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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将属之争(2)

小说: 汉末浮生记      作者:龙鹰凌

“我很傻是吧?不过我还是担心,万一哪天我离你而去了,那该是多么悲惨的事情。我有责任保护你,保护丝儿、露儿,还有司马恭他们的。现在杨速和新儿已经遭到不测,我不想再让你们有丝毫闪失。我要组建自己的将领队伍,不光是勇力如卢横般,还要有智谋,就象荀攸那样!”

此间扶风都尉部众全灭,李立身死的消息,一定会震动朝野。更何况屯骑校尉鲍鸿也几至如此,与陇西太守李相如象死狗一般狂奔逃命,面子失尽。

待剿灭了这股敌军几天后,我才得到京师里来的消息,称原高敬的部下投降,供出我的“藏身之处”,而张温等正欲借征讨韩遂边章之机,顺带着消灭我们,故而不顾众官驳议之辞,执意寻战。

此次消灭的扶风都尉李立部,乃朝廷直辖的精锐部队。东汉中央政府的直属部队主要有三支:一曰黎阳营,由幽、冀、并三州步骑为主力,屯驻魏郡黎阳,为司隶部东方屏障。二曰长安营,又称京兆虎牙都尉部(陈林现任长官),驻守长安。另一个就是扶风都尉部,也称雍营,驻雍,负责辅卫陵园。这两支乃司隶部西面的主要防备力量,这次被调出参战而终至完结的李立部,可想而知对朝廷的打击有多大。

以后会派谁呢?也许陈林也会被派出来打我。

我知道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不过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如果诏命一下陈林谨遵,那我们就得兄弟相残,好好较量一番(多半不是他死就是我活)。如果他犹豫抗旨,必然要弃官潜逃,那样皆大欢喜,我也可多一个精明的手下。不过要防他诈降,企图打入我军内部。因为我对他的感情较重,可能会犯军事上的低级错误……

七八月之间,逃难来吴岳山的百姓越来越多。据说韩遂边章在“清理”凉州、畿辅,而车骑将军张温挂帅讨贼,快有一场大规模的战役出台了。我一面加紧训练士卒、招兵买马,一面疯狂布栅设城,以防止敌军小部不断在村邑处骚扰。

八月末九月初,正当我昼夜不休地指挥军民沿山谷外侧筑城之时,东西方向分别有两封重要信件送达。

东面的那一封以三公起首,乃司空杨赐(以特进身份加诸重号,恐怕也是这几天的事情)会同太尉张延、司徒崔烈联名上奏朝廷,免去加诸于我的重重责难与诬陷,而且大肆鼓吹我的丰功伟绩,以及大骂刘焉等辈无耻滥言。

信件乃岳丈大人手迹,不过我可以想见,这封信一定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这样文过饰非的言辞,非何进袁隗之流无可企及。或许会不会是张让他们干的呢?

西首的信件是北宫伯玉会同韩遂、边章、李文侯等欲贿赂我,让我与之“遥相呼应”,就算以一支疑兵斜出西京也是好的。信中许下种种诺言,并声称如能攻下长安,必以我为军帅,称帝西隅。

这两封信一起到达,倒让我失笑起来。到底我是回朝当官呢,还是去韩遂那边做草寇?事实上这两种选择似乎没什么两样,成者王败者寇嘛,若是我攻下洛阳,建立帝制,改革世风,也许后代的人会记得我颜氏王朝呢。

丝儿看了杨赐的信,却焦急起来:她以为父亲重为三公,又写下这种被逼无奈的文章,肯定是受到了某方面的胁迫。她尤其害怕以大将军和张温为首的集团对其父加以迫害,所以恳求我想想办法。当然,杨赐也是我的岳父嘛,不能不慎重行事呀。

当天,从京畿来的使者便将我的回信飞骑送走。我在信中声称自己忠于朝廷,忠于汉室,乃为避免自己成替罪羊而不得不失责奔命。可是要我再回朝廷复命,那是不可能的:属将高敬被囚,兄弟杨速身死,我再复受任,也不能安心,所以只有“荒老于渭河之滨,安步于峄醴之谷”,为一世外隐者。此外,我也不加掩饰地提起鲍鸿此事,“旧属裨将,焉能撼动山石?”警告某些人不要再矫诏违命、倒行逆施。对于杨赐,则大行婿侄之礼,问寒问暖,并声称若其遭到危急,当挥军东向以策万全。

