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死快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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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栋建于三十年前的筒子楼,楼高五层,一条走廊直通南北,走廊的一边,排列着七八间格局逼仄的住房。
这栋楼几年前被人买下,稍加改造,就成了专门向外地人出租的出租楼。
这天早上,住在三楼302房的打工妹阿玲手里拿着一本书,去敲隔壁房间的门,敲了半天,无人应门,用手轻轻推一下,门是锁着的。
她觉得有点奇怪,把手从旁边没有关紧的窗户里伸进去,掀起窗帘一角,凑近一瞧,只见屋里地板上躺着一个女人,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流了一地……
阿玲的一声尖叫,惊醒了大楼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租客。
几辆警车呼啸而至,带队赶到现场的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范泽天。
命案发生在三楼紧挨着楼梯间的301房,打电话报警的是死者的邻居阿玲,阿玲同时也给房东何鸿祥打了电话。
住在附近的何鸿祥比警方先到一步。
可是301房被租下之后,租客已自行更换门锁,房东有钥匙也打不开门。
范泽天只好叫人破门而入。
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套间,一个年轻女人仰面躺在客厅地板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流出的鲜血早已凝固。客厅一角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上堆着一些书,还有一台打开着的、处于屏保状态的手提电脑。
房东何鸿祥凑到死者跟前瞧了瞧,非常肯定地说:“没错,她就是这间房子的租客。”
他从皮包里拿出死者三年前来租房时用的身份证复印件给警方看。
范泽天看了,死者名叫霍雨佳,外市人,今年27岁。
范泽天一面叫助手小李想办法联系死者家人,一面向房东询问死者的情况,但何鸿祥说自己除了上门收取房租,与死者并无过多接触,提供不出更多信息。
范泽天转而询问报案人阿玲。
阿玲说自己在附近一家酒店做领班,平时早出晚归,跟死者接触并不多,只知道死者是一个网络作家,整天对着电脑码字,有时一个星期也难得见她下一次楼。
范泽天皱起眉头问:“一个星期不下楼?那她怎么生活?”
阿玲说:“她是资深宅女,无论是吃的喝的,还是穿的用的,全部都在淘宝上解决,就连一日三餐吃的快餐面,也是网购的,所以常常能见到快递员来敲她的门。”
范泽天问:“那你是怎么发现她死了的?”
阿玲说:“平时下班,我喜欢看书,碰巧她家里有不少书,所以我偶尔也会找她借书看。前几天找她借了一本叫《刑侦档案》的小说,已经看完了,本来想今天早上上班前还给她,谁知敲了半天门没有反应,我以为她在睡懒觉,就想把书从窗户里放进去,谁知掀起窗帘就看见……”
范泽天问:“她有男朋友吗?”
阿玲摇头说:“应该没有,上次聊天我问过她,她说在自己没有成为网络大神之前,绝不谈恋爱。”
范泽天问:“平时都有些什么人来找她?”
阿玲说:“这我就不太了解了,因为我白天都在上班,印象中除了快递员经常出现在她房间门口,就只有房东每月来收房租了,除此之外,还真没有看见有谁来找过她。”
这时法医老曹来报告说,死者系被匕首刺穿心脏失血过多而死亡,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天中午12点至下午2点之间。
痕检人员报告说凶器上没有提取到凶手的指纹,现场也没有凶手留下的足印,看来凶手作案之后清理过现场。
屋里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死者的钱包、手机及铂金项链都在身上,基本可以排除谋财害命的可能。
桌上的电脑,关闭屏保之后,电脑桌面上是一篇打开的文档,应该是死者正在写作的一篇稿子,最后一次手动保存时间为昨天中午12点22分。
这栋楼里的租客并不多,三楼只有三个租客,除了阿玲和死者霍雨佳,还有一对中年夫妇租住在走廊另一头的308房。
这家的男人是个小货车司机,天天在外跑运输,女人叫张婶,是个家庭妇女。
张婶向警方提供了一条线索,说昨天中午,自己出门倒垃圾,看见一个快递员在敲301房的门,因为霍雨佳经常收快递,她也没有多留意。范泽天问,当时大概是什么时候?张婶想了一下说:“当时我在等我老公下班回家吃饭,看了一下手表,大约是12点20分左右吧。”
范泽天问:“那快递员是男的吗?还有,你怎么知道他是快递员?”
