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暗流激湍(2)
张让怒气不息,道:“别让他死了,我还要留着活口剥皮呢。”
待众人退下,我这才上前道:“张大人切勿气坏了身子。此时最要紧的,却都在大人和赵常侍身上。”
张让急道:“此话怎讲。”
我凑上去低声道:“此时蹇硕尚无防备,大人可与赵常侍立刻进宫,陈其罪状,须得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天子若有犹豫,但说此次只为惩害,决不妄杀。那么骗到了诏令之后,蹇硕还不任由我们摆布吗?”
我自顾自嘿嘿地笑起来,张让高兴地道:“对极!我不能再等,否则定给他占了先机。”刚欲吩咐备车,又转头沉吟道:“还有一事,主上不舍得杀他,却是留下了后患,依你之见,我该当何如?”
我毫不心软地道:“大人可借杨小姐一事,重惩蹇巴一家,诛其三族,男子皆斩于市,妻女徙边。这样既树立了大人威信,又会赢得众臣好感。此外,须立逼蹇硕辞官,不奉诏令,今生今世不得入宫,囚杀其一干朋党,剪其羽翼,断其翅膀,让这贼子生不如死,又不能进宫面陈陛下,想说都说不出来,嘿嘿,这才是大快人心了呢。”
“好!”张让喝采,重重地一顿脚,神采飞扬。“此次若不显显手段,还不叫别人小觑了我张让么。”
回房时,小清正坐着和小圆叙话。她神采照人,眼光中掩映不住地流露出自信与果决,象是碰到了高兴的事儿。而小圆却又敬又畏,处处拘礼地小声答话,显出自以身份低微的自卑心态。
我进来的时候,小圆正说着话,被我听进一句。“……公子是奴婢的大恩人,他本事那么大,一定不会丢下夫人不管。夫人说笑了。”
见小清斜睨着眼看着门口,赶忙侧过头,脸儿顿时一红,伏身道:“公子!”
“不必多礼。”我微笑,走过去坐在小清旁边,“你又说我什么坏话?嘿,你老公再不好,至少夫妻情分,是一点儿也不少的。他什么时候丢下过你不管的?”
小清故作思索状,看着我,快乐地展颜笑起来,“别追究了嘛,是我不好。可是人家这话也是有点根据的,因为有人对我说,你今天可在杨丝的闺房里,不知道干了什么坏事哩!嗨,要不要解释给我听听呢。”
我尴尬地敛住笑,道:“你的耳朵这么尖吗,好的不听,偏要打听别人的隐私。我可有权保持沉默!”
小清“嘿嘿”地道:“你可是我老公呀,如果是旁人,我才懒得打听,你就这样对付我的吗。”
见她不悦,我连忙赔笑道:“夫人别气,为夫知道错了。不过我可绝对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若是我心生异念,朝三暮四,我就是小狗。”
小清咯咯地掩嘴笑起来,连小圆也不由得笑了,赶忙道:“夫人莫怪公子,他对夫人真是天下少有的尊重呢,连奴婢我看了,都要眼红。”
小清脸一扳,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认不认罚?”
我连忙点头,见她面目含笑,忍不住心中一乐,低声道:“你尽管罚好了。不过为夫有一提议,不如罚我和你春霄共渡,同赴巫山,何如?”
小清脸红耳赤,轻声道:“你……你说什么呢!好没正经。”
我哈哈大笑,朝小圆使了个眼色。她的脸红霎那间就红透了,又喜又怕、慌里慌张地退了出去。我温柔地搂住小清,轻轻吻道:“你是我妻,还不使出吃奶的劲奉承我吗?否则我可到外面到处采摘野花,看你怎么办。”
“你敢?”小清嘟起可爱的小嘴,没想到立刻被我封住。娇弱般挣脱着,羞涩地道:“别抱那么紧嘛,你还给不给人家面子?哪有大白天……”
……
一室皆春,满堂生辉。
问起城外的战事,小清兴致顿时高了许多,用肘支起身子,笑道:“夫君真是料事如神,曹质、何良两个蠢材,昨晚真的来偷营呢,荀攸和司马恭早命人熄了营火,只留下数百名健卒敲锣打鼓,喊杀喊打的。结果这两个笨蛋从南北两面互相扭成一团,直战到五更才认出是自己人!”
