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姐弟恋(2)
新兵蛋子点了点头，不仅是他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连刘艳芝也想知道，每一个渴望回家的士兵们都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胜华说道：“这是一种自然现象，科学上叫作海市蜃楼，是一种因为光的折射而产生的自然现象。”
新兵蛋子不解地问道：“什么狗屁自然现象，刚才明明还在眼前的东西，现在竟然没有了，你还说这是科学？”
李胜华点点头：“对，科学上就是这样解释的。”
新兵蛋子几乎是愤怒地咆哮道：“我不信！我不信！”
李胜华说道：“你不信还能咋地？你现在唯一的办法，如果不想死在这丛林里，唯一的办法，就是走！”
可想而知，当队伍知道刚才那一幕只不过是一场“骗局”后，大家再次泄气了，甚至比刚才发现海市蜃楼之前还要泄气。
这就意味着，他们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出这丛林。不知道还要遇到多少困难，遭遇多少不测，才能走出这片丛林。甚至，是否能走出这片丛林，都要加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沉默。难熬的、压抑的沉默。队伍死一般寂静。
饥饿再次威胁着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前所未有的饥饿，袭击着这支本已疲惫不堪、衣衫褴褛的撤退之军。
那些原本就受了重伤的伤病员，在缺乏医疗和食物的双重打击下，很快就暴尸荒野了。战士们已经见惯了太多的死亡，太多的悲伤。
就连队伍里的几个女兵，也早没了吃的。李胜华这时候开始后悔起来：倘若他们打来的那几只野狼不送给其他人吃，这会儿说不定还能剩下点儿吃的。
他一看到几个女兵饿得有气无力、气喘吁吁、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毙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的一阵阵难过。
——上天可以对男人们施以惩罚，然而，对这些花季中的女兵，就放过她们吧！
一个男人，不能保护柔弱的女人免受伤害，内心也是非常内疚的。然而此时，后悔已经没用了。摆在大家面前的难题是：到哪里再去弄点吃的？
107.毒蘑菇
就连那天生乐天派的矮个子兵丁一兵，此刻，他那张娃娃脸上，也早已没有了笑容。
但是在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依然时刻记得自己是一个男人，是男人就有义务和责任保护女人——是的，女人，在他看来，虽然杜群英比他大，是他尊敬的“群英姐”，但她终不过是个女人，所以，理所当然的，他应该保护好她。
这是5月的丛林，闷热难当，太阳出来以后，更是浑身燥热。老天已经连续十多天没下过雨了。
战士们已经好几天都没水喝了，所有的军用水壶都已经空空荡荡，每个人都口渴难忍。
这时候，战士们就会怀念那没日没夜的雨季，虽然那也是苦不堪言的日子，但至少，那时有水喝啊！
这天行军的时候，杜群英走着走着，忽然一头栽倒在地。
丁一兵和李胜华几乎同时冲了过去，李胜华一把抱起杜群英，急切地呼喊道：“群英！群英！你醒醒啊！”
丁一兵也在一旁呼喊起来：“群英姐，群英姐！你快醒醒！”
几个女兵也走了过来，蹲下身去，刘艳芝抚摸着杜群英的额头，问道：“这是咋了？”
李胜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她这是饿的！又渴又饿！”
说完，大家就是一阵沉默。
这个时候，只要有一滴水，只要有一口粮食，就能挽救一条人命，就能让她活下去。
每个人都心急如焚。忽然，李胜华站起身来，问道：“谁有水壶？”
刘艳芝递出自己的水壶，道：“早就空了。”
李胜华一把拿过水壶，转身朝丛林里走了。不大一会儿，又从丛林里钻出来，晃荡着水壶，说道：“有了。”
丁一兵喜笑颜开，忍不住说道：“还是连长有办法！”
李胜华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胜华蹲下身去，掰开杜群英干涸的嘴唇，将水壶里的水给灌了下去。
这时候，丁一兵忽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尿骚味，这才猛然醒悟：原来刚才连长到丛林里去是对着水壶撒尿了，那水壶里哪里是水，分明是尿液！
