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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枉矫军法(1)

小说: 汉末浮生记      作者:龙鹰凌

卢横稍有家底,少年时念过书,但很快弃文就武,随人舞刀弄剑去了。十四岁上就涉世闯荡,一年后因火气盛与人打架,刺死一官儿的仆从。自此流浪江湖。来到唐聚,却偶遇周晖干无本的买卖,在道上劫杀商旅及其亲眷七人,其中一人为足月待产的孕妇。立刻火上心头,重伤周晖和其手下十余人,逃奔到邑外却又被周府家将拦阻,这才演出我和小清看过的那场戏来。

到府里便立即命人服侍他沐浴更衣,接到“流光榭”共宴。先谈及家庭、婚姻、子女,卢横自承乃辽东望平人,娶有一妻,却是鲜卑族女子,儿子早夭等等。我奇道:“汉人与外族人通婚,不知有这样的规矩吗?”

卢横脸红耳赤,叹了一声道:“情势所逼,不得已尔。象我这样家贫之人,谁愿嫁来受苦呢?家父生怕卢氏无后,这才想了如此办法,未料仍是夭子。”

我看他发窘,忙转开话题道:“卢兄不必难过,一切随缘,娶了外族女人倒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可你家这样的偏远,回去一趟恐怕不太容易罢?”

卢横想了想,叹道:“我早没家了。五六年飘泊在外,恐怕爹娘早已……唉,卢横只有贱命一条,愿报之以将军。”

“不必如此伤感了。老天自有公道,好人终有好报。卢兄就先在我这儿做事罢,若不满意,再另栖高枝,在下绝不反对。”

卢横感激地拱手道:“将军待吾甚厚,吾愿竭尽所能,不敢再生二心。”

见过夫人,卢横诚惶诚恐,连称神祗。

小清微笑道:“你不必如此。我不是神,是人。夫君常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且牢牢记住罢。”

卢横想了甚久才明白过来,沉吟道:“将军所言,语之所极,吾不如也。卢横钦佩之至,也想请夫人时常多加指点,则不胜感激。”

小清看了看我,笑道:“我当然会指点你。你的体格、武艺都很不错,以后代我多多照顾颜鹰。”

卢横见小清提起名讳而我亳无异色,又惊又奇地叩首道:“请夫人放心!”

又与之共论政治、军事。卢横素有怀抱,却未逢其时。我甚感喜悦,又请了杨丝、颜雪一同来此见面。卢横神色庄重而不敢正视,磕头流血道:“请将军宝眷暂离,小子鄙贱之体,怎能与夫人、小姐们共坐一堂,有辱天颜?”

我笑道:“别客气,以后你们都要常见常会,多多商量府中大事才行。卢兄,汝今后一个重要职任,就是保护夫人、小姐。知道吗?”

卢横恭敬伏地道:“乐受重命。将军交与小人如此大任,得之若饴。望将军指点府中家将人数、所征之状,小的自会调遣分派,不劳将军费心!”

“好!”我大喜,站起身来,“有胆识,果然我没看错人!以后大家同甘同苦,便是一家人了。”

……

晚上吃过饭,张让派人来接我过去。

常侍府门口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家丞率众役力往来搬运物品,还有一堆子坐马车来访的官员侯在外面。我见又有多名求官征位者送礼不知轻重,被乱棒打了出去,每次必定引得不少轰动。

今天大概是个好日子,连晚上都能见到这么多人。为避嫌疑,我吩咐出迎的肖易开了后门,悄声没息地进去府中。

张让正和一个小厮抱坐在榻上,张让没头没脸地在他身上抓来咬去,痛得那人喊又不敢喊,叫又不能叫,皱着眉一味躲避。我忍不住作呕,心想:变态!这么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还最喜欢玩男人。可怜这帮小子随时有性命之忧,还只能违心地伺侯这阴阳人……恶心啊。

又紧赶着两步退出后堂,干咳了一声。

张让停止了发情的丑态,怒道:“是谁在外面?想死吗!”然后便是一声哀嚎,那小厮被抓得血淋淋地,捂着脸狂奔出去。

“是下官颜鹰。张大人若是身体欠安,下官改日再来参见。”

过了片刻,张让笑咪咪地走了出来,“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来了。进来罢,我正有要事问你呢。”

我心里略有些发毛,不知怎地,在战场上也没有这样恐怖的感觉。被他强拉进屋去,又被拉到一张榻上坐下。张让笑道:“听说圣上赏你的车你卖给武孙颀了?”

