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姐弟恋(3)

然而，李胜华紧追了一段之后，发现前面是一段悬崖峭壁，后面是茂密的丛林，再喊那“刘艳芝”的名字时，回答他们的，只有回音和簌簌的风声……

杜群英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这刚才还好好的呢……我就说有鬼吧……果然……这就来了……”

李胜华返过身来，拍了拍杜群英的肩膀，说道：“你也别太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野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所谓的野人，仍然是生活在原始丛林里的克钦族人，由于自己种植的玉米被偷，这两个与野兽无异的“野人”在跟踪中觊觎上了队伍里不多的几个女兵，这天，当刘艳芝独自一人到丛林里小解的时候，两个野人更是兽性大发，出手将刘艳芝给掳走了。

“艳芝……”当几个女兵知道她们朝夕相伴的姐妹又少了一个时，都忍不住无比悲痛，她们对着丛林，对着刘艳芝消失的方向，不停地呼喊。

然而，任凭她们喊破了喉咙，依然没有战友的半点消息。

几个女兵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她们都守在刘艳芝消失的地方，不愿离开，希望奇迹能够出现。

良久，李胜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吧！”

无奈，大家只好继续上路。

就在战士们将话题纷纷转向野人的时候，第二天下午，杜群英和几个女兵坐在一起休息，只不过转身的工夫，回头一看，眼前的景象顿时让她惊呆了——

110.埋葬

只见刘艳芝已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她的身后！

这一发现非同小可，杜群英赶紧喊道：“你们……快来看看——”

战士们听见杜群英惊恐的喊声，纷纷围了上来。

只见刘艳芝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杜群英弯下腰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已经没了呼吸。

——她早已死了。

再看刘艳芝的下体处，一片血肉模糊，显然，她在生前遭受过很严重的性侵犯。

杜群英急忙脱下自己的军衣，盖在刘艳芝的身上。

其他几个姐妹见状，也纷纷脱下军衣，盖在刘艳芝的遗体上。

“这些畜生！”杜群英忍不住愤怒地骂了起来。

看着最要好的姐妹如今却遭受这样非人的虐待而死亡，每一个女兵都可以想象，刘艳芝在生前经历了怎样痛苦的挣扎和屈辱……

现在，很显然，那些野人发泄完了兽欲，又将她给送了回来。

杜群英取下肩上的钢枪，对着丛林就是一阵扫射，以发泄她心中的怒火：“王八蛋，再让我碰见，非打死你们不可！”说完，呜呜地哭了起来。

在一天以前，还说说笑笑的好姐妹，如今，眨眼之间，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这样残酷的现实，怎能不让人伤感万分？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痛楚的。李胜华也不例外。他曾经发誓，要好好地保护这仅剩的几个女兵，可是，他依然没有做到这一点，危机，让人防不胜防。

先前的4个姐妹，如今只剩下了三个：杜群英、李亚男、赵佳凝。

李胜华最先从这种悲伤的情绪中回到现实中来，无论如何，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朝前走。

他拍了拍杜群英的肩，说道：“起来吧！我们找个地方，把艳芝给埋葬了。”

杜群英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眶，站起身来，默默地朝一处丛林走去。

李胜华不解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杜群英没有回答连长的话，默默地取出砍刀，对着丛林中大肆地砍了起来。

李胜华走过来，看了一会儿，总算明白杜群英的意思了：她是要做一个担架，要将刘艳芝抬到山脊上去埋葬。

——这正如李胜华埋葬杨金芳一样。

自从杨金芳去世之后，大家好像已经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有最亲密的战友死了，都得埋葬在高高的山脊上。

