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死尸路标(4)

由于两人都已经补充了营养，肚皮不再饥饿，加上爱情的力量，很快，他们就追赶上了大部队。

当杜群英、刘艳芝、赵佳凝、杨金芳等女兵，看着李亚男满面红光地和李胜华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大家通过李亚男的表情就已经知道：面前的这一对，已经是夫妻了！

当天晚上，李亚男拿出那只剩下的野兔，和这些美丽的女兵们一起，大吃了一顿。她也通过这种方式，来庆祝自己和李胜华的新婚。

没有美酒，没有烛光，没有乐曲，在这片死亡丛林里，他们举行了这样一场简单的结婚仪式！

61.望梅止渴

队伍继续向北。

好像这个世界上，已经只剩下了丛林，只剩下了死亡。自从进入丛林的那一天起，他们就没有得到过好消息，在这无人区，没有补给，没有敌人的消息，甚至没有上峰的命令。他们，好像已经成了一群被世界遗忘的人。

这天早上，李胜华静默已久的电台忽然嘀嘀嘀地响了起来。李胜华摘下耳机，打开电台，收听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原来，电报是从重庆发来的，上峰得到情报，说近日发现敌人的飞机开始在丛林上空活动，得时刻注意敌人的动向。

李胜华向长官部回电：部队粮食和弹药奇缺，急需补给！部队伤亡很大……

上峰回复说，他们正想办法通过空投的方式，给部队以给养。得知这个消息，每一个活着的士兵，无不为之欢欣鼓舞。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丛林里依然像往常一样，除了死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既不见敌人的飞机，也不见上峰空投补给。

肚皮饿了还得大家自行解决。凭着先前的一股精神力量，大家在丛林中坚持行进。路上所能见到的，依然是死去的战友的遗骸。实在走不动了，赵发磊命令战士们就地休息。可是他知道，这休息也许是致命的，凭他急行军的经验，不少战士倒下去之后就再也起不来了。因此，他要求战士们只能站着休息，千万不能坐在地上。

一个叫丁一兵的战士走出来，有气无力地说：“营长，我到前面去看看吧，或许能有一些意外收获。”

“你？前面能有什么收获？”

“谁知道呢？或许有奇迹，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去找找呢！”

赵发磊想了想，也对。

“你不能一个人单独行动，丛林里很危险，再给你派一个人去吧。”

丁一兵摆摆手，笑着说：“营长，你放心，我去去就来，保证不超过半个小时。”

大约一个小时过后，丁一兵果然如约回来。

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兴高采烈地说道：“前面不远处，发现一片好大的林子！”

“林子？这里到处都是林子啊！”

“那不是一般的林子，而是一片核桃树林。”

“核桃树？”

“是啊！好大一棵棵核桃树，树上满是核桃，够我们吃的了！”

大伙一听这个消息，立即来了兴趣，困意顿消，纷纷拿起枪支、背包走了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啊，这下有吃的了！核桃也很好吃的，据说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呢！”

战士们一路兴高采烈，哈哈大笑。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赵发磊停下来问道：“丁一兵，咋没看见你说的核桃树啊？在哪儿呢？”

丁一兵摸了一把汗水，指了指前方，说：“快到了，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是！”

赵发磊仔细看了看，有些不乐意地道：“前面那个山头？还远着那！”

丁一兵不屑地说：“营长，你也不想想，我们走了那么远的路都没能找着一点吃的，这深山老林的找点吃的容易吗？不费一番力气哪能弄进嘴里？”

大家只得鼓起勇气继续朝前赶。

一路上，丁一兵不停地给大伙打气，不停地描绘核桃树灿烂美好的前景。

“求求你，别再讲了，我这口水都吞干了！”赵发磊说。

一席话惹得大家又笑了起来。

直到太阳偏西时分，大家才走上那个山头。

“妈的，这下总算有吃的了！”大伙纷纷解下背包，个个喜形于色。

“在哪里？核桃树在哪里？”

