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吕不韦误入侯门赵如意红颜薄命(2)
穿过院门,吕不韦见树阴下的石凳上有人在下棋,刚想凑近去观战,旁边几个围观的人发现他过来,一个个横眉冷对着他,都是刚才听学那些人,吕不韦知趣地走开。林子深处,竟有一条小溪,绕着一座假山,吕不韦信步走近,才见小溪旁有一老汉正在垂钓,那老汉背对着吕不韦,身子纹丝不动,好似假人一般。吕不韦不敢贸然惊动他,站在十步开外处,看着他,希望他能钓上鱼或什么来。然而好大一会儿,仍然毫无动静。倒是二只小鸟飞过来,落在那钓竿上,唧唧喳喳的叫唤,又围着老汉身边跳来跳去的。一只大胆的家伙,竟然毫不客气地落在老汉的肩上,又顽皮跳到头上,可那老汉还是一动不动,吕不韦看不过,哄的一声将那些鸟儿赶飞到树上,可老汉还是纹丝不动。吕不韦暗惊,莫不是有什么意外,走近唤道:“老先生,老先生。”
这时那老汉才瞿然张目,瞪了吕不韦一眼,似乎十分不满。
“在下吕不韦,刚到君侯府上,还望老先生多多指教。”吕不韦拱手施礼道。
“谅你新来,否则无人敢叫我,你去吧。”老汉又闭上眼,轻飘飘地说道。
吕不韦不愿意离开,心有不甘地问道:“老先生,这小溪里能钓到鱼吗?”
“鱼就是我,我就是鱼。”那老汉认真地说道,说完仰头大笑,那笑声十分古怪,在最高分贝时又戛然而止,听得人起鸡皮疙瘩。不过,他仍然说道:“听先生之言,颇有庄子梦蝶之意。”
那人听了,立刻放下钓竿,双目凝视吕不韦:“后生可是庄子门生?吾来此处,今日始听到知音之言啊。”说着竟过来拉住吕不韦的双手,扶在他肩上哽咽起来,弄得吕不韦不知所措,连忙说道:“在下虽读过《庄子》之书,可不敢奢求己身如庄子般超尘脱俗,在下笃信‘世事可为’,向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为志,所以……”
不待他说完,那老汉已经停住了,凝视的目光也变成了厌恶、鄙夷之神色,断然说道:“既不愿化身为蝶,为何来搅我梦鱼而去?满身尘土,弄脏了我的双手。”说罢,竟奋不顾身跳进了小溪。
吕不韦心想,好个古怪的老头,只好无趣地踯躅而去。
吕不韦心想,这些卿客们如此难以交往,这以后如何待得下去,不免想念夏公子、段公子那一群风流潇洒的公子哥们来。低头一边走一边想,冷不防与一个浣纱姑娘撞了个满怀,那姑娘一手提着一只装满纱的篮子,另一只手还挽着一大摞,本就很吃力,被吕不韦这一碰,纱掉了不少在地上。那姑娘吓了一跳,又见吕不韦一身绸袍,一副富家公子装束,连忙蹲身施礼:“奴婢不知公子在此,又被纱挡住了,请公子莫见怪。”
那姑娘十七八岁的模样,穿一身奴仆粗衣,腰间系着一块拇指般大的玉扣,一副惊惶不安的样子。吕不韦自己正因惹了祸,不知所措,见那女子反而连声赔不是,知她弄错了,释然笑道:“姑娘弄错了,我不是什么公子,才进府的卿客,刚才都怪我走了神。”
那姑娘听吕不韦说是卿客,立即换了警惕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埋怨道:“刚浣洗好的纱又脏了。”说罢,弯腰将掉在地上的纱一束束捡起来,她不愿把这些脏了的纱同那些干净的混在一起,只能一只手来挽着,而纱也实在太多了,一双手怎么也不够,吕不韦帮她把纱捡起来,堆在她手臂上,那姑娘也不谢他,转身往回走。许是走得快了些,一束纱又掉在地上,可她也没发觉,吕不韦想提醒她,叫道:“姑娘,”谁知那姑娘反而加快了脚步,像逃似的,转出了院门。吕不韦只得过去捡起来,循着路跟过去。