我哈哈大笑,道:“我也只不过考虑到劫营为止,荀攸竟能想出如此妙计,真让我开心。何良、曹质怎么被抓住的?”
小清微笑道:“反正打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冲出去抓人呗。何良是个大块头,四个强壮的士兵才把他搬走,要不是荀攸坚决要求不杀,司马恭早就把这两人剁成肉酱了。”
“呀,可真是不能杀的!”我吃了一惊,道,“何良是大将军何进家的人,曹质跟中常侍吕强也有姻亲,利用性很大。司马恭这小子,如果把他们宰了,老子到朝里,还不跟这几人斗得头破血流?我的麻烦够多了,再添个何进,那更是不堪设想。”
小清道:“你说的对呀,不过你也知道司马长史不会想到那许多。荀攸也不敢轻易违忤了长史的命令,此次他英勇无比,何、曹二将都被他生俘,军中都誉之为‘虎牙’呢。”
我笑道:“‘虎牙’?我是老虎他是门牙,这个外号不错。不过他确实有些蠢,缺少计谋,否则也不会仅仅是员勇将罢。算了,我也烦不了他了。那温衡呢?这小子有没有钻了圈套?若我想的不差,那姓温的一定自投罗网,损失了好些兵马,而且荀攸几乎连他一起生俘了呢。”
小清摇摇头,丧气地否定了我的话,道:“没有!你真是把人家想的太蠢了。这温衡听到这头打得激烈无比,竟然一个子儿也没派出来,而是全线缓缓进往伊水北岸扎下了营寨,任何、曹二人打破了脑袋,也不施以援手。”
我暗暗心惊,攸地坐了起来,小清赶忙找了件衣服披在我赤裸的背上,道:“你怎么啦?想到了什么吧?”
我沉吟道:“荀攸一定要把部队赶紧撤向小孟津,若是和温衡正面接上,必然中了此人诡计!”
小清讶然地望了我好久,才缓缓地道:“一点不错!司马恭见士气高涨之极,竭力想鼓动军队,再痛杀一场,把温衡赶到河里去。荀攸却力劝之退兵息战,意见不一,好在我认为夫君找荀攸替代司马恭指挥,必有你的道理,所以支持了他一下。天还没亮,我们的人都已经撤向洛阳西面了。”
我转头望向她,感激莫名,轻轻抱住她光滑的胴体,叹道:“好夫人,我真想狠狠吻你几口!你真是我颜鹰的天使!这温衡不知是何方神圣,兵力强劲,偏又极富战术天才,见我军故意放出风声,便料定有埋伏,而不援己方。但他却又故意临水扎寨,步步紧逼,极力诱我盲动。唉,若不是荀攸没被胜利冲昏头脑,而象司马恭这败家子一样,着急地赶去送死,那我的大计,便全部泡汤啦。”
小清被我吻着,甜甜地笑道:“你这么说司马恭,他听到了,可别把你煮了吃。喂……好啦,长那么长胡子也不刮刮,人家不痒么?”
我愈发吻向她耳垂、脖子一类地方,惹得她咯咯地笑个不停,道:“别……别这样嘛,我们讲正事儿好吗?荀……荀攸要我跟你说……”
“什么?”
“他说我们可能要输一两仗,而且要打得比较辛苦,才能最后赢下来。”
我彻底中止了胡来,怀疑地看着她。小清柔声道:“你这人,不跟你沉下脸来讲话就不行。听我说话嘛……”扶我起来,将我衣扣一颗颗扣上,笑道:“大概我们完了城里的事情,便也到了与温衡决一胜负的日子了。荀攸托我问你,那时颜将军会出现在士兵们的面前吗?”