这是我第一次对于朝廷写出这样“张狂”的文字。当然,还有几封信分别发与张让、何进、袁隗。对张让自然是大加奉承祈拜,隐隐露出我“坐镇西方”,为其呼应的意思。对何进袁隗,则是一面威胁,一面讥讽,要他们“回头是岸”。

文案司马王据在我的授意下,起草了第二封书信。对于边章韩遂,我们不必要得罪,当然也不能助纣为虐,干出不符民意之事。信一开篇,便大讲天命人道,声称汉室虽衰败无能,但还未失天数(此乃迷信之语)。然后紧接着讲汝等如此所为,岂不是自甘堕落,而名声在黄巾贼之右乎?若想称王称霸,只须割据雍凉可矣,何必惹粮烟四处,自掘坟墓?当然,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想管你们的事,你们也别来骚扰我的境地。若是你们觊觎峄醴,就莫怪我颜鹰不讲人情了。

王据颇显担忧地道:“凉羌之贼十余万众,大人以这种口气行文,恐怕不太妥当吧?”

我老气横秋地道:“有什么不妥的,须知过度谨慎就是胆怯的表示。我颜鹰纵横中原,所向披靡,他要攻我,也得先想想后果。现在我摆出一副不干预的架势,韩遂如此精明之人,必定理会我的用心。不但不会计较我的口气,说不定还会前来贺谢呢。”

情况正与我所料相同。三天后,峄醴城下忙忙碌碌起来,许多人在搬运韩遂军所赠礼物。其中有牛羊肉酒,还有百余匹绢布。另外,还送来了三十余名西域歌舞姬以及十名容色姣好的婢女。

押送物资的为首大将又是烧当人吉尔胡。他前次偷偷从渝麋城溜回,带了假情报以致凉州军损兵折将,却还能得此重用,我真怀疑是不是韩遂手下无人可用了。当然,见了“老朋友”大家都表现得十分聪明,有的打招呼问侯,有的笑咪咪地点头,我也迎上去道:“原来斡提克亲自来了!来来来,这次你别再溜了,一定要好好在峄醴住几天。”

吉尔胡脸色一红,拱手道:“怎敢劳神鹰将军的大驾。听族人们说,校尉和赐支、神海族友好,我等都十分欢喜。此次受韩遂将军之命,给校尉大人送来美女和好酒,希望我们也能友好往来。”

我连声欢笑,“当然,当然。斡提克亲来峄醴,这样小小的要求,我又怎会不答应呢?请回去以后告诉韩将军,我们以后要多亲近亲近。”

酒宴之上,吉尔胡趁着兴子,又一次提出要我们与北宫伯玉组成反汉联盟。不过我深知他只是前来试探军情的,当下只言私交,不论公事,请他在峄醴城住了一晚。

次日,我命令司马长史整顿三军操练,便与吉尔胡亲登画阁观看。

高敬、鲍秉率领的甲骑尤是突出,全军进退自如,操演了十多余阵势,烟尘飞扬,杀声震天。司马恭与卢横领步甲与铁甲卫队,亦是驰骋精练,不可阻挡。还有弩弓军、轻步骑与三军支援队,俱极为出色。特别是表演下来,三军齐声呐喊“参见颜将军”,令吉尔胡额头见汗、脸色铁青。

“斡提克回去之后,着实禀报就是。我颜鹰是个信人,只要你们不犯我境,我们愿意与汝等友好往来。不过若你们挑起事端,我也不是轻易就范的庸才!”

吉尔胡唯唯喏喏,道:“校尉大人多虑了。韩将军一向敬佩校尉,而羌人中无人不晓神鹰将军大名,校尉如同展翅遨翔的猛兽,令人敬畏。”

我哈哈大笑,对他客气的话感到好笑。当年,我给自己起“猛禽”为字,搞得现在人心惶惶,都以为我是怪物呢。谦虚了几句,命人备好鼓吹,也回赠了韩遂一些金银器皿、宝石玉珠之类的东西,一路风光地把吉尔胡送出城外。

操练士卒完毕,长史司马恭前来复命,脸上却略显忧郁,“将军把军力之重,一应机密泄露给羌人知道,难道不怕他们摸清虚实,来犯我境吗?”

