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软卧车厢(2)

当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行，但我也肯定不是特定的，无非是凑巧我在她的目标人群中脱颖而出——她对我来说也一样。说到这里廖寥看了一下空阔的客房，突然话题一转：你真该带个人来的。作家应该是最浪漫，也是最有激情的人。若说我们是工作需要，作家倒真的有这方面的精神需要。我就不信你会没个相好，不肯带出来见我们这些俗人罢了——不说这样生分的话——应该是正好没得空闲，那就找个都方便的时间下次再来，这一次就一切都由我来安排了。好了，不早了，休息吧。

第二天早上何来刚刚起床，丁局长就来了，还带来一位娃娃脸的小姐，丁局长介绍说这是我们局里的导游小张。何来匆匆地洗漱完了，跟着丁局长和小张来到二楼的自助餐厅，几个人已经在那里等着，廖寥也在，只是身边没了小月。

吃过早餐，一行人分乘三辆小车开始了预定的行程，很自然的，何来与娃娃脸的小张安排在同一辆车上。

开始何来对这种安排倒没有在意，导游嘛，沿途可以讲讲风物典故什么的。可后来何来发现每次吃饭丁局长也必让小张坐在何来的身边，甚至休息的房间也单独安排在一个楼层，丁局长还暧昧地说：小张就住你的隔壁，你换下的衣服就让她给你洗好了，她是结过婚的，虽然现在又离了，给男人洗衣服倒是轻车熟路，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找她。弄得何来好不尴尬。暧昧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说爬山，别的人都会借故来过多次，不愿意再爬，要在半山腰里等。所以有很多景点都是何来与小张两个人去。小张倒大方，遇到狭窄陡峭的路段，还会有意无意地拉着何来的手，只是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导游身份，途中很少给何来讲解景点，倒是会时不时地提出一些诸如生命的意义人生的价值这样重大的问题让何老师解答。也会与何老师聊聊家常，问何老师为什么不带着夫人孩子一起来。有时又会突发感慨，说生活真是奇妙啊，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跟一个着名作家一起游山玩水，而且还走得这么近！何来虽然对这样的安排觉得有些荒唐，不甘愿轻易地就落入别人布下的套子里去，但同时又感到这样的游戏很刺激，情不自禁地往套子里钻。就像是面对一座山，明知道山那边的景物平常得很，却还是想翻过去看一看究竟。何来就跟小张开玩笑，说我也没有想到这一次有你这样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相陪，你让我又一次体验到了浪漫和幸福，不知道你是否也有同感。小张说，幸福是短暂的，浪漫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渴望幸福，憧憬浪漫，但是我不希望成为别人的工具。说得何来吓了一跳，再看小张，觉得她的那张娃娃脸上全无半点稚气与天真，相反，满是沧桑和忧愤。何来游戏的兴趣大减，连忙说，你不会付出代价，也没人能拿你当工具。从此何来就再不敢跟小张说出格的玩笑话，旅途中也尽量避免跟她单独在一起。

按照行程，最后一天是W县。W县山明水秀，黛瓦粉墙，民风纯朴，四季茶香，被称作是“最后的香格里拉”。上午游览了朱熹讲学的书院、徽派民居、宋代廊桥以及电影里“有米不卖”的外景码头，下午的重头戏则是参观县博物馆。这是一个全国少有的藏有国宝级文物的县级博物馆，经历了几次国宝被上级博物馆有借无还，又失过一次窃，从此闭馆谢客。只有重要人物来了，经县长特批，才偶尔打开关锁重重的库房，拿出藏品。何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却有着比重要人物更便捷的人事通道，所以很方便就开了眼界——有李鸿章家里流失出来的猫眼，两幅乾隆时期工笔画的人物肖像，以及众多的陶瓷玉器。看完了博物馆，当晚就食宿在W县唯一的涉外宾馆。去餐厅的路上，丁局长对何来说，没想到小张这个女子这么木讷，的确是不讨人喜欢，我叫她回去了。何来听了一愣，才想起中午以后就没有再见到小张，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倒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就说，你们觉得她木讷吗？我倒觉得她挺不错的，导游水平也高，怎么就让她走了呢，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吗？丁局长就暧昧地笑。

上了桌酒过三巡，照例又要轮流讲段子。何来三天来吃了府里赶县里，触景生情想起一个，就讲道：有一个老汉牵着一只羊到乡里去办事，到了乡政府就将羊拴在院子里，正好院子里有一块草坪，羊就吃起草来。门卫见了赶快跑过来把羊牵开，又把老汉找来训斥了一顿。老汉事情没办成，反倒挨了门卫的训斥，心里头憋屈，就转过来斥责羊：你以为你到了乡政府就成了公家的羊啦？就可以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啦？

