是一个道理,从一条龙改屁胡儿来得及,那么从白领到蓝领也还赶趟。
陈希的英语已经顶呱呱了,说出来呜哩哇啦,和美国人没什么两样——在刘子听来,都听不懂。但陈希还在英语学习的道路上孜孜以求,她说要做到,去了外国一张嘴,没人会把她当成外地人。刘子曾对她说,你不离开北京,就永远不是外地人。陈希却说,你呆在中国,就永远是地球上的外地人。刘子说,你是五星红旗下长大的,小时候也唱过“我爱北京天安门”。陈希说,那你干嘛还穿耐克。说到最后,俩人谁也不理谁,陈希拿起词汇书,刘子打开电视看CCTV。
后来没几天,陈希认识了一个语言文化大学的美国佬,说是要练习口语。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外国的男人不念经,刘子担心节外生枝,极力反对。陈希说刘子小心眼儿,她只是和美佬练习日常对话而已。刘子说,对着对着就对出I love you了,再对嘴也对一起了。陈希说刘子思想复杂,庸俗不堪。刘子说,我没法不复杂,他凭什么当你陪练。陈希说,互惠互利,我教他汉语,他热爱中国文化,还想学京剧呢。刘子说,我看他是热爱中国女人,你和他说话不别扭吗。陈希说,这不用你操心,我们英汉互译。刘子说,你们别男女共浴就好。
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刘子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说服教育为主,打击报复为辅,可陈希就是不吃这一套,并态度坚决:没有一个语言环境,怎么学得好英语。刘子说,谁说北京没有语言环境的,我就不信你在秀水街或是红桥摆个摊,会学不好英语,到时候你都能把老外骗得一愣一愣的,每月好几千的租金,再没有语言天赋,也能逼得你英语说得呱呱叫。陈希说,你别忘了,这样我面对的就不仅是一个老外,而是一堆老外了。刘子说,最危险的就是孤男寡女,即便给你十个老外,料你在光天化日下也干不出什么。
说归说,当陈希和美佬每周三次地出现在麦当劳见面互相促进语言学习的时候,刘子也是无可奈何。
刘子说他窃听过陈希和美佬的交谈,听了让人想吐。美佬拿个“步步高”复读机,放着汉语听力:“小牛和小马在谈论小侯,正说着,小侯推门而入,小马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问,是谁到了。答案一,小牛;答案二,小马;答案三,小侯;答案四,曹操。”还有这样的题目:“女问男,我这件新买的衣服好看吗。男说,好看个头呀!问,男人认为这件衣服如何。答案一,好看;答案二,不好看;答案三,说不好;答案四,只有头部好看。”
当初耶和华上帝混乱人类口音,使人们分散到世界各地的时候绝不会想到,现在的人类会想出这般游戏。
刘子说,也怪了,陈希居然能陪丫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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