是的，在每一处山脊上，都有目送他们回家的战友。而只要他们回望来路，就能看到战友的归宿地。这样想着的时候，他们彼此便觉得不再孤单。

担架做好了，仅剩下的三个姐妹，将军衣铺在担架上，合力将刘艳芝的遗体抬上担架，然后，又给她穿上一套崭新的军装。队伍这才继续向前。

一连走了四天，他们才来到一座山脊上。在这里，李胜华选了一个墓地，将刘艳芝深深地埋葬在了一棵大榕树下。

在这个刚刚堆起来的坟堆旁，竖着一块石牌，石牌上刻着“中国远征军下士刘艳芝之墓”。

埋葬了战友，队伍继续朝前走。

下一个，将会轮到谁？

悲伤的气氛，笼罩着这支疲惫的队伍。

111.地洞

队伍继续在饥饿和干渴中前行。

一路上，丁一兵希望再能出现一片玉米地，然而，事实证明，那样的希望破灭了。

他怀里揣着一个玉米棒子，只吃掉了一点点。该死的丛林，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去呢。

这天，队伍在行进中的时候，丁一兵忽然抬头一看，前面的树上结满了青色的桃子，虽然那桃子很小，是野桃，但此时此刻，能够有这样一些很小的野桃充饥，也很不错了。

丁一兵指着前面的桃树，大声喊道：“你们看！”

几个女兵抬头一看，当她们发现那是青涩的桃子时，跟着高兴地喊了起来：“走，摘桃子去！”

大家忍不住朝桃树奔跑起来，赵佳凝冲在最前面。

就在大家快要到桃树下的时候，忽然，赵佳凝不见了。

是的，不见了，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紧跟在后面的李亚男急忙停住脚步，脸色煞白地回头问道：“赵佳凝呢？”

李胜华抬眼一看，的确不见了赵佳凝的影子，他立即意识到有些不妙，于是问道：“赵佳凝刚才不是还好好地在这里么？咋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李亚男立即大声呼喊起来：“赵佳凝！赵佳凝！”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呼呼的风声和难熬的沉默。

这时候，李胜华忽然对李亚男说道：“不要动！”

李亚男不解地低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在她前面一步之遥的地方，在那草丛掩映之下，赫然露出了一个深不可测、黑咕隆咚的大洞。

看到这里，李亚男的双腿忍不住打战起来，李胜华靠近她，猛然一把将她给拽了回去。

就在几秒钟之前，还笑容满面的赵佳凝，这会儿突然消失了，是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这样的打击，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非常沉痛的。

李亚男掩面哭泣起来。李胜华尝试着想去营救赵佳凝，然而，他仔细看了一下那个地洞，发现那根本就没有营救的可能，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无法想象，当赵佳凝从这个地洞飞速坠落的一刹那，她是多么不舍，是多么绝望和无助……

丁一兵一屁股跌坐在地，忍不住用双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说道：“都怪我！都怪我！”

杜群英走过来，抚摸着他的脑袋，安慰道：“小弟，这不是你的错……”

丁一兵流着泪，自责地说道：“倘若我不说那里有桃子，她也不至于跑过去，就不会……”

杜群英说道：“那不是你的错，你怎么知道那下面有陷阱？你也出于一片好心……”

丁一兵喃喃自语道：“好心却办成了坏事……”

李胜华走过来，拉起丁一兵，说道：“起来，走吧！这不是你的错，以后大家走路都小心一点。”

说完，继续前进。

死去的人，痛苦和恐惧也许只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然而，对于活下来的人，那种内疚、自责，却要伴随着他们一辈子。

当天晚上，在睡觉的时候，半夜，忽然，丁一兵狂叫一声：“别去！有陷阱……”

李胜华被他的惊叫声惊醒，抬眼一看，只见丁一兵睡得正沉呢，想必刚才一定是说梦话了。

看到这里，李胜华不禁摇了摇头。这样的伤痕，只有留给时间去慢慢磨平了。时间是一剂良药，能够医治一切伤痛。无论多大的伤痛，无论多深的伤口，在时间这部强大的机器面前，都将会磨平的。

接下来的日子，越来越艰难。由于气候湿热，连续多日的高温连晴天气，已经让师长戴安澜的遗体发出阵阵臭味，并开始腐烂。这里找不到棺木，大家只好找来一些青草、树叶，铺垫在遗体的下方，抬着师长的遗体继续翻山越岭。

这天下午，李亚男也发起了高烧。

李胜华给她吃了最后一个玉米棒子，就连玉米芯都被啃了个精光。因为那玉米芯有一股甜甜的味道，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李胜华知道，李亚男这是给饿的，加上连日的劳累，这才使得她发起了高烧。这时候，要是有一口吃的，有一口喝的，就能让她活命啊！

