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其实,丁楠不想再听歌。嘴里说,对那个神秘的老男生,不“宰”白不“宰”,心里还是有些不忍的。凭什么呀,非亲非故的!可是,丁楠还是抵挡不住一种纠缠,那便是她对石头的牵挂。昨夜,面见得突然,分手也有些慌乱,连个联系方式都不曾留下,假若不再去听歌,岂不是把刚牵起来的线又扯断了?于是,丁楠的心里就矛盾,去,不忍,不去也不忍。丁楠这么寻思时,人还躺在床上。昨夜睡得安稳,好像什么都不曾想,倒在床上,便睡去了,一醒来,就接到了汪芹的电话。还是中午,汪芹就想着晚上的事了。汪芹说,姐,夜里还去听歌么?丁楠笑着说,小妹,你是不是寂寞呀?这话虽是玩笑,但也正中汪芹要害。汪芹搬出了童禾的别墅,有过一时的快乐,过后,心里便空荡下去,毕竟,改变一种生活方式,需要时间。过去,她习惯一个人生活,无牵无挂的,后来,又习惯身边有一个男人的生活,男人呵护你,男人滋润你,男人宠爱你,这日子过得虽少了些个性,却也逍遥自在,却也无忧无虑。这一切突然变了,当然会有一些茫然,一些困惑,当然也会需要用另一种方式来弥补,来充实。老实说,汪芹是不想离开童禾的,按时间计算,他们还处在蜜月阶段;按心情来衡量,他们还谁也不想舍弃谁,都还粘在一块。问题在于,汪芹发现了那个秘密,童禾要杀人的秘密,且要杀的人是她的姐,这就让汪芹感到恐惧了,只是一瞬间,童禾便变成了恶魔。人与魔是不能为伍的,更不能同床共枕,但生活忽然失去平衡后,人又是需再找一个支点的,因此,丁楠便又成了汪芹的依托,汪芹不找丁楠,那黑夜,漫长漫长的,真的好难熬。于是汪芹就答,就算是寂寞吧。姐,你不让我提起季洪,又不去见石头,你也会寂寞的。丁楠说,算你说得对,那就去听歌呗。不过,那老男生就不要了,总宰他,也怪别扭的。汪芹答,我也不想他跟着。他说不准是个奸细,要不然,老女人怎么会知道我的行踪,总像站在我背后似的?丁楠就笑,说,能引起别人关注,是件好事儿。汪芹说,这也是好事?老女人凭什么像老妈似的,总是警告我?丁楠说,好了,别没完没了了,晚上见呗。汪芹不挂电话,又说,干吗要晚上见?我现在就要见你。丁楠说,你不上班了?汪芹说,有童禾在背后站着,这调查公司谁敢对我说不字?丁楠说,都知道了你和童禾的关系?汪芹说,对这档子事,每个人都有特异功能的。丁楠便故意说,有人保护还真好。汪芹叹了一口气,答,可惜,他是一匹狼。狼是要吃人的。姐,我到你这来好吗?丁楠犹豫了。汪芹提到了童禾,丁楠就有了些警觉。老女人总是警告汪芹,肯定是有道理的。丁楠不怀疑汪芹,但怀疑汪芹的身后有一双眼,于是就说,我看还是晚上见好。汪芹便耍起了孩子脾气,说,不,非不。丁楠无奈,只得勉强同意了。
汪芹是坐的士赶过来的。来后,见丁楠还赖在床上,连午饭也没吃,便乖巧地去下厨。汪芹一边做饭一边说,还不欢迎我来,要不然,你就得饿肚子,像我这样的免费服务员,你到哪儿去找?丁楠故意逗她,答,你这是在破坏我的计划。汪芹说,不吃饭,还有计划?真是疯话、鬼话。丁楠说,你破坏了我的瘦身计划。汪芹说,你再瘦身,没翅膀也可以飞了。两人闲聊着,电话响了。丁楠看着汪芹,汪芹也看着丁楠,都没有伸手去拿话筒。丁楠住进来后,这电话就没响过,这当儿,它突然响了,真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犹豫了片刻,丁楠还是接了,这才知道是老男生打来的。老男生问她今晚还听不听歌,丁楠说,不听了,就在家里休息。老男生不信,问,真的?