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不辱使命(2)
会议结束,我又召会了王据、滕邝两人,加以赏赐,以表扬他们敢于说话的精神。另一方面,也命他们多制兵甲、多养牛羊军马,以备作战。问起今夏军马疫情,王据道:“甲马单独饲养、训练,倒无大碍,别营战马染疫,死了六七百匹。还有牛只也遭大疫,五座村邑共死两百余头,是以我军眼下极缺,望大人从速安排,免得影响春耕。”
缺乏耕牛决不是一个好消息。两汉耕作主要以牛为役力,而汉末时尤为普及。时有“牛乃耕农之本,百姓所仰,为用最大,国家之为强弱”的说法,今夏畿辅遭灾,又逢牛疫,因而谷物减产、物价腾贵,由此也可说明耕牛的重要程度。随着牛耕的普遍操作,耙犁也改善得比较完美,发明了“耦犁”,即“三犁共一牛,一人将之”的耕犁,还出现了单牛拉短辕犁的高效率耕作方式,在平原地区得到了广泛使用。而丘陵山区诸如吴岳,则多使用大型单犁垦荒,有时也需要用到人力。
缺人可以招募,缺牛则需要买卖。但此际哪里的牛都不富裕,牛被视为国家宝贝,宰杀都犯重罪。看来我要牛,只能两个办法,一是人工饲养,二是大肆抢夺。我个人比较喜欢第二种方案,省时省力,又不需头疼喂养防疫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隔了数十天,吴岳山气氛忽然紧张起来。闻报说董卓军在凉州境内中伏,被白马羌赤脊族与先零羌联兵击败,现已狂逃至吴岳境内。其要求借一批粮草敷用,随即便将东撤。
我立刻召会众将商议,李宣也延请至从位赐坐。
徐邶、韩凤等纷纷向李宣见礼,脸色难看。此时的局势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董卓败归了!我不知道自己若听从韩凤的意见,现在会是怎样一个苦苦支捱的局面。心下不禁有些后怕。
当下先命哨探回报,手下道:“禀主公,董将军急攻先零羌,中了贼寇诱敌之计,被困望坦之北,粮草乏绝。后董将军设计在渭水筑堤,伪称捕鱼,暗地里挥军从堤下过,及贼来追,则掘堤放水。贼不得过,乃全众而还。现董将军已至山下,求粮草两千石,请主公定夺。”
鲍秉哼了一声,道:“他打了败仗,还敢来求粮草!主公,我们要防的倒是羌贼追袭,董卓这匹夫若引来羌兵,定会把吴岳之境搞得鸡犬不宁。”
许翼慎重地道:“董卓军三万人,全众而归,主公也不可不防。若是他撕下颜面,疾攻峄醴,我们就麻烦了。不若伪许之,待他们击退了羌族追兵,那时我们也有了防备再说。”
高敬见我微微颌首,也忙附合道:“在下也赞成这样做。”
我看了看司马恭和韩凤等人,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你们的意思呢?”
滕邝道:“董卓全众而还,也不能算是败了。他粮食乏绝,又按兵城下借粮,显是不怀好意。还是暂且先借给他们好了。”
韩凤皱眉道:“军中无粮,便无士气。董卓不过倚恃着与主公的旧情,才敢这样自矜。我看不可助长这匹夫的野心,应断然拒绝。”
姜寿却跟他唱对台戏,提出不同的意见:“但时下我军四营在外,城内仅二千人。董卓蛮横粗鲁,若加坚辞必定挥师攻城,就算峄醴坚固无比,也必致大伤元气,得不偿失。我看主公应借粮予他,一方面让董卓感恩戴德,以图它报。另一方面也不致伤动筋骨,以免后顾之忧。”
我笑道:“徐兄你呢。”
徐邶缓缓道:“借粮则百般有利,如何不为。不借则百般不利,势不可为,望主公决断。”
韩凤摇头道:“董卓素有勇名野心,乃御边重将,常以信、布自比。今日主公若送他军粮,无异于为虎添翼,他时若其觊觎吴岳之地,峄醴更难保全。”
我心中暗赞他说得一点不错,董卓这个人千万不能以一般人来估量他,不过姜寿徐邶的提议更合形势罢了!心中暗道: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跟他大打出手,说不定吃亏的还是我呢。点头道:“韩令史参详人物,真是一流水准!不过眼下正当用李中郎积屯备兵之策,不可公然与敌。齐鹏,你点齐粮草两千石,我要亲送到董卓军中。”
李宣朝我微微一笑,“以小部积贮,便可左右二千石。何乐不为?”
韩凤叹了口气,退了下去。我命令备好粮车,便下山与董卓等会晤。
董卓军兵甲不解,一副疲惫散漫的样子,与来时大不相同。董卓见我到来,兀自能打出十二分的精神,亲自在军前迎接,十分欢畅地笑道:“啊哈,颜老弟你终于来了。多谢多谢!”
