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个企业对一个人的全案企划(1)
一
邝铭从香港回来给妻子韩秀萍买了一只熠熠放光的钻石戒指。
韩秀萍捧着钻戒喜不自禁,当着女儿的面,就在邝铭的脸上亲了一口。
“多少钱买的?”
“你猜猜看?”
“我猜呀,怎么也得两三千吧?”
“两三千?你也太不识货了,告诉你吧,一万二,还是港币!”
“一万二?你没有搞错?”韩秀萍把已经收起来了的钻戒又重新拿出来细看。
“标价一万二,6666元成交的。”邝铭说了实情。
“那也还是贵了,再说我们也不够那个消费档次啊,下次出去可不许这么乱给我买东西了,听见了吗?”韩秀萍有些心疼那六千多块钱是真的,心里头高兴也是真的,结婚快十年了,邝铭什么时候给她买过一件像样的东西呢?以前韩秀萍只说是这个男人有些书呆子气,不知道买东西讨老婆欢心,没想到他跳槽以后连这方面也开了窍,一下子就给她买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邝铭却以为韩秀萍真的怪他买坏了,就解释说:“当时看到大家都疯了一样地买东西,家电部的经理一到香港就被人拎了包,钱呀护照啊什么东西都丢了,回家都成了问题还在那里跟戈娜借钱给他老婆买了一条项链,我就不知不觉受了影响。加上临动身的时候老板又给了每个人六千元港币的购物款,我就想只当是这六千元没得,就把它买下了。”
这一回韩秀萍真的生气了——看来这个书呆子还是呆,东西都买回来了,也不会说一句现成的好话!气了一阵韩秀萍想想又想通了,都老夫老妻了,又不是谈恋爱,还玩那些虚的干什么?再说,如今他当了海纳购物中心的副总经理,不再是以前那个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写写画画的窝囊角色了,换了这么一个全新的环境,每天要接触那么多的各色人物,如果他真的学会了油腔滑调地哄女人,自己还不放心呢!再再说,就算他是在特定的场合受了别人的感染又凭空得了六千块钱才买了这个戒指,但是他不是给他自己买的,也不是给他妈妈买的,这不还是说明他的心里是想着他的老婆的吗?
韩秀萍终于没有表露出因为邝铭上面的那句话而引起的不愉快,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买了就买了吧,东西绝对是好东西,这要不是到了香港,上哪买去?说完就喊女儿准备吃饭。
这时邝铭自己意识到了刚才的话说得有些不妥,见妻子没有计较,他也不便说什么,只在心里庆幸道,好在是自己的老婆,这要换了别的女人就不可收拾了——自己怎么就不会学得乖巧一点呢?刚想到这里,忽然又不服气起来,便自己替自己辩解道,真要是换了别的女人自己就真的这么不会说话吗?可惜没有机会实践一下。
吃饭的时候,韩秀萍说:“刚才你说临动身的时候老板给了你们每人六千块港币,这事街面上早就传开了,我离你们的那个圈子总算是远的吧?连我都听说了,不过我听说的是你们每人发了一万元。”
“胡说!”邝铭只觉得好笑,一边吃饭一边不经意地当笑话来听,“你还听到外面说些什么?”
韩秀萍说:“也没说什么,无非是说你们海纳有实力,老板又大方,对员工舍得投入,还说下一步你们要组织去美国观光。”
“你信吗?”
“我凭什么就信?不过有人可是信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走的这一个多礼拜,到海纳去求职的人都快把门给挤破了,连我们家小兵也来找你了,想让你把他弄到海纳去搞业务——人家说了,海纳这才开张多久,就给部经理发一万元去游港澳泰,将来海纳发达了,让员工坐宇宙飞船去遨游太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邝铭正吃着,听到这里一下没控制住,把饭喷了一桌。
韩秀萍也笑了,站起来拿了抹布来收拾桌子,一边说:“你还别笑,我看你们这个老板是不简单,就说这六千块钱吧,看起来花得不明不白的,其实他赚大了。”
“他赚什么啦?”
“赚了好名声呗!”
邝铭这才警觉起来,不服气地说:“你们这些人就是知道钱,你知道这次去香港是谁策划的吗?”
