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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小说: 繁华城      作者:刘爱平

石头留在被窝里的热量还没有消散,石头身上的男人气息,也在被窝里游荡,丁楠躺在被窝里,身体温暖着,心里也温暖着,于是,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想法:还真不如找一个男人,把自己嫁出去,像石头这样的男人也行的。女人们累了,女人们有了一种渴望了,大都会这样想的。丁楠想罢,就又独自笑了,想找个男人嫁出去的念头,至少有过100遍了,但都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就像风一样吹过,水一样流走了。她跟自己算过命,做贤妻良母,这辈子,她大概是做不了了。于是,丁楠就合上眼,就想睡,睡个踏实,睡个够本,把昨夜的损失夺回来。不久,她又发现,这个想法也不现实,她就是睡不着,愈强迫自己愈是睡不着。脑子里,像有好多东西在舞蹈,有时是蚊虫,让她疼,也让她厌恶;有时是蝴蝶,很美的,让人生出好多的遐想、好多的憧憬……很硬的床板,在她辗转反侧时嘎吱地响,响个不停。她脑子呢,也像台发动了的机器,疯狂地轰鸣,疯狂地转,转个不停。最后,一个蛮大的问号便蹦出来了:这狗日的城市,怎么就容不下我呢?她开始检讨自己,后来,她就明白了一理:她不应该把眼睛总盯着童禾之类的私老板,钱让他们良心发了霉,长了茧。她要找个饭碗,就该像陈天一一样,去找电台、电视台、报社什么的,当个记者,当个编辑,走到哪儿也能摆个谱儿。她是学中文的,她能写,她能说,她有胆量,关键的是,她比陈天一强,什么都比他强,他能做记者,她为什么就不能呢?想到这儿,丁楠就兴奋,就更加睡不着了。那个讨厌的陈天一,那个大嘴巴陈天一,居然成了一个榜样,成了一种力量,丁楠觉得好笑,也觉得无奈,当然,更多的还是兴奋。丁楠就起床,丁楠就开始打电话。先查晚报总机,后找总编室,再找社会观察版编辑室,绕了一个大圈儿,终是捞到了陈天一的手机号码。丁楠找陈天一,没别的目的,就是想知道,进报社有无捷径可走。

丁楠运气不错的,号码一拨,居然就通了。丁楠说,我是丁楠。陈天一恐怕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半晌才说,你真是丁楠,真是我们的校花丁楠吗?丁楠就说我就是丁楠。陈天一便热情起来,说,老同学,你终于还是冒出来了。丁楠说,听你的口气,你好像知道我要冒出来似的。陈天一自负地笑,其实你早就冒出来了,只是没有冒出来找我罢了。丁楠知道他指的是童禾那档子事,不过,她现在没有找他算账的意思了,就说,我冒出来了,你也冒出来了,我痛打坏人,你当了帮凶,是这样吧?你从那天开始,就一直盼着我找你,是吧?老同学,请如实回答,别说假话。陈天一便答,你呀,像别人肚里的虫,什么都明白。服,佩服!但这不会有什么不对吧?丁楠答,对,全对。不过,我这老同学冒出来了,你就不打算表示一下?陈天一忙答,中午我请客。丁楠说,好呀,大记者,我也正想一睹你的风采呢。陈天一谦虚着,答道,狗屁风采,老样儿。之后,就说了一家酒楼的名字,再之后,又说你等着,我来接你。丁楠也没客气,怎么说,也是老同学,人家有那份热情,拒绝了,就有点虚伪了,不真实了。于是便告诉了他一个地点。

陈天一是开着小车来接丁楠的。是一辆普通车,还是让丁楠眼睛发亮。坐进车里,丁楠就问,老同学,都有私家车了?陈天一说,你以为这省城里的钱可以抢呀?公车,报社派的。丁楠的兴趣便更浓了,问,听说,报社有千号人,人人都派车啊?陈天一笑了,答,哪能呢?报社也没抱着金砖,我只不过运气好了点儿,社长一高兴,我就捡了个便宜。陈天一没把好运气说出来,但丁楠已感觉出来了,这陈天一,已是个人物了,该刮目相看了。

说话间,车就停到饭店门口。丁楠钻出车门一看,竟是“桃花园”——这城里,谈情说爱的人都爱来这个地方。丁楠也来过,一两个月前来过,不过,她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她是来找汪芹的。那时,她的心情极度灰暗,就像这冬天的天一般灰暗。今天,她又来了,还是没有带上一个可以谈情说爱的人,只是心情晴朗多了,虽没有好事、喜事,毕竟她为自己定了一个目标,且在为这个目标努力。进了酒楼,这里的摆设依旧,好多的花,好多的树,冬日里,也依旧是郁郁葱葱的。丁楠就说,人像这树多好,一年四季,灿烂绚丽的。陈天一便问,你好像有蛮多感慨?丁楠说,哪里!不过是随便说说。陈天一说,你呀,就是不肯跟老同学说真话,唉,不说也罢,在学校里,你这朵校花,就没正眼看过我。丁楠说,夸张了吧?陈天一就装出一脸不幸来,说,难道不是么?现在你都没端正地看我一眼呢。待到桌旁落座后,丁楠把头一歪,眼睛又眯了起来,说,好吧,那我就好生地看你一眼。过后,陈天一就问,是不是有点感觉了?丁楠知道他是张大嘴巴,知道他那点德性,就偏不往陷阱里跳,说,你说你没变,其实还是变了,头发变长了不是?变茂密了不是?陈天一很失望,长叹一声。丁楠就笑,笑得灿烂如花。陈天一说,你笑什么?丁楠说,你的叹息声,特夸张的,听了,就是不真实。陈天一一点不生气,说,不真实,就是虚伪了罗。老同学,你没变,个性没变,美丽没变,当然,你讨厌我们的心情也没变。丁楠说,我讨厌你吗?那我干吗来找你?陈天一说,那也是。你看我这张嘴,总忘了说自己的好话。这样吧,毕业都快一年了,你说说你的故事。丁楠不愿把那些说了鼻头就发酸的事告诉他。丁楠只是说我想当记者,我想你帮我。