我勉强笑笑,抱拳道:“大人消息来得真快。下官本想纵驴游街,又恐自己不善驱使之技,白白丢了面子,所以便想出这么个荒唐主意,将之卖给了武孙颀。”

张让尖声大笑,拍着腿道:“你真是高明。我却怎么也想不透,灏国公主怎会跟你串通起来,足足把精明的武孙颀都给骗了!”

我心里虽早知迟早会给别人发现,却没想到张让能第一个说出来。忖道:莫非要坏事?我这一招把武孙颀等富翁全都放倒,还得罪了那刘暝为首的皇族款爷,若是惹出什么麻烦,我真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故作惊讶地道:“张大人千万不要乱说呀!若我颜鹰使计诈来七百万,武孙颀他们能让我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吗?”

张让哼地一声,道:“你难道也要骗我?这种小伎俩,也只能骗骗他人,若想瞒过我的眼睛,却未免太小看张让了吧?”

见他一脸不悦之声,我硬着头皮道:“算了,我就实话实说罢。不过张大人可千万不能张扬出去,否则光是那要债的人,就让下官难以消受了。”

张让见我苦着脸十分有趣,掩嘴笑了起来,连声催我快说。当下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只是将孔露一事讲成其憎恨武孙颀,故而消遣他。张让听得眉飞色舞,不断附掌大笑,道:“可真弄死那武孙颀了!这家伙岂不输得连家当都要搬得来?”闻说其连夜壶都易了主,几乎要笑得昏去。

待吹完了这件张让口中的“头等大事”,我趁着他高兴,赶忙提起颜复的别院和我将搬往新寓的事情。张让不在意地笑道:“既是颜复那鼠辈的,便当我赏了你的就是。不过你既如此坚执,我可以在城外‘游苑庄’拨一块空地,起建新的****校尉府。何如?”

我佯装大喜地作揖道:“多谢张大人。我只是一时兴起,想在城外建几处宅院罢了。众位常侍大人都移居城外调养身体去了,下官不能不奉陪呀。”

张让眯缝着眼睛道:“我听人说,杨公的小女儿已嫁到你家了?这么急着搬出去,是不是有意金屋藏娇呢?”

我有些惊讶于这大宦官耳目当真是遍布京师。不敢再有隐瞒,笑道:“连这您老都知道?嘿嘿,下官……下官确有此意。不过还望大人不要向别人透露,她还未正式和下官成婚呢。待到大喜的日子,少不得第一个要请大人来捧捧场的。”

张让不置可否地笑笑,略有些意兴阑珊,“再说罢。这一次我找你来,却是圣上传令,让你整肃兵马,以备拔赴长安。”

“什么?”我又是欢喜又是震动,假作吃惊地道:“圣上是否下了诏,亦或无人再有异议呢?”

张让阴沉沉地道:“你是说袁隗、士孙瑞等人么。怎么会没有!不过杨赐倒是例外地帮汝说了几句,恐怕多半也是看在女儿的面上。还有那刘陶老儿,这些日子巡视畿辅,呈报奏表,却是再来不及上表留汝下来了!”

我心里一动,暗道原来刘陶出京公干了,怪不得这么长时间没看见他,还以为死了呢。不过,杨赐与其子订婚在前,难道这老头儿一点也不知道?或是也认为他儿子根本比不上我英明睿智,这才不苦苦相逼吗?暗暗好笑,却明白那绝不可能。这刘陶敢说敢为,性情又极易得罪别人,难免会不和杨赐大吵一场的,只不过老子不哓得罢了。

只听张让接茬道:“好在连日里百官争论不休,倒让圣上不得不听一听我等与皇后他们的话了。想不到这次连太后都对你出任皇甫嵩之副极示赞同,不由得圣上不下定决心呢。哼哼,这阵子边章、韩遂闹腾得更凶了,凉州督耿鄙率军连战皆是败北,已是危象大呈。这正是你成就功名的好时机啊!”拍了拍我的肩头,“此次我一力保荐你任参军,但大将军非要汝自带本部人马,另加羽林千骑赴西京。能否战捷,全在自身了!”