二
海纳购物中心开业时一炮打响,成了本地商界的一匹黑马,邝铭戈娜这些跳槽过来的人都很振奋,再碰到以前的同事,就总是想方设法跟对方多聊一会,希望对方来恭维自己当初决策的英明。
海纳购物中心作为一个独特的企业,出现在此时此地,自然有着其深刻的时代和经济的背景,但是对于邝铭和戈娜这些个人来讲,遭遇海纳却纯属偶然。那时候海纳在报上登了一则广告,公开征集开业的企划案,邝铭是在最后的时间才决定应征的,说应征其实也不抱什么指望,只是想试试看,虽然邝铭身在商业企业,也看过几本这方面的书,但要跟许多专业的公关、广告公司的企划高手同台比武,邝铭毕竟没有把握,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也许是他占了身为商场中人的便宜;也许是那些专业的企划人担心海纳是打着招标的幌子剽窃别人的创意而没有拿出最好的货色来应征,反正邝铭《先声夺人投桃报李》的企划案在招标中一举中标,并且以此为契机被海纳的老板聘为副总经理,戈娜也因为邝铭的关系加盟了海纳购物中心。
应该说在最初的日子里,他们对跳槽过来以后的走向是没有多少谱的,忧心茫然也就在所难免,现在曙光初现,他们才松了一口气。特别是邝铭,在这之前一直在他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也只是在这之后他才真正找到了副总经理的感觉,就跟戈娜正儿八经地谈起了工作,要戈娜注意收集一下外界对海纳开业的反映。虽然邝铭对社会上的一些反映已经有所耳闻,但他还是想从戈娜这里再证实一下,尽管在他的上面还有总经理,更有投资的老板,他只不过是一个负责广告营销的副总经理,但是他却似乎比真正的老板更希望听到有关海纳的溢美之词。毕竟他现在是海纳重要的一员,海纳从筹备到开业,许多的活动都是他主持或参与策划的,这正如对于地里庄稼的长势,地主往往心不在焉,而付出了辛劳的佃户却不免要牵肠挂肚。
戈娜对邝铭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太习惯,但见邝铭不像是开玩笑,也就认真地说:“反映我已经收集了一些,可以说是好评如云,媒体自不用说,就连先前对我们抱歧视和怀疑态度,甚至声称要联手封杀我们的那些国有商场也纷纷开始在转变态度,主动地与我们接触了。”
邝铭说:“你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经验值得总结的吗?”
戈娜说:“该总结的东西太多了,我都有些无从下手。”
邝铭也有同感:“是啊,我们是搞企业形象设计的,我没有想到一个企划人甚至一个企业梦寐以求的信誉和知名度,海纳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在一夜之间都获得了,弄得我都直担心:我们的管理人员、我们的员工特别是我们的老板是不是意识到了这一切的可贵呢?如果我们不加珍惜的话,得到时容易,失去也是一念之间的事啊!”
戈娜说:“是啊,是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
邝铭觉得戈娜的这个回答语焉不详,让人不明白她说的是有哪种可能,是说大家有可能没有意识到信誉和知名度对一个企业的重要呢,还是说轻易得来的东西有可能再轻易地失去?邝铭在这里停留了一会,见戈娜没有进一步说明的意思就说:“我觉得海纳目前的成功,除了主观策划的因素,还有一些客观上的条件也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可以说海纳是生逢其时,恰逢其盛。”
戈娜说:“确实是这样,海纳开业的时候,至少在全省范围内像海纳这样规模的、设有双向自动扶梯,安装了中央空调等等这些硬件设施的商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而采取员工统一着装,奉行微笑、站立、迎宾、导购等礼仪服务的商场更是绝无仅有。”
邝铭说:“不过这种优势用不了多久就将不复存在了,随着市场竞争的进一步加剧,大家都会自觉不自觉地摒弃传统的经商模式,竞争手段也会向重视服务和广告营销这些更高的层次上拓展。仅仅从环境和规模上讲,我想比海纳规模更大、硬件设施更齐全的商场也很快就会出现。”
戈娜听到这里给邝铭提供了一个信息,她推开窗户,指着对面正在施工的一个建筑物说,看见对面即将封顶的那幢环宇大厦了吗?它的主人以前是个开澡堂子的,人送外号汤司令,我的一个亲戚跟这个汤司令有几分熟,前些日子我的那位亲戚告诉我,原先汤司令是打算大厦建成以后出租的,现在看海纳这么跑火,就也想自己来开大型零售商场了,据说暗地里正招兵买马呢。
就是在那次跟戈娜的谈话当中,邝铭说了他的一个想法。他说他想跟老板建议一下,组织一部分部门经理和表现突出的员工到香港去观光考察一次。理由自然是趁着海纳开张的东风再激发一下人气,增强一下凝聚力,同时也开阔一下大家的思路和眼界……
戈娜说:“我看这个方案可行,估计老板会同意的。”
邝铭也是这么认为,否则他不会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哪怕是说给戈娜这样的同学兼部下听。还在国营的百货大楼当办公室副主任的时候,邝铭就非常注意琢磨领导的意图,现在到了海纳这种性质的单位,就更是如此了。
