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死尸路标(3)

现在，听见李亚男要去找她，杜群英退缩了，她无法阻止另外一个女人，去找自己心爱的男人。

就这样，李亚男脱离掉队了。

她依然如此，逢人就问：“见过一个叫李胜华的连长吗？”

但她得到的，依旧是别人连连的摇头。

在李亚男看来，现在，她最大的愿望，不是走出这片丛林。事实上，她对走出这片林子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她只希望，在临死之前，能够找到自己心爱的人，能够死在心爱的人的怀里，也不枉此生了。

就在李亚男脱离几个女兵，独自一人去找寻李胜华的下落之后的第三天，杜群英和其他几个女兵正在埋头朝前赶路的时候，忽然，身后响起了“扑通扑通”的脚步声。

奇怪，这时候大家都饿得有气无力了，谁走路还这么有精神？

58.阴错阳差

就在杜群英纳闷的时候，身后那个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朝她喊道：“喂！等一等……”

杜群英扭头一看，不禁大喜过望，这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李胜华连长吗？

“李连长，是你？”

只见李胜华身上的军装，已经被荆棘划拉成条状了，面容比以前更加憔悴黝黑，显然是没有粮食吃的缘故。

李胜华喘着粗气，点点头：“嗯，是我，群英，你们女兵全都在这里吗？”

杜群英点点头：“嗯，是啊，都在这呢……在那次我们渡河之前，一共是9个女兵，这不……已经只有五六个了……”

李胜华看了看旁边的其他几个女兵，问道：“怎么没看见李亚男？”

杜群英刚才只顾高兴了，这才想起，她急忙说道：“哦，是这样的，三天前，李亚男离队了……”

李胜华疑惑地问道：“离队了？她离队干什么？”

“临走之前，她跟我说，她……她去找你了……”

李胜华懊悔地一跺脚：“咳，这个大妹子！”

命运就是这样阴错阳差，倘若李亚男不离开队伍，不独自去寻找李胜华，那么，此刻，他们也应该见面了。

然而，眼下，丛林深深，李亚男一个弱女子，又能到哪里呢？

李胜华问道：“她朝哪个方向走了？”

杜群英回答道：“因为我们一直走在前面，她就返身回去找你了……我估计你沿着来路去找寻，应该能找到的……”

“好，多谢了！”

李胜华说完，转身朝回走了。

看着自己喜欢的那个人终于出现，而现在，这个男人又去寻找别的女人，杜群英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虽然上峰有令，禁止士兵在作战期间谈恋爱，但是，在这特殊的环境之下，在这片死亡丛林里，多少平凡的灵魂，正在经受爱情的洗礼和升华。

李胜华本来以为，找着了女兵队伍，就能见着自己的心爱的姑娘李亚男。然而，当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女兵队伍的时候，却发现，他想要找的人根本不在队伍中！而且，她去找寻自己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本已精疲力竭的李胜华，忽然又鼓足了勇气。李亚男去找寻自己，证明她是真的爱自己。

李胜华每见着一个从后面赶来的战士就问：是否看到了一个短发女兵？

他所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摇头。

奇怪，明明杜群英说她才离开队伍两三天，在这两三天的时间里，她能到哪里去呢？

这天下午，又累又饿的李胜华靠在一棵大树上喘息，他已经连续两天没有进食了，也没有水喝了。唯一支撑他前进的，就是爱情。

他要寻找到李亚男！

就在李胜华靠着树干，即将倒下去的那一刻，忽然，他摸索着树干，发现树干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

59.奇迹相见

李胜华仔细一看，只见树干上刻着歪歪扭扭的两个汉字：胜华。

胜华！这不是自己的名字吗？除了李亚男，谁还会在树干上刻上自己的名字？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狂跳的内心，开始留意起身边的每一棵树干来。

是的，李亚男在告诉他，她前进的方向。

这树干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是路标，都在指引着李胜华，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几乎每隔100米，这树干上就会出现这两个字。有的树干上刻得用力一些，名字显得清晰；有的树干上刻得模糊一些，好像是匆忙之中完成的。

本已疲惫不堪的李胜华，此刻信心大增，他顺藤摸瓜，到傍晚时分，沿途追踪来到一片狭窄的峡谷地带。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路标在这里消失了。他看了看最后一个路标，上面的字迹还比较新鲜，树皮还比较鲜嫩，那么，由此可以推断，她刚刻写不久。

此刻，万籁俱寂。四下里没有一点声音。

他侧耳倾听，却什么都没有。他把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开始大声呼喊李亚男的名字：“李亚男！亚男！”

回答他的，只是群山的回音。

奇怪，为什么路标在此忽然消失了？如果李亚男就在附近，她又为何不回答？想到这里，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李胜华的心头。

他在原地四处转悠，查看每一个可疑的细节。忽然，在这寂静声中，他似乎听到了一种“咚咚咚”的声音，这声音时断时续，有气无力，好像从地底下传来的一般。

李胜华循声而去，慢慢地，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咚咚咚！”

没错，这声音就是从前面不远处的一处草丛中传来的。更明显的是，由于刚下过雨，李胜华还在草丛旁边发现了凌乱的脚印。从那脚印的大小，可以判断出这人的脚不大。那么……这是不是李亚男的脚印呢？

李胜华想看看草丛中到底有什么东西，环顾四周，他用腰间的砍刀砍下一根树枝，然后挥舞着树枝，拨开了草丛。

草丛中，赫然露出一个洞来。这洞很奇怪，它不是一个山洞，而是一个地洞。简而言之，就好像忽然从地上凹陷下去的一般。

李胜华再次呼喊起来：“李亚男！亚男！”

这一次，他得到了更为清晰的回应声：“咚咚！咚！”