我会意地俯首道:“张大人放心,下官绝不辜负大人的期望。此次不管战局如何,当竭尽所能,为大人奔波效命,死而后己。”

张让听到我的话,不禁甚感满意。微笑道:“倒不枉我一片苦心。颜鹰,你尽管去做,无论如何,我不会使汝有丝毫差池。即便不克而返,只要贼子不打到京城,你还可以稳稳地坐在****校尉府,尽享阿娇之福。”

我叩拜谢恩,又谈论了各个方面需得照应的关节,直到深夜,这才悄悄乘舆返回。路上小清和卢横等率人来迎,显是很不放心。我心道:这张让算什么鸟?他若能杀得了我,早前我就死过十几回啦!

回府睡了一场安生觉,好久没那么爽过了。第二天便迫不及待地把这好消息透给清儿她们知道。孔露好久没来了,最近她得了我的严令,整天呆在宫里,生怕有人会惹事生非,在临行前搞出点名堂。

杨丝却是又喜又忧,她对我死心蹋地,自是没有话说。但她的父母、亲戚仍在,却不能一起远行,分离将即,心情真可谓沉重万分。

我不得不将历史的必然与必然的历史稍稍加以透露。那些“预见”令丝儿瞠目结舌,以致泪流满面地道:“若真是这样,丝儿……丝儿怎能放心得下父母呢?爹爹年衰体弱,恐怕也不能逃过这样的大劫呢。”

我趁势把她抱到怀里,安慰道:“别哭,我不会丢下杨公和你母亲不管的。只要到那时他们愿意跟我走,无论多么艰难,我也会想法子把他们带离苦海,绝不失言!”

见她肩头轻耸,抽泣不止,不由得怜意大盛,吻了吻她的耳朵,道:“别这样,还有好几年呢,现在就算有人造反,也不至于伤害你的父母罢。”

杨丝被乍然吻到,面颊一阵火烫,却仍是奇道:“你为何知道是在几年后呢?”

我感到失言,不禁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猜的吧。反正你尽管相信我就是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杨丝红着脸低着头道:“丝儿知道相公是一喏千金的真君子,我会乖乖的,听相公的话,决不给你添麻烦。”

我惊喜地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你叫我什么?好丝儿,你还没过门呢,就学会拍马屁了吗,是不是清儿教你的?”抱起了她,在屋中转了一圈。

杨丝意乱情迷,紧紧贴在我怀中,羞涩地道:“不,不是。是丝儿自作主张,我,我只想早一点……”

下面的话还未出口,我已深深地吻住了她的香唇。当然我没敢冲动到那一步,否则给杨赐知道,一定会大骂我监守自盗,还未成大婚便干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惹得全世界都在看他笑话。

当日即吩咐请些工匠速速将唐聚的老宅修缮起来,令小雪给些钱粮,遣散百姓。又命卢横代我处理北军中侯衙门署事。这才雄纠纠、气昂昂地亲往大将军、三公府、太后宫中拜谢答礼。

大将军何进自是与司空张温等劝勉了我一番,也是想招徕人手,让我乐为之效力。昨日自张让府回时,袋中已揣足银钱。今天除了袁隗府未受此遇外,也大都满载而归,乐颠颠地不知东西南北。

别院由是也大有几笔收益。颜雪已拨了心腹人手,秘密将藏款启出,装了十几辆大车。我有吩咐,凡能够折现的钱物,一律兑成金块。这样既便于携带,也省得通货膨胀之时惨遭贬值。但这一笔笔的巨额财物,同时出入定会让全京城知道,因此又吩咐,须得计划妥当,秘密地进行。

见到孝仁皇太后,自然也见到了孔露。董后近来不断地拨款修筑宫室,想尽快把孔露接到身边。因为董家某个外戚相中的“灏国公主”,而其又恰恰很是有钱,故而做此打算。我亦知董后从不干蚀本的买卖,这一票定然能捞得盘满钵足,不然连半分钱也休想怜赐,更别说用在修筑孔露的宫室上了。

宫内,灵帝也很是垂涎孔露的美色,但他一来知道嫉妒心强的何后定不会允许,二来也顾忌名份,所以悻悻地只好暗叹无缘。但花钱在孔露身上,他自然不会觉得冤枉的,这公主一颦一笑,都令之神魂颠倒,就算得不到,经常看看也会满足。

董后把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公主带在身边,好象丝毫不顾忌我也是个男人。更何况我曾与之“浅尝即止”,知其味而渴其髓,早已按耐不住有一段日子了──分外难受。也不敢抬头看她,也不能露出丝毫马脚,不由得大感坐立不安,如履薄冰。