然而，哪里才有吃的？

正在疑惑的时候，矮个子丁一兵走过来，从衣兜里拿出半截玉米棒子，递给李胜华。

李胜华惊喜地叫道：“你还没吃完？”

丁一兵点点头，红着脸说道：“没……我个儿小……吃不了那么多……把这个给亚男姐吧……”

听到这里，李胜华走过去，抚摸着丁一兵那小小的脑袋，拍了拍他瘦弱的肩，动情地说道：“小兄弟，我李胜华今日欠你一个情……希望以后有机会能报答你……”

丁一兵急了，对着李胜华说道：“连长……你咋能这样说呢……咱走在一起，就是缘分……等以后走出去了啊，你请我吃红烧肉好不好？”

李胜华红着眼眶，强忍着泪水，哽咽着声音，点点头，说道：“嗯嗯，好！一言为定！”

说完，李胜华就拿着这半截玉米棒子，递给了李亚男。

发着高烧的李亚男吃了玉米棒子后，精神好了不少，第二天下午，就能下地走路了。

此时，部队已到完全断粮的绝境。

李胜华知道，倘若再不及时找到粮食，那么，或许，下一个倒下的，就是李亚男了。

可如今，到哪里去弄吃的呢？

112.残杀

李胜华一路瞪大了眼睛，四处逡巡，真怕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而漏掉了一次发现美餐的机会。

行军途中，大家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警卫连长马雄兵和师部参谋杨凯云不停地催促大家：“赶紧走吧！别掉队了！再掉队了，就等死吧！”

然而，此时的战士们，哪里还有走路的力气？有的干脆坐下来歇息，这一坐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

马雄兵愤怒地把马鞭甩得叭叭直响：“想死的就坐下来吧！”

战马早就被杀光吃光了，如今的警卫连长，也不过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马鞭。

这功夫不负有心人，还别说，李胜华真的发现了一个“世外桃源”。

所谓的世外桃源，就是一片玉米林！

对，没错，又是一片玉米林。这是远征军的战士们在丛林中发现的第二片玉米林。

不过，想起上次丁一兵偷了克钦族人的几个玉米棒子后，女兵刘艳芝竟然被野人们疯狂地虐待致死的事情，李胜华还是忍不住发憷了。

倘若野人再来报复，该怎么办？

然而，此时，总不能眼睁睁地和这些玉米林失之交臂啊。也许，一个玉米棒子，就能挽救李亚男的性命。

事到如今，也只有铤而走险了。想到这里，李胜华悄悄地拨开丛林浓密的枝叶，来到玉米地里，一连掰下了七八个玉米棒子，这才收手回来。

他将玉米棒子藏在裤兜里、军衣下面，怕别人认出来。

李胜华走到丁一兵的面前，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玉米棒子，递给他道：“小兄弟，来，还给你！”

丁一兵定睛一看，只见是一个饱满鲜嫩的玉米棒子，顿时惊喜不已，刚要大喊，被李胜华一把捂住嘴巴，示意他别出声。

丁一兵惊喜不已，接过玉米棒子，拿到鼻子下嗅了嗅，忍不住口水滴答起来。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大吃起来，而是揣进了怀里。

李胜华又来到李亚男的身边，蹲下身去，悄声地说道：“我们有吃的了。”

李亚男无力地问道：“啥吃的？”

李胜华从衣服下面露出一个玉米棒子来：“看，玉米棒子。”

李亚男立即惊恐不已地道：“别……别吃……野人……”

李胜华知道，她是想起了刘艳芝的死状，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咱以后小心点，别怕，有我在呢！”

李胜华在路边烧了一堆火，烤起了玉米棒子。

不多久，烤玉米的香味就四散开来。李胜华一边吹着还发烫的玉米棒子，一边给李亚男喂下。

刚吃了大约一半，忽然，前面人声喧哗起来，李胜华抬眼一看，只见警卫连长马雄兵走了过来。

马雄兵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我好像闻到了你们这里有吃的？”

