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迂回策略(1)
7 第一份工作
苏男站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隔着大玻璃窗，看着外面几只小鸟在灰暗的天空中飞翔，一时陷入了沉思。她没想到，自己回到中国L城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木森公司，更没想到，飞机上的随口一答，竟然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
听到敲门声，苏男回过头，只见木志明站在门口，微笑地看着自己。
岁月并没有过多地光顾木志明，他没有一般男人的啤酒肚，也没有那个年代男人的沧桑感。细瞧他的五官，你能看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个英俊的小伙子，而现在，他也是个很有魅力的老帅哥。
苏男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连忙转过身迎了上去：“木董，您好。”
木志明走了进来：“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缺什么尽管说。”
苏男得体地答道：“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多谢费心了。”
木志明不由点点头，他相信苏男并不是在恭维他。
因为这间办公室之前是他的专属用地，房间宽敞不说，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凝聚着他的心血，包括很多小摆件都是他精挑细选的杰作，比如这把旋转椅：桌上的那个木质装饰大象：柜子里的几个精致鼻烟壶：墙上的这幅泼墨山水画。
苏男跟随着他的视线转了一圈，心下一动，张口说道：“我最喜欢的是这些小东西，乍看不起眼，仔细一瞧，个个都是精品。这可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才能办到的事。不仅如此，这些小东西还特别考验人的眼力。”说到这里，她走到橱柜前：“比如这个鼻烟壶，方寸之间，又是玻璃材质，易碎不说，还不好上色，内瓶只能反着画，瓶口极小，非常考验画师的功力。您看，这个图案如此传神精细，真的十分难得。”
木志明听得心里非常舒坦。他带团队这么多年，但凡有才华的部下多有傲气，棱角分明，不好相处，也不讨人喜欢。而那些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人，又只懂得阿谀奉承，缺乏真材实料，扛不了大事。能把两者结合得很完美的人，屈指可数。不过，眼前的这个女孩，年纪轻轻，倒有些江湖阅历，该沉稳的时候沉稳，该灵活的时候灵活，是个可造之材。
木志明道：“刚才人事总监说，你的秘书后天应该可以到岗了。”
苏男有些惊喜：“这么快？”
木志明乐了：“你这样的人才，我们哪敢怠慢。”
苏男道：“您太过奖了。”
木志明道：“上次在加拿大看到你的服装设计就很喜欢，可惜那时你不愿回国。后来在飞机上又碰面了，这说明我们有这个缘分。现在我终于等到了机会，苏男，我谨代表木森公司，欢迎你的加盟。”
苏男道：“多谢董事长。能在木森这么棒的公司工作，应该是我感谢您才对，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
木志明哈哈大笑：“有时间吗，一起吃个便饭？”
苏男恭敬地答道：“很荣幸。”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经过大办公室时，所有的员工都抬头张望，然后窃窃私语。
如果换成普通人，一顿普通的工作餐，没人会在意。但他们俩不一样，太引人注目了。一个是公司最有权力的男人，一个是公司最美貌的女人，这顿普通的工作餐就变了味。
对于别人的闲言碎语，木志明从不回应，回应就掉了身价。苏男更不在意，甚至，现在的她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于是，关于两人之间****的各种说法，很快在木森公司流传开来。
8 天上掉馅饼
这是一个时装模特公司，光艳亮丽的外表常常掩饰不住里面的千疮百孔。
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子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边修剪着指甲，一边随意地翻着身边的几本服装杂志。她就是艾莉莉。
来这座城市打拼之前，艾莉莉对模特这个行业充满了遐想，那个T型台就是她梦中的金光大道。可是等真正踏入这行，她才发现一切都不一样。