正月癸巳日,灵帝诏封****校尉行荡寇将军事,领部屯鄠县,受左车骑将军皇甫嵩辖制。由于我故作人情,邹靖重新当上了“北军中侯”。甲午,诏畿辅亲族悉出人马给军,减宫中珍馐,御肉食一味,京城的空气,霎时间又开始紧张起来。

皇甫嵩临行前上表请发乌桓骑三千同赴讨贼。邹靖有带罪立功之心,连忙献媚附和:“乌桓众弱,宜开募鲜卑。”

大将军府掾韩卓亦是点头,“乌桓兵寡,而与鲜卑世为仇敌,若乌桓被发,则鲜卑必袭其家。乌桓闻之,当复弃军还救。非唯无益于实,乃更沮三军之情。邹靖居近边塞,究其态诈。若令之募鲜卑轻骑五千,必有破敌之效。”

我此时才省起邹靖是谁。三国演义上说刘备桃园结义,便拉帮结伙去投军打黄巾军,第一个便是到邹靖的营中!幽州……刘备老家!我怎么想不到呢?

我顿感此人亲近,再不象以前那样看起来不顺眼。但此次朝会,最让我高兴的是看到了东汉的民主风气。原来这样古老的时代,便有讨论制度了。不管什么样的军国政事,无论小大,都有会提出种种质疑与建议。此时韩卓之言顿时有人起身驳斥。乃议郎应劭。

“臣以为鲜卑在漠北,犬羊为群,无君长之帅,庐落之居,而天性贪暴,不拘信义,故数犯障塞,且无宁岁。唯至互市,乃来靡服。苟欲中国珍货,非为畏威怀德。计获事足,旋踵为害。是以朝家外而不内,盖为此也。”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默然叹息。东汉时边境地区尤以羌族和鲜卑族为害最甚。羌族在中原西面,秦时便有戎狄之称,闹腾得毫无宁日,特别是东西羌联合寇边七十年之久,朝廷直接军费支出三百二十亿钱,令人惊惧。鲜卑则在中原东北面,南与幽州、并州接壤,西接匈奴,东接高丽。其族人生情好斗,死缠烂打,每年都发生好多起边境流血事件,一直是汉政府头疼的问题。

应劭续道:“往者匈奴反叛,度辽将军马续、乌桓校尉王元发鲜卑五千余骑,又武威太守赵冲亦率鲜卑征讨叛羌。斩获丑虏,既不足言,而鲜卑越溢,多为不法。裁以军令,则忿戾作乱。制御小缓,则陆掠残害。劫居人,抄商旅,啖人牛羊,略人兵马。得赏既多,不肯去,复欲以物买铁。边将不听,便取缣帛聚欲烧之。边将恐怖,畏其反叛,辞谢抚顺,无敢拒违。今狡寇未殄,而羌为巨害,如或致悔,其可追乎!臣愚以为可募陇西羌胡守善不叛者,简其精勇,多其牢赏。太守李参沉静有谋,必能奖厉得其死力。当思渐消之略,不可仓卒望也。”

韩卓面上无光,况且其后盾是大将军,自然更要出言驳斥。两人相争已久,最后诸大臣无不赞同应劭的意见,灵帝也就顺水推舟地立马照准了。

我出殿后并没有去找邹靖,却去找荀攸问起殿上此人。荀攸知我心动,笑道:“其乃故司隶校尉应奉之后。笃学博识,对典刑制度,更是无不熟详。但他苛于细究古法,与公达格格不入,故未常造访。颜兄若是有暇,公达可以代为介绍。”

我慌忙摇头,“只是问问而己嘛,何必当真。此人名字很是熟悉……不知道曾经有没有听过……”又急忙掩饰般地一笑,“我回去了。晚上到府里来吃饭罢。”

荀攸笑笑,“颜兄真是随便。若他人如此说话,公达必定不悦,而颜兄此言,吾却是求之不得呀!”

我们相对大笑,拱手拜别。我便又开始思考出京的另外问题,看起来灵帝对我还是挺放心的。说来说去,我只求他一些粮草支援罢了,除了多了那一千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羽林郎,都是原部。再说,皇嵩甫大军跟我相比,真是如狼似虎,在旁耽耽侧目,我又怎敢不效死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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