丁一兵被尿骚味呛得咳嗽了几声，站起了身来。
这时候，杜群英也跟着猛烈地咳嗽起来。
大家都高兴地叫了起来：“群英姐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刘艳芝虚弱地将杜群英扶着坐在地上，高兴地说道：“群英姐，你可算是醒了。”
杜群英抹了抹嘴唇，不解地问道：“这是啥味儿？”
大家都愣住了，刘艳芝说道：“咳，这丛林里啥味儿没有？哎，最近呀，倒下去的战友也太多了，到处都是腐烂的味道，走，咱们离开这个臭地方吧！”
杜群英忽然清醒过来，抽动了一下鼻翼，说道：“这是尿味儿！”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才猛然醒悟过来：肯定是有人给她喂尿了。
这时候，杜群英羞愧难当，呜呜地哭了起来，说道：“呜呜……你们还不如让我死了的好……”
刘艳芝握着她的手，说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你看，你这不是活过来了么？要没有刚才那尿，这会啊，说不定已经进了鬼门关了！”
杜群英捂着嘴，不停地呕吐起来，她本就两天没进食了，这会更是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得一干二净了。
吐完之后，杜群英再次昏迷了。
李胜华做了一个简易担架，他和丁一兵还有几个女兵，合力抬着杜群英，朝前走去。
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刚才连长那点尿液，只能挽救她于一时，倘若不能尽快找到可以进食的东西，那么杜群英必将跟成千上万牺牲的战友一样，饿死在这丛林里。
一路上，丁一兵瞪大了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找到食物的机会。
走了大半天，丁一兵忽然指着路旁惊叫起来：“快看！”
大家停下脚步，只见丁一兵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红色蘑菇，高兴地说道：“终于有吃的了！”
李胜华接过那蘑菇一看，立刻说道：“这是毒蘑菇，千万不能吃，只要吃上半个，就能致人于死命，要是吃完这一个，足以将一头强壮的牛放倒。”
丁一兵吐了吐舌头：“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李胜华说道：“当然，这可都是经验的积累，在这丛林里走了那么久，怎么说也积累一些经验了。”
丁一兵垂头丧气地将蘑菇扔在地上，气呼呼地继续朝前走，刚走两步，又不解恨似的返回身，将红蘑菇给踩了个稀烂。刘艳芝说道：“你不喜欢那蘑菇也用不着将它踩烂吧。”
丁一兵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说道：“你知道啥？我这是怕后来的人给捡起来吃了。”
刘艳芝一愣，没想到这小家伙还说得挺有道理的，于是点点头道：“嗯，不错，对不起，是我误解你了。”
队伍继续朝前。没有人说话。大家似乎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说话得耗费体力呢，所以大家都选择了闭嘴。
只有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在丛林里响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李胜华才大叫一声道：“歇一下吧！”
大家累得只有了出气没有了入气，这会儿纷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丁一兵累得仰面躺在草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气。
李胜华走过去，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说道：“别躺地上，站起来。”
丁一兵不解地问道：“咋了？我坐坐都不成？”
李胜华说道：“你不知道这丛林里蚂蚁又多又大么？不想被蚂蚁吃掉，就赶紧站起来！”
听连长这么一说，大家这才纷纷地站起来，守护在杜群英的身边，瞪大了眼睛，生怕有蚂蚁钻到杜群英身上去。
丁一兵在原地不停地来回小步走动，同时，他瞪大了眼睛，搜寻着附近的一切东西，生怕一个疏忽就放过了可吃的东西。
可别说，这时候，丁一兵真的看到了可以吃的东西！
108.偷食