张婶说:“是个男的,穿着一般快递员的蓝色工衣,戴着一个鸭舌帽,手里拿着一个快递包裹,一看就是送快递的啊。不过衣服上写的什么快递公司名称,我就没有细看。”
她还想说什么,看见房东何鸿祥走过来,欲言又止,找个借口走开了。
范泽天叫女警文丽赶紧向快递公司查证。
市内的快递公司,包括EMS,总共有五家,文丽一一打电话查证,都说昨天没有寄给这栋楼301房霍雨佳的快递,而且快递公司的人说,他们的派件员一般不会戴鸭舌帽上门派件,因为有一些警惕性高的老年客户不会给戴鸭舌帽敲门的陌生人开门。
范泽天思索着说:“这么说来,是有人假冒快递员敲开了霍雨佳的门,而且时间正是昨天中午12点多,看来这个冒牌快递员有重大作案嫌疑。”
文丽点点头,推断道:“死者昨天中午正在对着电脑写作,忽然有人敲门找她,她将文档保存之后起身开门,却没有想到,在门外等着她的却是死神的召唤。”
范泽天忽然想到什么,把张婶叫到一边,问她:“我看你刚才好像有话要说,看见房东来了,又没有说了。是不是你觉得这个案子跟房东有关系?”
张婶摇头说:“没、没有。”
范泽天说:“你要知道,对警方隐瞒破案线索,那叫知情不报,也是犯法的。”
张婶这才说:“其实我也是听以前从三楼搬走的一个租客说的,她说那个霍雨佳,整天坐在家里玩电脑,没什么经济收入,每次房东来收房租,她拿不出钱,就跟房东上床玩一次。玩一次,抵一个月的租金。一开始我还不信,后来有一次房东来收租,一进301房就砰的一声关紧了房门,我从她窗前经过,果然听见里面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
范泽天说:“哦,竟有这样的事?你是怀疑霍雨佳的死,跟何鸿祥有关?”
张婶左右瞧瞧,见何鸿祥并不在旁边,这才悄声说:“何鸿祥这个人,虽然好色,但胆子很小,你借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杀人,我说的是他老婆。”
范泽天问:“他老婆怎么了?”
张婶说:“他老婆是出了名的母老虎,有一回她发现何鸿祥跟一个外地妹有染,竟然叫两个娘家兄弟活生生打断人家姑娘一条腿,最后赔钱了事。”
范泽天说:“你是怀疑他老婆知道何鸿祥跟霍雨佳有染,所以叫人杀死了霍雨佳?”
张婶急忙摆手说:“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你刚才说知情不报也有罪,那我就只有言无不尽了。他老婆是不是凶手,只有靠你们这些当警察的去查,我们小老百姓说了可不算。”
范泽天不由得笑了,他把这个情况告诉文丽,叫她重点查一下何鸿祥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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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文丽回到局里,向范泽天报告说,自己详细调查了何鸿祥的老婆,这女人上个月出国旅游,在新马泰玩了大半个月,不想乐极生悲,刚一回国就遭遇车祸,至今已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仍然是有时清醒有时昏迷。她的两个兄弟,三个月前去了厦门打工,一直没有回来过。所以这个女人和她兄弟联手作案的可能性基本被排除。
范泽天边听边皱眉,这个案子唯一的线索到这里就中断了。
警方又紧锣密鼓地调查了三天时间,仍然没有半点进展。
正当案情陷入僵局时,刑警小李通过再次走访死者的邻居阿玲,竟意外地得到了一条有用的线索。
阿玲告诉警方,不久前,霍雨佳曾收到一家淘宝网店快递给她的一坨大便。
原因是霍雨佳在这家网店买了一件衣服,觉得不满意,给了人家一个差评。
店主打电话叫她改为好评,霍雨佳不肯,最后把店主惹恼了,所以就给她寄了一坨大便泄愤。
范泽天说:“这样的事我在电视新闻里看见过,想不到还是真的。”
小李说:“听说霍雨佳收到大便包裹后火冒三丈,立即用小号又在这家网店买了两个几块钱的小饰品,收货后直接又给了两个差评。”
范泽天不解地说:“差评就真的这么可怕吗?”