李胜华心想，原来是为了这个，既然警卫连长找上门来，那就给他送上一根吧。想到这里，李胜华站起身来，说道：“马连长，你的鼻子还真灵啊。这不，这个女兵生病了，饿坏了，我就去找了几个玉米棒子。”

马雄兵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地问道：“找了几个玉米棒子？在哪里找的？”

李胜华站起身来，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找了七八个吧，在那片玉米林地里。”

马雄兵穷追不舍地问道：“玉米林地？谁的玉米林地？”

李胜华回答道：“我想是克钦族人的吧，就是俗称的野人。”

马雄兵沉下脸来，厉声喝问道：“李连长！你知道不知道部队的纪律？”

李胜华堆着笑容，说道：“马连长……我也是为了救人一命，你这……是何必呢？”

马雄兵哗啦一声拉开枪栓，说道：“李胜华！你违背了军纪，擅自偷吃当地老百姓的粮食，按军纪条例应该枪毙！”

李胜华见马雄兵那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说道：“马连长，这都啥时候了？你咋还在用军纪压人呢？”

马雄兵沉声说道：“废话！师长平日里是怎么教导我们的？”

李胜华说道：“那是平时，这……这不是特殊时期吗？”

“特殊时期也不能例外！”

马雄兵说完，拔枪对准了李胜华的脑袋。

李亚男一看这阵势，急了，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站起身来，一把扑到马雄兵的怀里，拉扯着马雄兵的衣袖，说道：“马连长！你怎么能这样？现在饿死了这么多人，而你还在用部队纪律打压人！”

马雄兵猛地一把将李亚男推倒在地，说道：“部队没有了纪律，还谈何部队？这是戴师长生前最痛恨的行为！”

李亚男说道：“那戴师长临终前不是说过了吗，让大家一定要想办法活着走出这林子！”

马雄兵反驳道：“戴师长说的想办法，那也不是让你们去偷！”

李亚男说道：“现在都啥时候了，你咋还这样死板呢？难道就不知道变通一下吗？”

马雄兵或许是被李亚男这话刺激了，他愤怒地说道：“今天谁都别拦我，谁拦我就跟他一样的下场！”

李亚男见马雄兵是要动真格了，在马雄兵开枪的那一刹那之间，飞身扑在了李胜华的胸前。

“砰”的一声，枪响了。

李亚男胸部中弹，她立即像个谷个子一般，倒了下去。

李胜华万万没料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竟然是真的，他蹲下身去，一把揽住李亚男的身子，大声地哭喊道：“亚男！亚男！你醒醒啊！”

然而，此时的李亚男，胸口的枪口处血流如注，很快就没有了气息。

无法接受眼前这事实的李胜华，猛然跳起来，冲过去一把揪住马雄兵的衣领，紧接着就是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了马雄兵的脸上：“你个狗娘养的！你竟然真的开枪，老子让你开枪！”

马雄兵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那李胜华显然已经发疯似的，猛地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顿时血流如注。

可是李胜华还不解恨，他丧失理智般地，死死地掐住了马雄兵的脖子。

呼吸困难的马雄兵脖颈处青筋暴跳，努力地想要挣脱李胜华那如铁钳一般有力的大手，但哪里能够挣得脱？

站在一旁的丁一兵和杜群英，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有料到，李亚男会在瞬间死于自己战友的枪口之下。

是的，李亚男自打进入这危机四伏的丛林来，没有死于瘴气，没有死于饥饿，没有死于虎狼，却死在自己战友的枪口下。

这样的场景，怎能不让人伤感？

丁一兵看着这一幕，冲上去对着他们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啦……”

李胜华哭笑不得地说道：“出人命？这孙子已经弄出人命来了，看老子今天不掐死他！”

丁一兵的喊声吸引了其他战友们的注意，大家纷纷围上来，有人起哄，有人劝解，闹成一团。

这时候，忽然听得一声大吼“闪开！都给我闪开！”，丁一兵抬头一看，只见副师长驾到，他急忙喊道：“连长……师长来了……”

李胜华气红了眼说道：“就是阎王爷来了，也得等老子掐死了这狗日的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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