何来讲完了，却没有人笑，何来只当是这个段子不带一点荤腥他们听着没味，后来自己省悟过来，就连说得罪得罪，我只是想借那只羊调侃一下自己，没有别的意思。

廖寥见何来有些尴尬，就打趣说，你也不用解释，作家都是这个德性，吃人嘴不软。我也讲一个取笑一下他们文人——有一位文学女青年写了一部小说托人转给主编，过了些日子女青年去听主编的意见，主编说，你这篇东西上半部分比较丰满，下半部分有点毛草，中间还有一个漏洞。女青年急了，问：那怎么办呢？主编答道：日后再说。

大家哄然大笑，总算是驱散了何来造成的沉闷。

接下来丁局长又讲一个。是一个谜语，谜面是：妓院开张。打一文化术语。

大家听了都懒得去猜，只等着听丁局长的下文。

丁局长卖了一会关子，公布了谜底：欢迎来稿（搞），稿（搞）费从优。

大家又笑。

何来受了感染，加上小张不在旁边少了顾忌，就破例也讲了一个荤的给大家凑趣，说心连心艺术团到山里慰问演出，来了许多的着名演员，老乡们都从老远赶来看。当地的记者为报道盛况来找老乡采访，老乡不知道怎样说，记者就耐心地启发：今天高兴吗？巩祖英漂亮吗？宋俐漂亮吗？没想到老乡说，不漂亮。记者不高兴了，没好气地说，那你说谁漂亮？老乡说，李晚姬漂亮。记者问，哪个李晚姬？你怎么知道李晚姬漂亮？老乡说，不是你们报纸说的吗？领导人都喜欢日李晚姬（理万机），那不是李晚姬漂亮吗？

廖寥率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拍拍何来的肩膀，又接着笑。

何来也笑，这回倒一点不觉得尴尬。

饭后廖寥说还有事情，要赶回市里去，作陪的父母官也要回府，就都与何来道别。丁局长留下来将接待进行到底，就陪何来去看茶道表演。

茶道表演是这家宾馆的保留节目，第一道农家茶过后，接着就是文士茶。只见四位茶道姑娘穿着旧时大户人家闺女的传统服装绣衣罗裙分两边上场，一排站立，向观众道过万福，然后在音乐声中开始焚香、备具。主持人在一旁解说：茶可清心，然品茶有道。品茶，包括了对茶具的选择。古人品茶，讲究先选茶具，后择茶品。明代时，乡村饮茶，就已风行用景德镇的青花盖碗。使用这种蓝白相间青花茶具，不仅能欣赏到清澈的茶汤和翠绿的茶芽，而且能凝聚茶的香味。

备具毕，茶道姑娘走下台来分别为每桌的客人送上茶品，让客人鉴赏。

主持人说：赏茶，先赏茶品成色，再闻茶品香味。现在各位看到的是茗眉茶，是我们这里的传统名茶之一。明代以后，一直作为贡品茶至今。清明前，茶树新发，嫩芽初展，茶农小心采摘，精工制作而成。这种茶，外形条索匀整，形状弯曲似眉，色泽嫩绿，白毫披露，肉质厚，香气清。干茶有兰花香味，冲泡后，味醇甘永。

观赏完了茶品，茶道姑娘开始“涤器”。“涤器”也叫“温杯”。茶道姑娘用沸水将茶具烫洗一遍，为的是提高杯温，这在冬天尤为重要，有利于茶叶的冲泡，保证茶味的纯正。

此时音乐暂停，灯光聚集台上，便于茶客专注茶道姑娘轻盈优雅的涤器动作。

涤器之后茶道姑娘就开始置茶、泡茶。泡茶又分洗茶和正式冲泡两道程序。主持人解说道，洗茶是用少量沸水湿润干茶，稍许，即将水滗去，主要是除祛寒气与土腥味，使茶的香味更加纯正。正式冲泡，是历代茶客十分讲究的一道程序。泡茶时要做到心神合一，壶高水急，又要求动作敏捷，冲后即盖上杯盖。这样既能促使汤色均匀，又不使香气外溢。这种冲泡技法，古代文人称之为“凤凰三点头”。一来可使杯中茶叶上下翻动，茶汁均匀，二来表示对茶客的敬重和欢迎。“凤凰三点头”，意为三分品茶，七分陶情。

音乐再度响起，全场亮灯，茶道姑娘走下表演区给客人奉茶。

主持人深情地说起了结束语：各位来宾，各位朋友。高山流水，茶遇知音，希望W县茗眉茶的芳香能久久地留在各位的心中。我们期盼与各位来日“香格里拉”再相会，竹坞松泉共品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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