对面的办公椅上，坐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正是艾莉莉的经纪人邓枫。一个大老爷们儿穿得花里胡哨，扎着小辫，头上包着一条红丝巾，耳朵上戴着两个大大的银质耳环，再加两个小黑圈。他正在点头哈腰地接电话，语气中有抑制不住的欣喜：“噢，真的吗？当然有时间，档期没问题。好，好，随时，随时可以签约。没问题，好的，再见。谢谢，谢谢，太谢谢亲了！”邓枫放下电话，两眼放光：“莉莉，你知道是谁来的电话吗？”
艾莉莉懒懒地应了一句：“谁呀？”
邓枫答道：“木森集团。”
艾莉莉放下手里的杂志，来了兴趣：“他们说什么？”
邓枫伸出兰花指：“你肯定没想到，他们想签你做代言。”
艾莉莉无法置信：“天啊，怎么可能？”
邓枫笑得合不拢嘴：“千真万确。”
艾莉莉高兴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邓枫也兴奋得直搓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围着艾莉莉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木森可是全国知名的服装品牌，他们以前都是找一线模特签约，这回看中咱们，这个机会，你一定要牢牢抓住。”
艾莉莉本来一张笑脸，听到这里，反而变得凝重起来：“你说，他们为什么会挑中我呢？”
邓枫也愣了，天上掉馅饼的事，砸中了你，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还真说不准。
两人沉默片刻，邓枫突然想到了什么，慢慢露出了微笑：“是不是……乔董？”
艾莉莉一听，扬了扬眉，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邓枫一看她的眼神，心口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乔董真是我们的贵人啊。”
艾莉莉抿嘴，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转身拎起皮包：“我出去一下。”
邓枫露出****的眼神，两手一摆：“去吧去吧。”
9 烛光晚餐
艾莉莉决定好好犒赏自己的男朋友，于是特意约了乔邃出来吃饭。
乔邃倒没推辞，只是让她去上海南路一家西餐厅等着。艾莉莉到了现场，见是一个会员餐厅，心里多了一层欢喜。无疑这里说话会更隐蔽，也更安静，没有闲杂人等干扰。再加上餐厅装饰典雅，颇有情调，她的心情也变得更加愉悦起来。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不过艾莉莉追乔邃的时候，倒没费多大的心思，无非是一个****的眼神，一个撩人的动作，两情相悦，干柴烈火，很快就发生了******。可是，真正相处起来，艾莉莉才发现，这层纱一直都在，叫她怎么也看不真切。纱里面的那个男人，确切地讲，应该是男孩，那么年轻，那么俊雅，可是做起事、说起话来，却跟他的外表和年龄完全不符合，就像隐藏在森林里的豹子，随时具有攻击的可能，为人自我、冷血而残酷。
艾莉莉没认识乔邃之前，就听过他的很多故事。比如他未成年时父母双亡，乔氏集团惨绝人寰的内斗，他几乎无败绩的商场博弈；再比如他数不胜数的女人，及一掷千金的豪爽。
这是一个天生让人抓狂的男人。
女人们仰慕他，男人们害怕他；
女人们希望得到他的爱，男人们希望得到他的钱；
女人们忽略他的残暴，男人们忽略他的多情。
……
乔邃来的时候，艾莉莉已经在餐厅孤零零地等了足足两个小时。
委屈是有的，怨言也是有的，想想自己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多少男人讨好、奉承，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她都视而不见，如今却像傻子一样守候在这儿。漫长的等待让艾莉莉的心里犹如猫爪挠痒一样，总想发作。然而当她看着远处白衣黑裤潇洒十足的男人从豪车中出来时，她的怨言已被自己生生地吞进肚子，再也没了踪影。
烛光晚餐，总是有几分浪漫和多情。此时的艾莉莉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娇羞的小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美丽动人。
乔邃擦了擦嘴，喝了一口红酒：“干吗这样看我？”
艾莉莉眨了眨眼：“猜，下午我去干什么了？”
乔邃低头：“逛街买东西！”
“给谁买？”
“给我买！”
艾莉莉终于逮住了一个撒娇的机会，双手扔掉刀叉，嘟着小嘴：“没劲，什么都能猜中，一点都不好玩。”
乔邃终于露出了浅笑：“只能怪你的智商太低。”
“真坏，你怎么这样说人家？”
乔邃了然一笑：“这不是你爱听的吗？”
艾莉莉有一种被视线穿透的感觉，她赶紧转换话题，从旁边椅子上拿出一个精美的包装盒：“送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乔邃接过来瞧了一眼，是一条金色的领带。他随口答道：“嗯，还行。”