你闲得住?我的钱可是不用白不用。丁楠说,今天不用你的钱,不等于明天不用你的钱。钱先在你那儿放着,看哪天我有了兴趣,给你花个光光。老男生说,说话算数?丁楠答,本小姐没本事,就会挥霍。老男生说,我说的是你出门不出门的事。丁楠答,看来你也不大方,是个吝啬的人。我重申:今晚不出门,行了吧?老男生开了一句玩笑后,便把电话挂了。丁楠和汪芹就开心地笑了起来,像捡了一块天上掉下的馅饼似的。汪芹说,对这种纠缠不休的男人,就得骗骗。丁楠说,其实,老男生人不错的,我骗他,只是不想花掉他更多的钱。汪芹说,你刚才说准备把他的钱花个光光,说假话呀?莫非你对老男生有了好感?丁楠说,做你的饭吧,给你的嘴积点德。
一个下午,两人也没干什么正经事儿,扯些闲话,说些闲事,疯疯癫癫地折腾着。七点整,便朝滚动娱乐城赶去。本来,她们想早一点到的,可偏偏一路不顺,先是的士突然坏了,不得不半途转车,待转了车,大街上又塞了车,走走停停,的士像蚂蚁一般爬着,半小时的路程,硬是耗掉了两个小时。进了夜总会,以为石头早登场了,而石头偏偏没来。歌厅里,等着听石头唱歌的人,正在嚷个不停,有人要退票,有人说老板不守信用……总之,热闹着。丁楠的脸色有些难看,腿也在抖动。她是怕石头出事。汪芹就抓住她的手,不停地说,姐,别担心,恐怕是塞车了,我们刚才不也塞车了吗?丁楠没答话,丁楠没有心思答话,眼睛里满是茫然。这时,老板出面了。老板说,歌手临时遇到了急事,要大伙再等等,假如半小时内还不来,保证退票。老板给了承诺,众顾客就安静了许多。可是丁楠没法安静,心里愈发惶恐起来。汪芹见状,便找来一个服务生,问道:我们是石头的朋友,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出了什么急事?那服务生就说,我们也不知道。汪芹又问,他经常迟到么?服务生答,不,他从不迟到的。汪芹看了看丁楠,眼色也迷离起来。
石头到底还是出现了。石头走上台时,台下就有了一片掌声。石头对听众鞠躬,罢了,石头说,对不起,路上出了一点意外,让大家久等了,今天我多唱一首歌,算是赔礼,大伙看行么?台下,又是一片掌声。看来,听众还是蛮喜欢石头的,石头开始唱歌,但石头今天好像状态不佳,歌唱得没有底气,头上还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汪芹很轻地推了推丁楠,说,怎么回事,石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丁楠没答话,眼睛定定地看着石头。待到一曲唱罢,她顺手捧起桌上的一束花,就走上台去。感情怕发酵,发酵了,便和酒一样,变得更醇、更纯。丁楠的感情是在刚才的等待里发酵的,因此,丁楠少了些矜持,多了些纯粹,她把花递给石头后,就盯着石头的脸,仔细地看着,反复地看。石头的脸有点苍白,像纸一样苍白,也像纸一样憔悴。石头有些意外:对她走上台来感到意外,对她的眼神感到意外。这眼神里,分明写满了爱怜,写满了回忆。没有爱怜,没有回忆,是不会有这种眼神的。石头受到了诱惑,受到了鼓舞,便张开手臂,把丁楠拥进了怀里。丁楠没有装腔作势的挣扎,也伸出手,紧紧地把石头抱住。这是一幕突然上演的喜剧,台下先是一片安静,之后,又爆发出一片掌声,呼声、口哨声连成一片。趁这当儿,丁楠问,石头,你怎么啦?石头答,出门撞上了车。丁楠问,没事吧?石头说,只是胸脯有点疼。丁楠问,看医生了?石头答,不碍事。丁楠说,不对,你的声音都变了。