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还没等我们看清工厂的名字,面包车便在一个院内停住了。我第一个走下车,差点没吐出来。这个厂房比周围的厂子更破更小,甚至比我以前做过的“永新”厂还小。我们五个人相互对望了一眼,眼里明显地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但我们这些人中最少的也是交了110块钱的,现在真可谓箭在弦上不得发了,只好硬着头皮随“白衬衣”向一间挂着“总经理”门牌的办公室走去。
远远地,就听到“总经理”办公室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白衬衣”示意我们停止,自己刚三步并做两步地走进去。我们互相望了望,也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只见办公室内七八个人正围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争吵,“白衬衣“进去后,那七八个人又向他围了上来,更是吵得不可开交。正在这里,从一间大屋内又走出几个人,“副厂长”赶忙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几个人望了望我们,其中年龄最大的一个苦笑道:“你们也是来见工的吧,别见了,还是回去吧,我们可能都上当受骗了。”
原来,他们怀疑这个工厂是和丰飞公司合秋骗钱。他们除了在丰飞交100元的职介费和10表格费外,进这家厂还交了100元的押金,但不几天就连续被“炒鱿鱼”了。可进厂时有规定,不到半个月内离厂是不退押金的,离厂包括被炒、辞工和自动离职。他们大多是刚从内地过来找工的,其中以男孩子居多,因为很多工厂不收男孩子。他们在实在没有安身之所,外面暂住证又查得紧,走投无路之下才进这个厂的,没想到是这个情况。
现在聚在总经理室闹事的几个人比他们先进来,己经被炒鱿鱼了。他们则来得晚些,但过几天可能就会轮到他们了。
这时,那个肥头大耳的总经理己经被愤怒的人群推搡到院内了,那些人强烈要求退钱。包括丰飞公司的介绍费100元、表格费10元、进厂押金100元,还有近半个月的工资。
总经理坚决不退,还振振有词地说:“你们进厂快半个月了,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我凭什么退你们的钱!”
一听这话,那些人更气了,纷纷指责他:“每天加班加到死,帮你串了那么多玻璃珠子,那不是钱吗?”
“大米都是变质的!”
“菜都是晚上去菜市场捡的烂菜叶子!”
“菜里连个油花都不见!”
总经理被这些人围在当中,推来搡去的,不停地说:“你们进厂前我都和你们说好的,钱也是你们主动交的,又不是我拿刀逼着你们要的。你们不好好做事,我当然要解雇你们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一个声音最响、情绪最激动的男孩愤怒地说:“你到底退不退钱?再不退我要去告你们!”
总经理恶狠狠地望着他:“你要是不想在东莞混了,就去告吧!”
听了这话,男孩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总经理对着男孩发出开怀的笑声。
这时,一脸狼狈的“白衬衣”好不容易从另一群人的围攻中钻了出来,匆匆忙忙对我们五个人说:“走吧,我带你们去另一家工厂见工。”说完,率先走了出去。我们都把目光对着年龄最大的“副厂长”,“副厂长”向我们示意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走到面包车前,“副厂长”对“白衬衣”说:“我不想去见工了,我要回丰飞要介绍费。”
“白衬衣”微微一笑:“我们给了你们这次见工机会,是你们自己放弃的,这怨不得我们,但介绍费是一分都不会退的!”
“副厂长”怒了:“当时说好介绍不到工作就退的!”
“白衬服”振振有词:“不错,我们是说介绍不到工作就退的,问题的关键时,我们给你介绍工作,是你自己不去见工的呢。”说完这话,他将目光转向我们四个,冷声说,“你们几个去不去见工?”
“副厂长”气得浑身发抖,愤怒地骂了一句:“良心都被狗吃了!”恨声而去。
其余两个男孩都很瘦小,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闪烁的目光和我一样茫然而无助。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另一个女孩问我:“我们要不要去?”
我为难地说:“我也不知道呢。”
“白衬衣”见我们迟迟不上车,朝我们火了:“还不走?你们想去就自己搭车去吧。”说完,“砰”地一声将车门关上,发动了引掣。
女孩急忙连声喊声:“我去,我去。”但那面色车己“轰”地一声绝尘而去。她愣愣地望着面包车远去的方向,好久才转过身来问我:“我们要回丰飞让他们退钱吗?”
我摇了摇头:“算了吧,刚才他们吵架你都听到啦,退是不可能的。”
互相叹息了一番,刚才院内的争吵和“白衬衣”的态度己表明,丰飞是和工厂合伙骗钱无疑了。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凭着印象,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我们其实都不认识路,但我们都知道107国道,只要上了107国道,就好办了。
太阳很大,晒得人脸生疼,我们尽量找有树荫的地方走,避免被阳光直射。可东莞路两旁的树多是为装饰而栽,树荫小得可怜。通过谈话得知,女孩是内地一所财经学院的毕业生,今年刚毕业。她会电脑,找一份普通文员的工作还是不成问题的,可她坚持要做财务方面的工作。
财务工作优先招收本地人,就算很有经验,工资也要比本地人低许多。她刚毕业,当然没有经验,只有交一笔押金或找本地人担保。她交不出那笔押金,更没有本地人愿意为她担保,所以很难找到类似工作。
做普通文员吧,厂家给出的工资才几百块钱,于是她就一直不停地找。这次上当受骗,也是被丰飞的两千元的高薪许诺冲昏了头脑。她决定回去就进厂,哪怕是一个月七百元也做了。
我好羡慕她,我在亮光厂一个月加班加点也只有五百元。坐在漂亮的办公室,一个月七百元,不需要象我们那样每天加到半夜,对我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但经此一劫,我知道这种好事现在还轮不到我。我决定明天重新给自己定位,象丽娟他们说的那样,安安份份找一份普工的工作,等金秋厂招工再进去吧。但无论如何,我来东莞的目的,是一定要达到的!
走到107国道,我和那个女孩就分手了,为了省钱,又害怕晕车,我没有坐车,而是沿着人行道一步步走着。经过市场时,我一块钱打包了一份炒粉。回到出租屋,双腿象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再也不想挪动一步了。
丽娟和陈刚还没有下班,我拆开炒粉饭盒准备吃饭,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打过包的。刚拆开饭盒,一股浓烈的塑胶气味向我迎面扑来。我调整呼吸,叹了一口气,打开一次性筷子,抹了一点辣椒酱在炒粉上,尽管炒粉很硬,饭盒很难闻,我还是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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