大伙张望了一番，并没有见到核桃树，不约而同地望着丁一兵。

丁一兵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嘴里只有出气没了入气。

“说啊，核桃树在哪里？”

丁一兵在这众望所归的关键时刻，忽然哑巴了似的。

赵发磊扑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你说呀，说话呀，核桃树在哪里？”

丁一兵这时候摇了摇头，极度虚弱地摇了摇头：“没有，根本就没有核桃树。”

赵发磊火了，用力地推搡着他的衣领：“你耍我们？你骗我们？”

丁一兵苦笑了一声，说道：“你们也不想想，这才7月份呢，哪来的核桃？”

赵发磊猛地拍了一下脑瓜子：“对呀，他妈的这时候哪里能有什么核桃可吃？”只怪自己实在是饿得太厉害了，脑筋没转过弯来。

失望，极度的失望。绝望之后是愤怒。

赵发磊不依不饶地问道：“你他妈凭什么骗我们走了那么远的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骗我们干吗？你还是个爷们儿吗？”

赵发磊越想越气愤，忍不住“砰”的一拳砸在了他的鼻梁上。这下，丁一兵的鼻子又开始出血了。

本就极度虚弱的丁一兵，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杜群英走了出来，拦住赵发磊，说道：“他也是一片好心，你就别……”

杜群英一句话，赵发磊这才如梦初醒。是啊，大家仔细一想，丁一兵之所以骗他们说这里有核桃，只不过是希望他们能早日走出这片死亡之林罢了！

如果没有他的这个谎言，他们或许早已经躺在地上了，永远地。正是有了这个谎言，起到了“望梅止渴”的效果，他们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走了那么远的路。

这对大家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错怪丁一兵了！

62.自断手指

可是，眼下，丁一兵躺在地上，已经闭上了眼睛！

大家开始为他的命运担忧起来。他们急切地想要找到哪怕任何丁点可以吃的东西，眼下，或许就是这点东西，也可以救丁一兵的性命。

然而，四顾茫茫，到哪里去找？别说是吃的东西，就连一滴水都找不着。

李胜华累得躺在地上，望着密集的树杈发呆。树梢上，一群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在茂密的枝叶间飞来飞去。

忽然，李胜华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站起来道：“有了！大家等一会儿，我上去掏一个鸟窝，或许能有鸟蛋！”

李亚男站出来，拉着他的衣角说道：“你……小心点儿……”

“你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不一会，李胜华爬上了树梢，果然看见一个鸟窝，心下大喜，伸手朝鸟窝掏去。

这是一个斑鸠的窝，窝里一定有鸟蛋。

奇怪的是，却没见着大斑鸠，或许是出去觅食了吧，李胜华想。

谁知手指刚伸出去，就听“哎哟”一声，李胜华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听见树上李胜华的惊叫，大家抬头一看，高高的树枝上，一条长约两米的蛇正缓缓地从鸟窝里逶迤而出。

“李胜华，你快下来！小心中毒！”

李亚男失声惊叫起来。

要是像上次的金莲一样，被毒蛇咬中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胜华忍痛攀上树枝，从鸟窝上部朝鸟窝里一看，果然见里面躺着三四个光溜溜的斑鸠蛋，心头一阵大喜，立即捡起来揣在衣兜里，这才滑溜下树来。

“快，有吃的了！”李胜华将斑鸠蛋取出来，在地上一字排开。

李亚男拉过他的手一看，脸色大变：“坏了，你这手指头都肿得老高了，肯定是中毒了！”

“不会是中毒吧？这丛林里的蛇并非全都是毒蛇啊！”

“我知道。可是你看看你这手指都肿了，还说不是毒蛇？”

李亚男是医务员出身，这会儿药品早就用完了，看着丈夫越来越肿大乌黑的指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李胜华咬紧牙关，从腿间拔出军刀，伸出了指头。

李亚男惊叫一声：“你……你要干什么？”

李胜华说道：“事到如今，只有砍掉它了！砍掉一根手指总比丢掉一条性命的好！”