艾莉莉见他态度敷衍，也有点不好意思：“我也知道，跟你送给我的礼物相比，差得太远，不过这是我的一份心意。”
乔邃反问：“我送你的礼物？”
艾莉莉害羞地点点头：“我已经提前知道了。”
乔邃有点狐疑：“什么礼物？”
艾莉莉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木森集团的广告代言啊！”
乔邃瞬间眯了眯眼，停顿片刻，表情严肃地答道：“我不知道。”
艾莉莉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可能啊，要不是因为你，那么大一家公司无缘无故地怎么会找我？”
乔邃已恢复平静：“这才说明你的魅力。”
艾莉莉忍住心中的不安，再次问道：“这件事真的跟你无关？”
乔邃点点头：“木志明跟我是有些交情，不过你的这件事，跟我无关。”
艾莉莉更加不解了：“是不是木老板知道我们俩的关系……”
乔邃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一脸淡漠：“你觉得我会这样公私不分吗？我还有事，先走了。”
艾莉莉急了：“可我还没吃完。”
乔邃不耐烦地站起身，扔了几张钞票在桌上，扬长而去。
艾莉莉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10 尘归尘，土归土
苏男很喜欢黑夜，因为夜色让她放松。此时的她穿着宽松的丝绸睡衣，披散着乌黑的长发，站在窗户边上，享受着凉风，眼睛望着夜空，一动不动。
夜已经很深了，浓墨一样的天上连一弯月牙都没有。四周很安静，除了偶尔从远处的繁华街道上传来几个风驰电掣的声音，听不到其他。天上看不到几颗星，黑幕之下突然闪出的一颗流星带着凉意从夜空中划过，炽白的光亮是那般凄凉。
苏男浑身一震，赶紧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晴姨，是你吧，你来看我了吗？我现在很好，就是很想你……”苏男的声音开始哽咽：“你和小宝贝在天国好吗？晴姨，姓乔的死了，被困在车里活活烧死的，你高兴吧……”
没有人回答，只有夜风撩动树梢的声音，传到苏男的耳里，更像是晴姨的回应。苏男对着天空说：“可是，我什么也没帮你做……不过你放心，晴姨，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相信我，保佑我，晴姨……”
不知过了多久，苏男的脚站得麻木，身子变得冰凉，这才转身回到办公桌前，继续之前未完的工作。
电脑的网页上是乔邃的八卦新闻，包括他跟一些女人的各种亲昵的照片，有的在豪车里，有的在夜店，有的在宾馆门口。桌上放着一堆财经杂志，全是他的专访和封面照，里面的文章却与网页上的内容截然不同，多是他跟一些商贾巨富、政界要人的合作采访，还有项目签约仪式以及恭维漂白的追捧文章。
苏男点开“人物档案库”文件夹，这是别人刚给她传来的资料。
姓名：乔邃
身高：180cm
年龄：27岁
爱好：豪车、冒险
性格特点：霸道，好胜，多疑，爱耍阴谋，占有欲强
现任女友：艾莉莉
死敌：陈归尘
……
苏男看到“死敌”两个字时，放下了鼠标。
泛着蓝光的电脑屏幕，映照出女人美丽的容颜。苏男点起一根烟，缓缓靠着椅背，眼神迷离。她想起不久前自己和安啸的那一场对话，原来这小子说话还有点靠谱，乔邃的死敌真是另有其人。
“陈归尘，这个名字有点意思。”苏男念叨着，嘴角已经微微上翘。
“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圣经》里的这句话，真是说到苏男的心里去了。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厉害角色。”苏男有些期待。
11 千里相思
QQ里突然弹出一个视频邀请，苏男迅速调整姿势，掐掉烟，打开灯，接通视频。
凌西帅气的大脑袋立即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连说话都带着委屈：“有个傻瓜，一直饿着肚子在等电话。”
苏男猛然想起两人之前的约定，伸了伸舌头，很不好意思：“抱歉，抱歉，我忙得忘了。”
凌西并不深究，只是关切地问：“忙什么？你爸妈有消息了吗？”
苏男摇摇头：“没有，当年的医院早已经搬了。”
“那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苏男的表情看起来有点难过：“估计一时半会儿比较难找。”
凌西想了想，小声问道：“要不你先回来？”
苏男再次摇摇头：“不，我要留下来。”
凌西很惊讶：“你说你要留在国内？”
苏男点点头：“我已经找到一份工作，有了落脚的地方。”
凌西脸色大变：“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