我点点头,尤其是见她用一种温柔、仰视的目光看我的时候,更觉豪气万丈,道:“那是自然。他奶奶的,老子许久没有痛快地杀敌了!给我备好最乘手的兵器,到了那一天,不痛斩他几百个蛮酋,老子可真是在洛阳白养了那么多天。”
七天后。
杨觐仍在与什么人秘密接触,安牧弟兄也几可危胁到我的生命安全。可是当蹇硕失宠,其叔车裂于市,诛三族,连坐两百四十余,以及跟他接头的家伙不知怎地猝死于路的情况一一发生后,他就再也不敢深入下去,自然也没敢把那些蛛丝马迹和我联系起来。
然而,本周洛阳最盛的消息还是有关于“羌寇之首”颜鹰。据最新报道,温衡与之数战,各有“惨重”伤亡。不过这姓温的确有一手,把颜鹰杀得“东躲西藏”,近两日其部已惶惶窜于小孟津、介县以东地区,作着殊死“顽抗”,估计他们要假道并、凉,最终避进羌地。
消息传来,洛阳城的防卫便开始削弱了,城里取消了警戒,杨赐也开始举行大型宴会,招待了包括甚至张让在内的官僚、大臣。整个洛阳都由是知晓他如日中天的声名,为求其女的王公贵族的聘礼车马,不绝于路。
蹇硕被强徙于洛阳城外,软禁在“游苑庄”中。衣食起居,都由各位常侍提供,境况可想而知。据说皇帝还是相当维护他,每月特令入宫三次,但听张让说,其人进谏时都由他的亲侍跟随陪同,谅来出不了什么大事。
张让趁着威势大涨之时,密谏整天跑马玩狗的汉灵帝,称能够“招降”颜鹰,令天子龙颜大悦,加赐食邑一百。于是乎王亲国戚,又开始纷纷送礼,张府跟前,又恢复到往日那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景象。
田四的布置也大致完毕。他身边带了十二名亲随,大批人员在关键路段也都埋伏就绪,并设下了强弓硬弩,单等杀人了。只待杨觐束手就擒,这一场两院总管间的斗智斗法,便注定在三夫人的寿宴上,以某某的全盘歇菜而告终。
但那个某某也有一肚子的计策。史阿借跟我“斗气”的当儿,几次送来了杨觐的应对计划,其中可十分明显地看到某某的野心和企图,据说他连安牧都没有透露最后细节,而只把他派到新近收纳的手下“魏先生”那里。具体动手事宜,恐怕要等到现场才知详情。
“魏先生”据说与杨觐同乡,乃是数次落举的末第秀才,满肚子牢骚和坏水,来了不到三天,就出主意弄掉了好些对杨觐不满的。而西院总管对其言听计从,奉若神明,真不晓是搭错了哪根弦。
这天下午,田四秘密邀我出席会议,进行最后的准备。
孙邯、孙离贴身护持着田四。这两人乃是除楚小清、史阿之外,杨府内无人可及的高手。田四曾吹嘘过,即便杨觐倾府出动,也决不会令他掉半根毫毛,而杨觐虽极力不显山不露水地做着保密工作,却也不断流露出对孙氏的忌怕和担忧。此时,这两人已换上紧身装束,以薄胄护体,持剑向我作揖,脸上俱是肃杀之色,不禁让人省起“亡命之徒”这四个字。
他们的旁边,还有十数名精壮的大汉,田四见我眼光扫去,便指着他们道:“这些人负责驾车、卸货,你看可妥当么?”
我笑道:“很好。”屈腿跪坐榻上,微微颌首,“杨觐已得知田爷今天出府,但他早已对我不太信任──这我多次向你提过──可能此次行动会变得异常艰难。”
田四狞笑道:“我还怕他不来呢!杨觐有什么兵,我已把所有人加一倍都考虑上了,也当绰绰有余,这回管叫他的人来得,去不得。”
孙离哼了一声,道:“田总管不如把我也派下去,多杀个把,不会出什么事。”
田四手一摆,不悦道:“你就管护好我就行了,多说什么!杨觐貌和心狠,不知道究竟会用出什么奇招,你们调查的情况怎么样了?”