我笑笑,“兵不厌诈嘛。这吉尔胡可不是笨蛋,上次他偷偷溜走就说明这小子精明能干,要不然他早就不得重用了。现在韩遂又派他来,就是要他将功补过,而这家伙在我手上吃了亏,还敢再胡言乱语吗?他巴不得我跟凉州军友好,这样大家都别打仗,他的前途就有保障。否则,只怕他报告我军实力之时,也得打个颤,不晓得是真是假。”

司马恭仔细地想了想,笑道:“是呀,我怎么没有领会将军的意思,真是愚钝。那这次跟韩遂绝不会象上次那样了罢?”

“上次我们还是朝廷委派的征讨军,就算真跟他们签了协议,最终还是要打。这次不同了,我刚刚击败了鲍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韩遂若是聪明点,就会厚交我们,以减少侧面的压力,他们才好把主要心思放在张温身上啊。”

司马恭满脸敬色地退下。我忙里偷闲,命人将歌舞姬和婢女送到府中,要亲自分派。

原本,太常刘焉、侍中董扶等人送过一批舞娘,现在大都“沦落”成颜府和各将领府上的丫鬟。当然,她们的待遇远远超过当朝的规定,我有明文:不得将她们当作物品转让、买卖。不得虐待施暴。如果当事人不满意,可自动离职,而府主不得拦阻。若发现违反规定者,按军纪之大罪严惩。

对于她们的婚姻,也曾作过规定,亦即男女双方互愿。后来渐渐发现只要男方提出,女方很少回绝,不知道是否是封建礼教观念深入人心,所以这一条规定也没能落实到底。现任行军长史的鲍秉(自杨速死后,高敬代右参军、铁甲骑统领职。鲍秉从帐前司马升任行军长史、铁甲骑副统领)就在丫鬟中发掘了一位夫人,姓乔,婚后我赠其名曰乔兰,而且命令鲍秉称呼她“兰兰”。

乔兰曾是孔露的待从丫头,在宫里呆过,因此出落得仪容不俗。孔露的身边,现在还有十余位女婢,要不是我一再请她裁员,恐怕光是她陪嫁过来的一帮子,就够颜府鸡犬不宁了。

杨丝的贴身丫头仍是杏儿,初到洛阳避于其府时,我还叫她“阿杏姐”,现在被她嘲弄,也是理所应当的。丝儿其他几十名丫头,大都遣散各府去了,司马恭和杨速府中,曾各有十名。现在杨速的那份儿,又全都回来,令我悲哀不已。

自颜雪走后,杨丝孔露成了管事的人。我和她们商议谈笑,道:“丝儿可以再增加几个丫头嘛!人太少了,也忙不过来,更何况,你的身子一直也不太好。”

孔露嘟起嘴插话道:“那人家就不能要吗。”

我佯怒道:“你都十几个了,还不够吗?你看看丝儿,应该好好象她学习才对,别整天想歪脑筋,动歪点子。”

杨丝环起孔露的臂膀,笑起来,“相公莫要责备露儿,她只是开开玩笑罢了。其实有杏儿在,我已经过得很舒服了,她一直都伺侯我,所以知道我需要什么。露儿就不同啦,她的丫头们都是太后给的,跟随她的时间也短,所以看起来人多,却是忙不过来。”

露儿笑嘻嘻地道:“还是丝姐关心人家。相公,其实妾也并不很想要的,府中主人本来就少,而清姐又不要丫鬟,所以人手已足够了。现在这一批舞姬丫头,妾看不如送到长史府上去,由他分派。”

“妙计!”我拍手大笑,若遣司马恭干这事儿,我一定要率领妻儿老小,看他的洋相。“还是我的露儿聪慧,想出这样整死活人的主意。不过这些歌舞姬,我看还是留给你吧。你把她们调教调教,将来时常可以参加演出,也给将士们找个乐一乐的机会。”

露儿作礼道:“遵从夫命。不过妾也有好长时间不跳舞了,怕跳不好反而丢了人。”

我接过话茬道:“怕什么,有我顶着呢。不如今天就开始,晚上我来看你跳舞,你说好不好呢?”