“噗”的一声，手起刀落，李胜华被毒蛇咬伤的右手无名指被齐根斩断。

“啊”的一声惨叫，他的脸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李亚男赶紧撕掉一块衣服给他包扎伤口。

处理完李胜华的伤口，大伙赶紧将斑鸠蛋打破，给丁一兵喂了下去。吃过两个小小的斑鸠蛋后，他的精神才好转起来。剩下的两个斑鸠蛋，丁一兵说什么都不肯吃了，他非要给李胜华吃不可。

就在大家绝望的时候，忽然，天空中响起一阵机器的轰鸣声。开始大家还以为是雷声，正在懊恼的时候，有人仔细一听，才听出是机器的轰鸣声。

“飞机来救我们了！”此话一出，远征军的将士们，个个兴致高昂，救命的机会终于来了！

63.敌机到

李胜华正在纳闷：“奇怪，没有接到上峰电报，说今天有飞机要来呀！”

这时候，大伙儿已经朝空旷和高山地带跑去了，有的则猛烈地摇晃着树枝，以表明自己的位置。

李胜华紧跑两步，来到一处可以看见天空的地方，仔细观察起来，这一观察不打紧，他顿时心里凉了半截：原来，天上飞着的飞机，机翼上涂着鲜红的太阳旗，那分明是敌机！

“大家赶紧隐蔽，那是敌机！是日本鬼子！”李胜华赶紧向大家通报敌情。

听到这个喊声，赵发磊惊出一身冷汗，立即命令大家就地隐蔽，不要暴露自己的目标。

“轰隆隆”一阵巨响，航空炮弹就在身边的丛林深处爆炸了。

原来，狡猾的敌人已经观察到了地面有人的踪迹，于是，开始了猛烈地炮火攻击。

刹那之间，地动山摇。

“卧倒！赶紧卧倒！”李胜华大喊一声，一把将身边的李亚男猛地扑倒在身下。

弹片横飞，硝烟弥漫，战火开始熊熊燃烧起来。敌人的轰炸一直持续了大约20分钟，两架敌机这才散去。

赵发磊从一棵大树后面跑出来，紧急集合队伍，清点人数，这才发现，刚才的这番轰炸，已经让十多个战士死于炮火。还有七八个战士，为了躲避敌机的袭击，跑进了附近的一个山洞，结果，被山洞里的瘴气感染，无一活着走出来……

这原始丛林本就是最大的敌人，现在，敌机又开始出动，远征军将士们的心，再次感到悲凉起来。先进的战备辎重早已在进入丛林的时候就已经销毁了。现在，除了手里的钢枪和为数不多的手榴弹等常规武器，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武器可以抵挡敌人飞机的进攻了。

幸好敌人也只是在天空盘旋一阵，胡乱地丢下几个炸弹，然后扬长而去。在这样的原始丛林，敌人是断然不敢贸然前往的。

这支断粮的队伍，继续前行。

看着李亚男和李胜华亲密无间的样子，杜群英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她有时候也想，倘若跟这样的男人生活一辈子，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生儿育女，该有多好。

可是，杜群英知道，那也只不过是妄想而已。而眼下，活着走出去，已经成了天大的难题。

从内心深处说，她是多么渴望拥有一份爱情。是的，每个女兵都是一朵圣洁的百合花，每个人都拥有爱与被爱的权利。谁不希望拥有一份甜美的爱情？尤其是对于这些身处花季一般的女孩们来说，则更是人之常情了。

有时候，杜群英也希望自己能够答应赵发磊，答应他的这份求爱。但是，很快，她的这个念头就被自己否定了：平心而论，赵发磊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更喜欢沉稳、含蓄而年轻的李胜华。在她看来，爱情是圣洁而唯美的，她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愿，而去跟一个自己压根儿就不爱的人谈恋爱。也正因如此，杜群英把心底里的那份秘密埋藏得更深了。

有时候，她也会这样想：只要自己深爱的人幸福，那么，她就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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