透过密密的丛林，丁一兵忽然发现，前方不远的一处斜坡上，竟然歪歪扭扭地长着一片玉米林！
这个发现让他兴奋不已。
他揉了揉眼睛，没错，那的确是一片玉米林子。
难道已经走出丛林了？
丁一兵仔细一看，不对，看这玉米林子，好像随意丢在空地上长出来似的，缺乏管理，在他的印象中，中国农民都是勤劳的，他们一定会把土地弄得松软无比，把庄稼侍奉得好好地，绝不会长成这样的。
奇怪了，这丛林里，还有谁会种玉米？
莫非，又跟上一次一样，是……海市蜃楼？
先别管它是不是海市蜃楼，先过去看看再说。
想到这里，丁一兵回头对连长说道：“连长，我拉肚子……”
李胜华说道：“去吧，注意安全，别走远了，有啥情况喊我们。”
丁一兵撒着脚丫子就跑了。
他冲到玉米林里一看，好家伙，那玉米秆上正结着玉米棒子呢。虽然玉米棒子不大，但那也是最好的食物了。
他毫不犹豫地掰下一个，撕开了玉米叶，顿时大嚼起来。
玉米的清香，沁人心脾。
丁一兵狼吞虎咽，不多久，已将一个玉米棒子啃得只剩下玉米芯了。
这时候，他才想起还有一个重病员需要救治，想到这里，他一连掰下了十多个玉米棒子，直到衣兜里都装不下了，这才气喘吁吁地回到队伍。
“快看，我带啥来了？”丁一兵抑制不住满脸的兴奋，激动地小声喊道。
之所以小声喊道，那是因为他害怕被别人听见，他还计划着再往返几次，将那玉米棒子都给掰完呢！
李胜华抬头一看，见着小家伙兜里兜着一堆青青的玉米棒子，走过去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搞来的？”
丁一兵激动地指了指远处的玉米地，说道：“在那儿呢！”
李胜华半信半疑地拨开丛林的枝叶，定睛一看，果然见一片东倒西歪、高高低低的玉米林出现在眼前！
奇怪了，这深山老林的，谁会在这里种上玉米？
李亚男看出了李胜华的疑惑，想了想说道：“我猜这一定是野人们种的。”
“野人？”
李亚男说道：“对，就是……就是生活在这里的克钦族人……在师长去世的那个村寨，我们不是见着了么……”
李胜华摇了摇头道：“都这么远了，他们怎么会到如此遥远的地方来种地？”
李亚男说道：“这个……或许这附近也有其他的克钦族人吧？只不过，这里的克钦族人，比山寨里的，更为原始一些……”
李胜华想了想说道：“目前看来，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他又转头对丁一兵问道：“丁一兵，站起来！”
丁一兵正忙着撕开玉米叶子，准备给杜群英喂下，这会儿听到连长严肃地命令，只好站了起来，懵懵懂懂地问道：“咋……咋了连长？”
李胜华严肃地问道：“你难道不知道军队纪律吗？”
丁一兵的眼睛转了转，半晌，他才想到“军队纪律”这四个早已陌生的字眼。
是的，对于这群衣衫褴褛的军人来说，在饥饿和各种灾难面前，军队纪律早已淡忘了，活下去才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丁一兵愣了愣神，说道：“连长……我……我……只是想给群英姐找点吃的……”
李胜华继续问道：“你难道不知道军队有纪律规定，禁止偷拿当地老百姓的东西吗？”
丁一兵涨红了脸，低下头不作声了。
李胜华掏出手枪，对准了丁一兵。
丁一兵忽然昂起了胸膛，说道：“你开枪吧！只要能救得了群英姐的命，打死我也愿意！”
李亚男走过去，对李胜华说道：“哎，我说你干吗呀？如今咱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顾得上啥军事纪律？”
李胜华气得直翻白眼，说道：“我们是军队！军队就得有军队的样子和纪律，否则，与流寇何异？”
李亚男据理力争：“我觉得你应该表扬丁一兵才是！眼下没了食物，咱谁都是死！他这是在救大家的命呢！再说了，那师长临时之前咋说的？”
李胜华不解地问道：“咋说的？”
“说让我们一定要活着走出去……”
李胜华说道：“那也没让咱去偷东西啊……”
李亚男说道：“眼下有东西偷就不错了，你不偷东西咋个活下去？”
李胜华没想到李亚男竟然拿出师长的威名来打压他，半晌，嗫嚅着嘴唇，不知说啥好了。
李亚男走过去，安慰连长道：“眼下，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当下，李胜华被李亚男说服了，他说道：“赶紧把这玉米粒给煮了，弄给杜群英吃。”
然而，眼下一滴水都没有，怎么煮？
情急之下，李胜华说道：“那就烧烤吧，把玉米棒子烤熟了给她吃！”
这一招还挺管用，不用多久，玉米香甜的味道，就芳香四溢了。
丁一兵见连长不再惩罚自己，咧开嘴笑了，他一边烤着玉米棒子，一边对连长说道：“连长……我再去掰点儿来？”