说罢,丁楠松开石头,转过身,对台下的听众说道,各位,石头今天出了车祸,恐怕是唱不下去了,请原谅吧。丁楠边说边给大伙鞠了一躬。有听众问,你是他什么人?丁楠一点没犹豫,答,石头的女朋友。台下就再没有问话。待丁楠转过身来时,石头已是泪人。丁楠挽起石头的手,就朝后台走去。不久,他们便离开了夜总会。这时,丁楠想起了汪芹,忙站住,说,汪芹还没出来。话音刚落,汪芹就从他们背后冒出来了,说,你重色轻友,原本是想把我丢掉的吧?丁楠说,不是急了么,一急,便好忘事。汪芹说,我这个人是丢不掉的,一辈子,你也别想丢掉我。汪芹嘴撅得老高,是一副生气的样子。丁楠只得说,谁敢丢你呀?谁丢得掉你呀?我巴结你都来不及呢。汪芹的气就消了,说,这才像姐说的话。之后,汪芹又对石头说,死石头,你怎么就被车撞了呢?想我姐想走神啦?丁楠瞪了汪芹一眼,说,石头浑身都在冒汗,你还有心思责怪他?真是没良心。汪芹再看石头,果然一脸难受的样子,便伸伸舌头,说,那就赶快去医院吧。石头摆手,说,不用,顶一阵就没事了。汪芹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人是肉,车是铁,肉和铁撞上了,你还敢嘴硬?汪芹连说带推,石头无奈,只得随她俩钻进了的士,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得仔细,说大事没有,但难保胸部没有骨折,只是深夜无法拍片,还得改日再来。丁楠摇晃着的心,便放了下来,说,石头,那我们就送你回去吧,明天再陪你来。石头说,明天我自己来就行了。汪芹抢白道,又说假话不是?你心里巴不得我姐陪你来呢。石头脸上就有一片羞涩的红,像大姑娘一般。丁楠忙解围,说,汪芹你这张嘴该用针缝上!他是病人,不该陪他来么?汪芹说,该!应该!你就没听出来,我是在撮合么?汪芹怪腔怪调的,说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回家路上,丁楠就要了石头的电话号码,也顺便把自己的号码告诉了石头。再后来,就分了手。
一场灾祸,就是在他们分手后不久发生的。
其实,时间还不算晚,也就是深夜十点。闲着的人,在这个时间里是睡不着觉的。汪芹提议去泡泡吧。丁楠说没心情,还是回家休息的好。汪芹就说,那我就到你家里去,一个人守着一间空房,怪孤独的。这话指的是汪芹自己,也说的是丁楠。丁楠想都没想,便同意了。好在丁楠同意了,不然,后面发生的事,还真难抖出一个结果来。
丁楠住在一条背街上。老男生每次都用车送,丁楠也就没感觉出这儿的静谧,反正一下车,钻进楼里,外面的一切也就看不见了。这当儿,两个大姑娘不想搭车,独自走着,才觉得这儿极安静,身前身后都冒着冷气儿。路灯稀薄,行人稀少,脚步声也能激起一串回音。汪芹把丁楠的手死劲儿抓着,说话声都有一点哆嗦,这鬼地方,怎么就没几个人影?丁楠说,害怕了?有姐在,你怕什么?其实,丁楠也在给自己鼓气,两个女孩,黑灯瞎火地走路,没有一点发憷才怪。说话间,她们看到了宿舍楼,再走100米,便到家了。可有人就是不让她们回家。两个男人就是在她们离家100米远的地方跳出来的。这两个男人,贼胆也够大的,不像电视里的坏人,干些拦路越货或杀人放火的勾当时,脸上总蒙着一块黑布片什么的,他们什么都没戴,像在干着光明正大的事儿。一个捂住丁楠的嘴,一个捂住汪芹的嘴,便朝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拖去。待进了一个更黑暗、更恐怖的小院内,那两个男人就把她们放开了,接着,是一个男人凶巴巴的声音:别说话,否则一个也活不了!