苏男压住心里的澎湃，脸上却带着撒娇：“才不，你肯定不同意。”
凌西颇感无奈：“我没有不支持啊。可是，我们俩怎么办？我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回国啊。”
苏男打趣道：“牛郎织女，多浪漫。”
凌西苦笑：“你不是牛郎，怎么知道牛郎的苦？”
苏男乐了：“你也不是牛郎，怎么知道牛郎就一定苦？”
凌西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漫漫长夜，寂寞难耐啊。”
苏男虎着一张俏脸：“你敢，小心我废了你。”
凌西****地笑道：“你肯定舍不得。”
苏男害羞了，道：“赶紧吃饭去。”
“好，我想你，宝贝。”
“嗯，我也想你。再见。”
凌西突然停顿了，眨了眨眼道：“靠近一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苏男有点纳闷：“什么啊？”
凌西的语气中带着神秘噘“靠近一点，对，再靠近一点。”
苏男的脸在他的指引下几乎挨着屏幕了。凌西突然撅起嘴巴对着屏幕亲了一下：“这味道，让我魂牵梦绕。”
苏男又羞又急：“找死啊，滚蛋。”
凌西哈哈直乐：“晚上，我们在梦中继续。”
电脑随即安静下来，很快恢复成幽暗的蓝屏，泛着冷冽的光芒。苏男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呆呆地看着屏幕。自从她回国，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似乎也在变化，他变得甜言蜜语，喜形于色。她转念一想，这个世界又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呢，自己不也在变化吗？变得越来越让这个男人难以捉摸了。
他会不会失望？会不会讨厌我？甚至疏远我？
想到这里，苏男突然觉得很凉。她赶紧起身把窗户关上，可是屋里还是冷，寒气围绕着她久久不曾散去，慢慢地，慢慢地，竟然转变成痛，一丝丝，一缕缕，从心里往外蔓延，像蚂蚁撕咬，像钝刀割肉。苏男坐到床上，把头紧紧蜷缩进身子里，喃喃低语：“凌西，凌西……”
朦胧中，苏男看到了火。伴随着熊熊大火的，还有烟雾弥漫。
火光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站在屋内，惊恐万分。火势在不断蔓延，视线模糊不清。烟雾和火光冲天，小女孩四处张望，可惜她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摸索着一步一步往门的方向移动。不远处，一个小男孩伸手向她呼喊求救。小女孩本能地站住，想往回走，可刚迈出步子，却突然站住，呆立不动。
小男孩哀求地伸出双手，向她呼喊：“救我救我……我好害怕……”
小女孩的眼睛一片死寂，她仍然用双手摸着墙壁，一步一步慢慢靠近房门。
身后继续传来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救救我……救我……
小女孩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脚不时地碰到地面的东西，身子踉跄，好不容易站稳，刚走两步，又被凳子绊倒。小女孩仍然挣扎着站起来，这一次，她不再捂着耳朵，而是腾出双手，继续摸索着墙壁往前走。
小男孩的声音已变得尖锐而失真：“你这个臭瞎子……我会逮住你，我一定会揍死你……”
突然，小女孩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小男孩的声音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小女孩茫然地回头。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感到烧灼的热度。
而此时，床上的苏男冷得浑身发抖，她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嘴唇发乌。她把自己缩得更紧更小，嘴唇抑制不住地上下打颤，光滑的额前渗出一层细细的汗水。
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刻打进来的。
午夜里，铃声显得特别响。
苏男猛地惊醒，原本颤抖的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瞬间，她的整个神经清醒，再睁开眼睛时，原本迷离的眼神已变得清亮。苏男用手抹了一把汗，神色自然地坐了起来。她拿起放在床前的手机，面无表情地接听。
凌西清亮的声音传来：“小傻瓜，睡了吗？有没有吵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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