李胜华沉着脸，说道：“这玉米棒子已经够了！虽然我们很缺粮食，但总也得给别人留下一条活路……这些剩下的玉米棒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吃……”
当下，杜群英在一阵食物的芳香中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她吃着久违的玉米粒，半晌，才恢复了元气，又能下地走路了。
丁一兵高兴地看着她：“群英姐，你终于好了！”
杜群英看着这个小弟弟，说道：“谢谢你，小弟！”
丁一兵高兴地说道：“你终于叫我弟弟了！”
杜群英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经历了生与死的挣扎，好像比别人更容易受到感动。
死，其实并不恐惧。恐惧的是等死。明明知道自己即将死亡，那才是真正的恐惧。
可是，最近连续两天，有一种比等死更可怕的恐惧，笼罩在几个女兵的周围——
109.野人袭击
最先察觉到这种危险的，是杜群英。
最近两天以来，杜群英老是觉得身后的丛林里有响动，等她回头观察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甚至连树枝都没有晃动过。
“连长，我老是觉得这丛林里有东西……”这天上午，杜群英把自己的疑惑向连长李胜华作了汇报。
“有东西？”李胜华奇怪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有危险？”
“对。”
“在哪里？”
杜群英摇了摇头说道：“可是等我去看的时候，又什么东西都没有。”
李胜华认真地问道：“这会不会是你的错觉？”
杜群英茫然了，是的，如果说有危险，可她又没有证据。难道……这真的只是一种错觉？
“走吧，别自己吓自己了！”李胜华说道，“现在我们可是跟大部队在一起，即使有危险，咱2000多人，还怕啥？”
听了连长的安慰，杜群英的疑虑渐渐地消除了。
有时候，杜群英也会想起那种惊恐的眼神，那眼神她永生难忘，那时她进入这丛林不久，第一次与“野人”面对面，为师长戴安澜充当翻译，那“野人”警告他们不要进入这魔鬼居住的地方，否则会遭报应的。
现在，经过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看惯了战友们的牺牲，杜群英有时候在心里默默地对那个惊恐万状的“野人”说道：“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报应，那就好好庇护这些流离失所的灵魂，让他们回到故园，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吧！”
连续两天以来，那无所不在的恐惧感紧紧地攫住了杜群英的心。有时候，她也会这样想：那些看不见的恐惧的影子，会不会就是“野人”？
这天下午，杜群英和另外几个女兵一道，走在队伍中。刘艳芝说道：“我想去小解，有人愿意去么？”
本来杜群英不想去的，但联想到最近两天那恐惧的影子，杜群英答应跟刘艳芝一块去，其实她去的目的，就是给刘艳芝做伴。
“你去吧，我在这给你放哨。”杜群英对刘艳芝说道。
刘艳芝说道：“你不小解？咳，我还以为你也要小解呢。没关系，这青天白日的，怕啥？而且外面有那么多男兵呢！”
杜群英说道：“凡事小心为妙啊。”
刘艳芝刚刚隐入丛林，忽然，丛林后面的树木一阵剧烈的摇晃，杜群英在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同时高声喊道：“艳芝，小心！”
喊声刚落，就听见树丛后发出惊恐的呼喊声：“救命啊！”
杜群英急忙回头呼喊男兵：“快来人啊！救命啊！”
连长李胜华听见呼喊，知道不妙，立即冲了过来。
李胜华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怎么了？”
杜群英指了指依然在晃动个不停的树林，说道：“艳芝她……”
李胜华就知道是刘艳芝遇上危险了，赶紧冲了过去。
这时候，只见刘艳芝被两个高大的“野人”一左一右地夹着，朝丛林深处逃去。李胜华急忙端枪射击，但那两个野人显然早已习惯了丛林生活，只见他们在树枝间随意跳跃腾挪，没几个起落，已经消失不见了。
“赶紧追！”李胜华大喊一声，这时候，他身后已经跟着了20多个男兵。
大家一听说有“野人”挟持走了队伍里的女兵，很多人从来没见到过“野人”，这会也纷纷跑来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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