我与他见礼,命将粮车赶到董卓军中去。董卓一把执住我的手,大是感激,满面的肥肉都抖动起来,“老弟有孟尝之风,吾不如也。今次被贼人所败,实在就是这粮秣大事。吾侥幸脱险,至此仍有危悸。”
我忙谦道:“董兄客气什么,我们都自家人嘛。”
董卓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你我俱是凉州人,按分亲族,恐怕也是叔侄呢。”
我大感不悦,心想什么时候我的辈份比你还矮一辈?笑道:“不知董兄身后有无羌族追兵呢?是否要小弟出马摆平。”
董卓拉着我的手笑道:“吾虽败,却早有防备,贼寇断不敢来追。老弟安心,这里已是汝境,羌人敬汝若神,决无来攻之念。”
粮草送入董卓军中,立刻引起欢声雷动。董卓笑道:“大恩不言谢,老弟此次帮了我大忙,他日若老弟有急,吾定率诸部铁骑,为汝救难。”
我们一起大笑,相互执礼告别。董卓所部对我更敬仰三分,离别时鼓号齐鸣,遇田亩也皆是小心通过。
此次与董卓的短暂会面,几乎造成了我跟他关系极为密切的假象,甚至连当事者之一董卓也深信不疑。没有人看得出我心里的念头──我永远也不会欣赏董卓,但愿他以后再也别烦我。
怏怏地回到城中,突闻韩凤要走的消息。
当日与他们倾谈过后,我曾知会诸将,务必要尊敬这些文人智士,不得歧视。韩凤此人,样貌丑陋,常为人笑。现在我又屡屡不从他计,自然会兴起离意。
我本就觉得此人令人厌烦,不想再管了。但回到府里,李宣匆匆来见,道:“韩凤要走,难道主公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讶道:“知道呀。人各有志,不便强求,让他走好了。”
李宣皱起眉头,有点发怒地道:“这样说,主公是一点也不在乎贤良了?那好罢,妾这就请辞,望大人另请高明吧。”
我吃了一惊,站起来抓住她的手。“怎么啦?这么要紧吗?好好好,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把他请回来!”
一时的情绪变化非常迅速,根本没料到是这个结果。等到我意识到自己握住她的手不太礼貌时,她也盯着我看了看,随后慢慢地把手缩回来,脸红耳赤。当然,我那么紧张的态度是假装不来的,即使她不是女人,我也会如此紧张。因为我觉得她的见识,百倍于韩凤,已经成为我的重要军师了。她若一走,我跟断条腿没什么两样。
李宣呐呐地,过了好半天才涨红了脸道:“主公……方今正缺贤才,韩凤等虽只有虚名,亦须加高官爵禄以示主公用人之切。主公如今不顾韩凤,任其离去,天下人又会怎么看待此事?必会疑主公沽名钓誉,不可栖身。那时失却四海之望,主公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我拍拍脑袋,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多亏李中郎提醒!我这就去把他请回来,任以掾属之职!”
在我的苦苦哀求下,韩凤终于同意留下,并大为感动地致歉道:“无用之人,不敢受主公厚爵。”我即命赐韩凤、徐邶、姜寿秩各加一等,姜寿亦同迁为将军府掾属。
十数日后,京畿遣使来峄醴,以我献十万斛粮的大功追赠从弟杨速骁骑将军三品印绶。录前功拜司马恭为建威将军,四品,自置官属。高敬为横野将军,五品。许翼为辅义将军,五品,皆归统于我。
使者亦“受太后命”持节赐夫人楚小清为安国长公主,建号宗庙,拜谒崇隆。随行有宫婢二十九,内侍五,带刀甲士两百名,鼓乐伎一队。另加赐安车一辆,朱班轮、青盖、金华蚤、黑篆文,金涂五末。改称峄醴为国。令公主置家令官属。
这些事皆在我们意料之中。朝廷无非是做表面文章,对我加以拢络。企图以这种方式维持彼此间的“良好关系”。哼哼,被打得大败,才知道赔罪,不是太迟了吗?当然,这番心理我无意说出来,还佯作高兴地领着夫人谢恩,又是宴请又是贿赂,作足了排场。
回去之后,才发觉众人中,唯孔露闷闷不乐的样子,顿知其意。笑道:“露儿不开心,莫非因为没有了公主的名头么?”
孔露嘟起嘴,道:“人家也是公主嘛,却什么也得不到。”
“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公主,早被董太后革职了。现在嫁给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孔露看看我,忽然笑出声来,“相公一点也不害臊!”我哈她痒,她也笑着与我追闹嬉戏。
小清一点也没有当上公主高兴的意思。为了避免孔露不悦,当天便把所有宫婢侍从都送了她。孔露坚辞不要,小清却坚持要给,最终孔露抱着小清大哭一场,与她再无半点隔阂。我宽慰孔露、表扬小清,忽而又打趣杨丝道:“现在清儿露儿两个都成了公主,你呢?想不想要?”
杨丝偎着我,有些害羞地摇了摇头,“妾有相公,什么都不奢望了。只盼此生能与相公白头偕老,比什么公主嫔妃都要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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