一旁的女警文丽不由笑了,说:“范队,你没有上淘宝买过东西,所以不知道其中的游戏规则。上淘宝买东西的人,如果看见你的网店差评多,就会对你的信誉产生怀疑,自然也就不会买你的东西了。差评会影响一家网店的整体好评率,而且差评多的话,店家升级就慢,可以说会直接影响店家的生意。连续几个差评,足可以搞垮一家网店。”
范泽天说:“原来这里面的水这么深啊。我看这倒是一条线索,赶紧把霍雨佳的电脑拿到技术科,查一查给霍雨佳寄大便的是哪家网店。”
霍雨佳在电脑里的淘宝页面设置了记住密码和自动登录,警方很快就进入了她的淘宝账号,经过仔细搜索,发现她连续三次给予差评的,是一家名叫“水依依”的服饰店,店主是个男的,名叫陈挺,从发货地址来看,这家网店就在邻省的康城市。
从康城到范泽天所在的青阳市,有近三百公里,难道真是这个淘宝店主跨省杀人?
范泽天马上给康城警方发出协查传真,请当地警方调查“水依依”网店店主陈挺的情况,尤其要调查清楚7月5日,也即霍雨佳被杀当日,陈挺的行踪。
第二天中午,康城警方传回消息,说陈挺今年34岁,离异,曾因故意伤害罪入狱两年,三年前刑满释放,出狱后开了这家“水依依”网店。经调查,7月5日陈挺曾去广州进货。因为康城到广州不通火车,他坐的是长途汽车,早上9点从康城出发,晚上8点半到达广州。7月6日和7日,两天时间在广州白马服装市场看货,7月8日携货从广州坐车返回。
范泽天拿出地图看了一下,发现从康城到广州,无论是走高速公路,还是走国道,青阳市都是必经之路。
范泽天心中一动,在地图上把从康城到广州的路线画出来,并且在途经青阳市的地方打了一个圈。
文丽不解地问:“范队,难道你是怀疑这个陈挺在去广州进货的途中,顺道把霍雨佳给杀了?”
范泽天说:“他进货的日期是7月5日,霍雨佳被杀日期也是7月5日,我计算过长途客车经过青阳市的时间,大概是中午12点左右,霍雨佳的死亡时间也是这个时候。你难道觉得这些都只是巧合吗?”
文丽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可是这个陈挺能耐再大,也不可能让坐满乘客的长途客车停在青阳市的某条公路上,等他下车杀个人之后再坐上车,继续往广州开吧?”
范泽天说:“不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咱们得去趟康城,看看这个叫陈挺的家伙,是不是真的一整天都坐在长途汽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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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挺,身高一米七五,紫膛脸,皮肤黧黑,乍一看,给人一种壮实憨厚的感觉。
但范泽天带着文丽和小李赶到康城,在当地警方带领下,见到这位淘宝店主时,脑海中闪过的第一印象却是,这个男人能在网上开店专卖女人服饰,说明他心思细腻,绝不像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那个女人确实给过我差评,我一时气愤,也确实给她寄过一坨大便,但是我没有杀人。”范泽天开门见山道明来意,陈挺显得有些激动,说,“7月5日这天,我一整天都在去往广州的长途客车上,用你们警方的话来说,根本不可能有作案时间。”
陈挺告诉警方,因为广州的服装新潮,放到网上很好卖,所以他网店里的衣服基本都是从广州进货。7月5日早上9点,他坐上了从康城去往广州的长途客车。那是一辆卧铺车,车上有上下两层卧铺,他睡在后面的上铺。大约中午12点,客车在青阳市停车吃午饭,下午6点半左右在广东佛冈县吃晚饭,晚上8点半左右到广州。一下车,他就找了间宾馆住下了。
范泽天问:“你们的车,在青阳市吃午饭时,停留了多久?在什么地方用餐?”
陈挺说:“具体是哪家餐馆,我没有留意,只知道是国道边的一家路边餐厅,餐厅凳子不够,很多人都是买个盒饭蹲在路边解决掉的,停车的时间大约有15至20分钟的样子吧。”
范泽天说:“客车离开青阳市后,车厢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你挑一两件给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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