丁楠和汪芹便抱成一团,偷偷地看着这些贼人,看他们如何来处置她们。一个贼人又说话了,你们谁是丁楠?丁楠就知道这贼人是冲着她来的,便答,我是丁楠。汪芹感到危险正朝着丁楠靠近,也说,我是丁楠。那贼人说,他妈的,死到临头了,还在讲义气!好,老子一起送你们走!另外一个贼人,便赶紧掏出一张照片,打开手电筒,开始辨认起来。罢了,指着丁楠说,她是丁楠!汪芹就把丁楠拦到了背后,说,你胡说,我是丁楠!那贼人说,好呀,老子今天把两个丁楠都干了!妈的,只是可惜了,这两张脸,嫩嫩的像一朵花,没法受用了。说罢,转过头,又冲着那个拿照片的贼人说,还不快动手!拿照片的贼人答,老板说过,有一个女人是不能动的!那贼人说,你懂个屁,赶上了的,都得杀,你不杀她,她明天就杀你!两个贼人便把刀抽了出来,黑暗里也能看得到寒光。丁楠就对汪芹说,别怕,我们跟他们拼了!说着,捡起一块破砖,欲砸了过去。这时,院子里就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她们都不是丁楠,我是丁楠!两个贼人着实吓了一跳,忙转身,惊慌地问,你是什么人?那男人说,你就没看到我手里的家伙?丁楠和汪芹看清了,两个贼人也看清了,那是枪,虽然夜色模糊,也看得出来那是真枪。两个贼人不笨,知道遇上了难以对付的人,转身便把丁楠和汪芹抱住,且用刀抵住了她们的喉咙,威胁那男人说,你别胡来,不然,我们就和这两人同归于尽。那拿枪的男人一点也不急,说,如果我说,你们还可以活命,你们还想同归于尽吗?那贼人说,你把话说清楚。那拿枪的男人说,你们杀人还没成为事实,不是死罪;再说,我现在也不想送你们去公安局。那贼人说,你是吃斋的警察?拿枪的男人说,不,我是不想让这两个女人给你们陪葬。那贼人说,你想怎么样?拿枪的男人说,留下这两个女人,你们走!说罢,便让出了一条路,两个贼人对望了一眼,押着丁楠和汪芹朝院门走去。战战兢兢,一步一看的。到了院子门口,两人猛地把人质朝拿枪的男人一推,便撒腿而逃了。拿枪的男人顺势接住人质后,就把枪收了。然后,对惊魂未定的两个姑娘说,有意思!这叫不叫英雄救美?丁楠就问,老男生你怎么来了?老男生说,先不谢我,倒质问起我来了,这桩买卖不划算。汪芹也缓过神来,说,老男生,谢你放在心里不行么,非要说出来?老男生说,还是汪芹小姐乖巧,放在心里就放在心里呗。至于说我怎么来了,就你们这两个小不点,骗得过我?把不出门说得那么干脆,这就是告诉我,你们一定会出门。你们一定要出门,也就一定要出问题。我累呀,跟着你们转了三四个小时。丁楠说,那么说,两个坏人抓我们时,你就跟在后头?老男生说,是呀。我不跟着,明天我就得破费为你们买花圈了。丁楠说,你这个人还是不好,你当时就该出手的,你再慢一点,我们不就完蛋了?老男生说,我出手早了,就没法看到你们的英勇壮举了。汪芹敢冒充丁楠,女中豪杰,了不得!丁楠说,你可以把那两个坏蛋抓起来的。如果你真是警察,我要告你失职。老男生哈哈笑了,你真是个厉害的角色!我是怕抓了两个坏人,又死了两个好人。再说,抓了两个坏人,还得顺藤摸瓜,带出坏人背后的坏人,到那时,可能有人会不高兴罗。老男生说罢,就望了汪芹一眼。汪芹不吭声,装不明白。丁楠肯定是明白了,丁楠也不再吱声。老男生说,这院子晦气,走吧,我送你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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