孙离怏怏地退开一步,孙邯望了他一眼,抱拳道:“禀总管,那高鹗确是好手无疑,我跟踪他很久,几乎被其发觉,若不是武艺精良之辈,决不会有那么巧妙的身手。”
田四嘿地一声,缓缓将眼光移向我。我心头一震,却故意不加掩饰,道:“怎么可能!这小子是我远亲,从来没听说过……”突地一顿,装作若有所思的模样呆呆地想了片刻,这才大叫道:“对了!怪不得杨觐提拔这小子当副总管,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小子越来越不象话,那一次还差点把我杀了。”
田四冷笑几声,那孙邯道:“贾先生所说属实,我们混进西院的人也说,这些天那高鹗很是惹事生非,处处都在与贾先生为难。”
我暗中抹了把冷汗,从此知道了田四也不是好骗的鸟。强作愤恨地道:“请田爷让小的将功折罪,此次定当把高鹗除掉,解一解我心头的恨气。”
田四冷冷道:“算了罢,你又没什么本事。以后少向我推荐这种吃里扒外的家伙就行了。”转头看着孙邯,“你认为那高鹗可以对付吗?”
孙邯傲然笑道:“我还从未遇到过对手,如果他自认手段高强,不妨到我这儿一试。”
田四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好。小贾,你还是照常去接小姐,千万别让杨觐看出了破绽。”
我为表诚心,曾经提过杨丝的事情,孰料田四也是漠不关心,不禁惊奇道:“田爷……此事大大不妥,杨觐必会对小姐不利,而且他定是要嫁祸田爷,难道……”
田四嘿嘿笑道:“勿需多言,此事我早已考虑到了。杨觐要干,就让他干吧,反正他死了之后,也没人和老爷多嘴了。至于小姐……”
他和孙氏兄弟,以及旁边数人,一齐心照不宣地笑起来,我顿时心中雪亮,知道他和杨觐一样,早就对这个正气凛然的小姐感冒透顶了,正好趁此机会,把她除掉。暗骂自己糊涂,却立刻装作会意的样子,也跟着大笑。
冬季的下午甚是短暂,肚子里的食物还未完全消化,便感觉天差不多要黑了。田四吩咐立即起程,而且越快越好,最妙的就是让杨觐措手不及,只能派出少量部队跟踪,执行刺杀任务。当下分头工作,我假借探查之名迅速赶到小姐绣阁,此刻楚小清和小圆早已等待多时了。
楚小清和小圆间歇地说着话,而一旁的杨丝却显出心不在焉的模样儿,见到我进来,差点吓了一跳。
小圆立刻伏身叩首,小清则展开笑容,挥手示意我过去,问道:“你在田四那儿进行的怎样啦?”
我搀起小圆,再一屁股坐下,道:“先喝口水,什么事情都火急火燎的,都快催死我了。”
杨丝闻言,赶忙在一旁暖壶里取了水,盈盈走来,却又不敢直接递给我,只好讷讷地传给小清。她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给他不就行了。”
小圆噗地一笑,杨丝脸儿微红,道:“夫人取笑我。”
我嘻皮笑脸,接过水一气喝了,这才继续前言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清儿,你护着杨丝上路罢,遇到杨觐的贼党,一骨脑儿统统杀了。小圆,你也不便继续留在杨府了,不管事情成不成,你先到城外我的一处别院躲躲,待诸事一毕,我就过来把你带走。”
小清道:“是把她带到原来颜复的那处豪宅吗?”
我点点头,小清笑道:“我还正担心呢,那房子老没人住,恐怕都被小偷搬光了。”
明知是小清故意吓我,仍是被她唬了一跳,转头叮嘱道:“小圆,到了那儿,你可给我看紧点。我会着人送银子给你,先在城里雇些老实忠厚的人看院。”
小圆赶忙应喏,杨丝不禁掩口道:“你这人真怪,到底你是要钱,还是要官?看你那担心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贪财小人,可又偏偏不会让杨觐、田四收买了去,呵呵,连我都猜不明白呢!”
小清朝我一挤眼睛,似笑非笑地道:“连我都摸不清他到底想什么,何况是杨小姐呢。唉,可惜这辈子只能跟他这样的谜语人混在一起了,我搞不清,到底我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杨丝抿着下唇,低头沉默不言,样子美到了极点。我心神一漾,忖道:她倒也不丑,如果不是清儿,说不定我真会娶她呢。转念却不禁哑然失笑,自问若非清儿在侧,也许我早就没命了,还可能坐在女人堆里,整天想入非非吗?
肃然正容,撇开话题讲起了田四、杨觐各自计划。笑道:“我就不陪同诸位上路了,街上还有一帮人在等我呢,恐怕待会儿动手之时,那才叫精彩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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