只是邝铭没有想到几个月以后当他正式向老板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老板会答应得那么干脆,甚至连把香港五日游升格为港澳泰十日游也答应了,邝铭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老板会在大家临动身的时候又额外地发给每个人六千元港币用以购物。并且这六千元后来产生的效应把他的策划整个给盖住了,邝铭虽然很有些失落感,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老板非等闲之辈。
三
韩秀萍得了钻石戒指很是开心,又是小别胜新婚,晚上上了床就等着邝铭来跟她温存。
邝铭这一次先出境后出国,又是三级片又是人妖表演,整个一个人都被弄得色迷迷的,也是巴不得立刻就跟韩秀萍干那事。可是他们那个八岁的女儿却不怀好意,越是看他们亲热难挨的样子,就越是不肯去自己的小床上睡,非要隔在他们中间,而且一夜都睡得心事重重,死死地架住她妈妈的一条腿,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会很快地醒来,醒来后就把韩秀萍的腿架得更紧,弄得他们俩口子哭笑不得,一个晚上除了象征性地相互抚摸几下(韩秀萍就在这抚摸之中顺便把小兵希望邝铭把他安排到海纳去搞业务的事又说了一遍),其他的企图通通一事无成。直到早晨闹钟响起,韩秀萍起来给女儿弄吃的,又伺候着女儿吃了,打发她上学去了,两个人才得便疯了一回。疯狂中的邝铭一边机械地做着动作,一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戈娜来,想起自己那个没有机会实践一下的遗憾。这些没有由来的念想让邝铭自己也吃了一惊。
馋了一夜,终于如愿,邝铭心满意足就又睡了一觉。后来BP机响了,韩秀萍正要替他关掉,邝铭却醒了,睡眼惺忪地问,谁来的传呼?韩秀萍说管他谁来的,想睡就再睡一会。邝铭还是拿过BP机来看,传呼是公关部的小叶打来的,留言是:报社的赵先生在此等你。
邝铭看了信息,才猛然想起昨晚他一回到家里就接到晚报的副刊编辑赵一品打来的电话,说是他们报社要与瑰宝药业集团联合主办一个模特大奖赛,还需要找几家协办企业,问邝铭海纳有没有兴趣参加。赵一品还在电话里跟邝铭说了一些非常私人的话题:最近一段他们报纸的各个版面都搞得比较活,广告直线上升,唯独副刊这一块没有起色,致使“百花洲”副刊从原来的每周五期,减到了现在的每周二期。文学不景气吸引不了广告源是一个原因,但主要还是因为部主任退休在即,无心开拓。作为未来部主任的候选人之一,赵一品很希望通过成功地举办这一次的模特大奖赛活动来为自己增加一些竞争的筹码,并希望邝铭能鼎力相助。邝铭大致问了一下活动的安排,协办单位的出资金额,觉得此事在自己的权限范围之内,正好可以借机报答一下赵一品长期以来在用稿方面对自己的关照,并且这一活动本身对企业来说广告效果也的确不错,就约他今天到办公室来详谈,不料早上跟妻子一热乎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邝铭拿起电话,拨通了中心公关台的电话。电话铃响了两声,就传来了小叶那甜润悦耳的声音:你好,这里是海纳购物中心。——接听快捷,声调柔美,用语规范。看来戈娜对几位公关小姐的调教还真有成效。
邝铭说:“我是邝铭。”
小叶说:“邝总早上好,刚才的传呼是我打的。”
邝铭说:“你先把赵先生领到我的办公室去,然后去找一下你们戈部长,叫她先陪赵先生坐一会,我马上就来。”
邝铭放下电话就穿衣服起床,韩秀萍过来帮他整理衣领,说:“昨晚上跟你说的事记住啦?你就这么一个小舅子,人家又是第一次求你,你可得上心点。”
邝铭一边继续穿衣服,还一边答非所问地跟韩秀萍打趣:“就你馋,连早上这点时间都不放过我,看险些被你误了正事。”
韩秀萍一把抓住邝铭:“你说清楚,不说清楚我不让你去上班,是谁不放过谁?”
邝铭说:“是我是我,是我不放过你。”
四
邝铭这一次去港澳泰十日游,是他生平第一次出国。从深圳过了罗湖海关,他忽然就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许多约束了他一辈子的羁绊正在离他远去,许多全新的窗户正在朝他打开。其实理智告诉他,他所跨越的地域是非常狭小的,可见对人的最大桎梏不是来自地域,而是来自观念和心灵上的,当然,或许还有经济上的。在从香港的新机场登上一架华航的客机,经过近两个小时的飞行以后,终于踏上泰王国的土地的那一刻,邝铭的那种“异样的感觉”又一次油然而生,甚至表现得尤为强烈。
在泰国观光有一些自费又几乎是人人必看的节目,比如人妖歌舞和气功表演即所谓的“成人秀”之类。尽管在去看成人秀节目之前邝铭对这种表演的性质和内容已经有所耳闻,但是随着表演的深入,邝铭还是看得瞠目结舌。他没有想到节目会是这个样子,说穿了,节目的编排宗旨其实就是想方设法地展示女人最隐秘的那点东西,并且是不惜以种种下作的、近乎残酷的形式来展示。而这种展示,还要和那么多的女同事一起观看,邝铭觉得如坐针毡,最后不得不跟在那些女同事的后面逃也似的离开了剧场,成了那天唯一退场的男人。
那天晚上,表演结束后,大家照例在剧场门口集合,然后登上旅游大巴返回酒店。在返回的路上,车厢里没有像往常那样充满着兴奋和好奇的议论声,而是出奇地安静,看过和部分地看过表演的人们都不说话,但正是这种表面上的安静揭示了人们内心的波澜。大家似乎是被刚才的表演搞懵了,与生俱来的关于人、关于性、关于羞耻心等等方面的观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也正是在这个晚上,团里那位挂单的股票大户轻而易举地走进了同样挂单的领队小姐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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