丝儿掩起嘴笑,孔露脸现红潮,扭捏道:“相公想什么时候看,我就什么时候跳呗。”

冬十月庚寅,司空杨赐薨。数日后,京畿快马送来讣告。

峄醴城上上下下,立刻笼罩在一种悲凄的氛围之中。杨丝闻报几度昏厥,孔露小清怕她出事,一直守护在房内照应。

杨赐代张温为司空,不过十数日尔。据称,天子素服,三日不临朝,并赠东园梓器禭服,钱三百万,布五百匹。其表策如下:“故司空临晋侯赐,华岳所挺,九德纯备,三叶宰相,辅国以忠。联昔初载,授道帷幄,遂阶成勋,以陟大猷。师范之功,昭于内外,庶官之务,劳亦勤止。七在卿校,殊位特进,五登衮职,弭难乂宁。虽受茅土,未答厥勋,哲人其萎,将谁谘度!联甚惧焉。礼设殊等,物有服章。今使左中郎将郭仪持节追位特进,赠司空骠骑将军印绶。”

来人禀报司空丧葬事宜,及其生前所发信文公函。我的心头只是感叹:没想到旬月前一别,已留永憾。戚戚故交泪,幽幽长夜泉,此后无相忆,只缘在梦中。

念及杨赐音容笑貌,不禁黯然伤情。心中不禁又忆起兄弟杨速、小侄女杨新,着实掉了不少的眼泪。

次日,京畿快马又报传皇帝诏文,顺带送上杨公临逝之前手书与张让文函各一封。

杨赐情深意切,大有关切之言,要我遵从皇命,莫违天意人心,保善其家等等。而皇诏则大发故子之慨,饱蘸“君臣深谊”,并命我“治郡国而理藩隅”,封我为****大将军、吴岳侯,位秩公下。并遣中郎将朱越持节加金印紫绶,以四采示尊隆。并加玄冠、锦绣五色朝服。

这一着大出我意料之外。但张让书信中写得明白,其言我“摇动天地,震惊海内,素为陛下所重”,指出我军事上的优势和能够对朝廷所具的危胁。从这方面看,灵帝也想拉拢我。另一方面,朝廷也不都是庸人,当然知道正值西线开战之际,若我被韩遂等攥在手里,那么后果不堪设想。趁着杨赐逝世之机,大显亲重之态,无疑是一步好棋。

我犹疑再三,还是不敢轻易接诏。这“****大将军、吴岳侯、秩中二千石”是那么容易做的吗?我现在无官一身轻,也不必理会什么皇命,一旦变成了汉室将军,那麻烦可就多了。说不定连何进都想在我这里捞点油水。人不能图虚名,这吴岳侯难道不是我自己挣来的吗?他一户食邑都不想给我,只愿意让我当愚公,开发这片荒土地,真是做梦做到家了。

当然,这些虚名之下,还有条件哩。什么“治郡国、理藩隅”,不但要搞好开垦,甚至还得参与西部边陲的羌族的管理。有时候打仗等等事情,还不是立刻命我摆平么?这家伙想得倒挺美呀。

当然,在灵帝的政府尚未走到穷途末路之时,顽固抗命,自然会引起全国的义愤和鄙薄。而且,如此孤守下去,恐怕对于补给物资、加强军备、增添军力都毫无益处,更可怕的是朝廷把我象黄巾军一样对待,只需几十万大军把峄醴一围,最多几个月就能把我逼降。

想到这里我也冷汗直冒。看张让信中对我“勉励有加”,知道他又一次点燃了对于我的希望。心道:危险不是天天都有的,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跟皇帝过不去?我击败鲍鸿,自然是大胜,但我到底能有几次这样的胜利呢?

中郎将朱越道:“圣上待大人恩重如山,从骑督偏将军升任校尉,现在又加****将军名号,为一方重臣,恐怕除大将军和三公外,无人可出大人之右了。”

我只得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跪倒谢恩,“圣上之宠,颜鹰无以报答。只要朝廷不以微臣脱责之事见怪,我颜鹰虽死亦将为圣上效命。”

朱越持节将印绶递来,我跪倒拜祈、接过恭敬地系在腰间。心道:老子现在加官进爵,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恐怕他们怕我挥军打到洛阳才是真的,现在普天之下,能对付我颜某的,还在娘胎里呢。起身道:“请朱兄到府上说话。我当盛宴以待。”

朱越哈哈笑道:“颜大人客气了。在下还真有些话,要跟大人聊聊。只好叨扰了。”

我心里微微一怔,暗道:果然还没完,不知道灵帝又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要我办理,若太不合情理,我也只能装出应和的样子而不予理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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