陈天一便沉默了,是一副特为难的神情儿。

丁楠看得出来,这是装的,就像一个文盲,戴着眼镜装作学者一般;就像一个流氓,穿着西服装作斯文一般,怎么看都别扭,怎么看都难受。丁楠又想笑了,丁楠没笑,丁楠故意说,陈天一,如果太难,那就当我没说,我就撮你一顿饭后走人。这么一激将,效果就出来了,立竿见影的。陈天一说,难是难,但再难也难不到哪儿去。丁楠说,你的话,特难理解的,你不如直说了。陈天一就说了一通“实话”,比方说,报社人满为患呀,记者竞争上岗呀,领导下令裁员呀……记性不好,还真难全部记下来的。丁楠听不下去了,丁楠就说,老同学,你把我带进了一条巷子,拐来拐去,我还是拐不出来。你说,出口到底在哪儿呢?陈天一说,就算是一条巷子,出口总归有的。丁楠,我是如何进报社的?我是如何出名的?我是如何讨得社长青睐的?我跟你实话实说,是告诉你出口,你千万别说我是在卖弄。丁楠就说,谁说你卖弄了?你真是卖弄,我也听得出来的。陈天一说,那就好,那我就讲了。

陈天一接下来的一番话,还真不是卖弄。陈天一说,他去报社求职时,人家就是不要他,说破了嘴也不要,下跪还是不要。但他陈天一没别的偏好,就想当名记者。那段时间,报纸上正卖力说着传销的黑暗,但说得都不着边际,尽是皮毛。陈天一读大学时,就搞过传销。那时,他哪来的钱宴请老师?他哪来的钱拈花惹草?就是占了传销的便宜。但陈天一是个聪明角色,他赚了传销的钱,也看出了传销是个黑洞,那些高层的传销经理,正打算一步一步把他引向深渊时,他却逃了。正是这一经历,让他看出了报纸的浅薄,也找到了“巷子的出口”。他带着目的,又一次深入虎穴,果然,一个月后,他抓到了第一手资料,且把它写成了文章,送进了报社。文章登出来了,一个传销组织崩溃了,一个名人出现了。所有报纸都来抢这个名人,一个大牌记者就又诞生了……

这个人,当然是陈天一了。

丁楠听呆了,像在听一部传奇,她看着陈天一,都有些崇拜了。

陈天一陶醉了,得意了。他说,老同学,你该知道巷子的出口了吧?丁楠作答,知道了,可是,你找的是你那条巷子的出口,我这条巷子的出口在哪里,我还是不知道。陈天一就笑了,笑得高深莫测的,说,找巷口,胆子要大,找的方向要偏,出口往往就在偏处。丁楠说还是不明白。陈天一就问,我给你找一个偏角,你敢不敢闯?丁楠说,敢!我不会后退一步的。陈天一就开始指点迷津,说,你去过夜总会吗?你见了那儿的坐台小姐吗?你知道她们的真实生活吗?你知道她们是如何赚钱的吗?这就是一个偏角。女记者不便进这扇门,男记者抓的都是皮毛,你若打进去,佯装风尘一回,你就会得到第一手资料,当然,你就会成功。丁楠想了想,就果敢地点了点头。陈天一高兴了,说,好,我们开始喝酒,为你即将成功干杯!菜上来了,酒上来了,他们就喝酒。这顿酒,喝得尽兴,喝得疯狂,猩红色的干红,被他们权当了饮料……

离开“桃花园”时,两人都有了很浓的醉意。丁楠说回家,陈天一就说要送。丁楠说你酒喝多了,陈天一说没事,车前有个采访车的牌子,特管用。陈天一还说,警察算什么?扯淡。丁楠也附和着说扯淡。之后,两人就上了车。一路上,陈天一真闯红灯了,不知是警察没看见,还是看见车前的牌子,闯就闯了,车子依旧一路高歌,一往直前。丁楠特别开心,就大声嚷嚷道,陈天一,你小子真行,玩得痛快。陈天一就说,这算什么痛快?你卧底娱乐城了,那些有钱的傻帽围着你转过来,又转过去,那才叫痛快。不过,你可别让人占了便宜,别真钻进了傻帽的怀里,大腹便便,没劲。丁楠说,陈天一,你的嘴真臭,过去臭,现在还臭……

两个酒疯子,说着满嘴的酒话,在街上继续疯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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