没错，声音就是从这洞里发出的。李胜华低头一看，地洞里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清。他只好拧亮手电，朝里一照，定睛一看，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原来，这洞里不但有个人，还有一个动物在扑腾！

李胜华将手电的亮光聚焦到那个人的面部，不禁欣喜若狂：那正是他要寻找的李亚男！

“亚男！我是李胜华！”李胜华狂喊起来。

此刻的李亚男，已经昏迷不醒。

李胜华又看了看那动物，原来是一只野兔，此刻正在洞里窜来窜去，好像受了伤，正拼命挣扎。

李胜华看了看这洞口，大约有七八米深，这样深的洞，即使能跳下去，也爬不上来。也就是说，如果没人救，就只能困死在里面，最终成为一堆白骨。

李胜华看了看四周，立即想到了一个下洞的办法：他砍来一大堆藤蔓，将这些藤蔓的一端，牢牢地系在洞口附近的一棵大树上，然后，依靠藤蔓，他坠绳而下。

他伏在李亚男的耳边，大声地呼喊道：“李亚男，你醒醒！李亚男！”

原来，已经找寻了好几天的李亚男，为了觅食，独自走进了这片狭窄的峡谷，也许是运气太好，刚好看到一只野兔，李亚男慌乱之中开枪，击中了野兔的后腿，野兔负伤逃跑，李亚男穷追不舍，最后野兔窜进了这片草丛，李亚男跟着追进来，却不幸连同野兔一道跌落在这洞里……好在这个洞底积满了落叶、枯枝，李亚男失足跌落洞里的时候，刚好落在这堆枯枝败叶上，这才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但尽管如此，她的膝盖还是被擦破了皮，加上这洞里空气稀薄，跌落之后，她便昏迷过去了。

李亚男醒转过来之后，四周黑咕隆咚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摸了摸四周，才发现全是陡峭的石壁，这才意识到落入了洞里，她试着爬了好几次，每次都没有成功，心想自己必死无疑了。

隐隐约约，她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先是回答了一阵，但对方显然无法听到，无奈的她，只好捡起洞底的石块，敲打着石壁，发出咚咚的声音……然而，由于空气稀薄，没过多久，她就再次昏迷过去。这才引来一路仔细找寻她的李胜华。

当下，经过李胜华一阵呼喊，她才悠悠地再次醒转了过来，当看到眼下的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时，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不禁痛哭失声。

“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李亚男抽泣道。

李胜华破涕为笑：“傻妹子！咱这不是好好地见面了吗？走，我带你上去！”

李亚男道：“咱还能上去吗？”

李胜华笑着说道：“当然能！我搭好了软梯，来，我扶着你上去！

“咳，别忘了兔子！”李亚男提醒道。

李胜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都啥时候了，你还不忘兔子！”

当下，李胜华将那只兔子用枪托给砸死后，捆在腰间，然后背着李亚男，一步一步地靠着藤蔓，终于爬出了洞口。

此刻，外面，夜幕已经笼罩了下来。

又一个黑夜来临了。

60.结婚仪式

李胜华看见前面不远处的路边有一个棚子，他走过去一看，棚子里躺满了死尸，来不及搭建棚子，他就和李亚男一道，把那些死尸往旁边挪一挪，他们就睡在死尸旁边。很多死尸上面都爬满了一寸多长的蛆，再加上蚂蚁咬啮，蚂蟥吸血，大雨冲洗，几小时之内死尸就会变成恐怖的白骨。

睡在这堆死尸旁边，两人此刻的心里，已经忘却了恐惧，忘记了死亡，两人忘情相拥。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好觉。李胜华给李亚男讲述分手之后，他几次差点丢掉了性命，又几次奇迹般活了过来。从分别的那天开始，他就四处寻找李亚男的下落，问了很多人，都说不知道。李胜华知道女兵们在队伍的前半段，于是拼命追赶，有好几次都差点追上了，但天公不作美，他好几次都掉队了。直到后来，他问起的人中，总算有人告诉他见过女兵了，他这才又鼓足力量，再次追赶。

好不容易追赶上了女兵，见着了杜群英，却发现李亚男已经离队独自寻找自己去了，李胜华又急忙掉头往回走。

“要不是你在树上刻的那些标记，恐怕这辈子都找不着你了……”李胜华抱着李亚男，说道。

“要不是你赶来救我，我也只能在那黑暗的洞里，变成一堆白骨了。”李亚男动情地说道。

两人紧紧相抱，都觉得这是老天对他们的恩赐。是的，那么多战友都死了，都离开他们了，而他们，却还能在这段死亡之旅上，收获一段难得的爱情。上苍知道他们的爱情故事后，也会被感动的。

“哪怕是现在让我去死，我也心满意足了……”李亚男拥着李胜华，心满意足地说道。

李胜华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傻妹子……”

李亚男捂住他的嘴，说道：“不，现在，我不是你的傻妹子，是你的傻妻子……”

说完这话，李胜华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上天真是太眷顾我了，送给我这么一个漂亮的妻子……我们一定要走出这片丛林，从这里一直向北，就能回国了，那里是云南，再从云南向北，就能回到家乡……”

李亚男的眸子里闪动着幸福和憧憬的光芒：“是啊……要是没有战争，该有多好……我以前从来没相信过神灵，但是这一次，我愿相信一次，世间如果真的有神灵存在，那么就请善待我们的这段情缘吧……”

第二天，李胜华和李亚男起床后，两人用军刀杀了那只已经死去的野兔，两人没有锅，只好在一堆死人中间寻找到一个钢盔，用钢盔做锅，熬来一坨野兔肉，两人就着钢盔，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然后，将剩下的野兔肉背在包袱里，继续追赶大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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