出了院门,竟是到了邯郸城的南牙河边,好些女子都在弯着腰浣洗着纱。
“如意姐,你怎这么快就回来了?”站在河边的一个小姑娘,直起身子,一只手抓着一束纱,一只手背抹着有些缭乱的头发问道。看她那样子也就八、九岁的样子。
那叫如意姐的姑娘到河边来,将手臂上的纱放下来,叹息道:“碰上一个人,纱掉在地上了。”
小姑娘一听,撅起小嘴,骂道:“洗了这半天工夫全白费了,是哪个没长眼的,这么没心肝,我这双手都脱皮了。”
“你的还好,看我的。”如意说着伸出一双发白的手。
“姐你坐着吧,我来洗。”那小姑娘心疼姐姐道,将挽起的衣袖又褪上去一些,弯下身子,一双手又有节律地浣洗纱来。如意也蹲在妹妹如姬身边,把一束纱浸到河水里搅动起来。
吕不韦正朝河边走来,将她俩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里愧疚,走近道:“姑娘,你的纱掉了。”
如意见吕不韦将纱送了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面红了,浅浅一笑道:“多谢了。”不再看吕不韦,只顾埋头洗纱。小姑娘扭头见吕不韦那身装束,有些吃惊,再看如意姐时,只见如意一双手在水里使劲地搅动,弄得水花四溅。
吕不韦退到岸边上,放眼望去,只见南牙河弯曲地向前延伸,消失在树林深处。此时已是深秋季节,风已带了寒意,冷飕飕的,阴沉沉的天空云絮厚厚的,层层叠叠从远处的常山顶上堆积起,笼罩着整个天空。不远处的赵王宫城轮廓分明地横亘在树林的那端。河两岸,每隔三五步便有浣纱女在弯着单薄的腰身,洗揉着纱束。近处是一个小小的码头,供人们汲水和往来渡河的船靠岸。现在由于河水少了,汲水的人也得走下码头,同那些浣纱女一样,走到水边的青石上去才能打到水。三三两两各式男女老少,都把大肚的瓦陶罐按下河里,将水舀上来,再小心翼翼地走到岸上。吕不韦从没有注意到河边的风景竟是如此优美,站在那,纵目四望,心旷神怡,尽情地欣赏着这里的一切,目光也不时从正在浣纱的如意姐妹身上溜过。不知怎的吕不韦心里默然念起:“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来。
小姑娘见吕不韦良久也没有离去的意思,便悄声地问道:“姐,刚才是那个人吗?”
如意不愿多讲,“仔细些,别让纱流走了。”
正说着,一束纱被水冲散了,向着下游河中央流去,“哟,”小姑娘急了,一伸手没有捞着,赶紧又再伸手去抓,身子已失去了平衡,向河里歪倒。吕不韦见了心里一惊,只见如意姐眼明手快,一把将如姬搂住,小姑娘的手也终于将那束纱抓住了,但由于手下得又快又重,溅起的水花,将自己和姐姐的头、脸和前襟全都打湿了,好不狼狈,二人禁不住相视而笑。她俩这么一笑,好些人都朝她俩看,一个汲水的汉子却没留心自己脚下的石头,脚一滑,摔倒了,“哐当”一声瓦罐摔了个稀碎,水也洒了一身。众人都大笑起来了。
那人站起身来,却是个瘸子,见大家都在笑他,十分恼怒,如意姐妹离得近,便手指着她俩骂道:“臭丫头,竟敢取笑老汉我,不就是平原君府里的贱人,狗仗人势。”
如意姐妹没想到竟着了他的骂,有些气不过,不甘示弱地回敬道:“你自己不当心,怎怪别人?我又没笑你!”
“哼,就怨你笑的,你赔我瓦罐来。”那男子见如意姑娘长得漂亮,竟起了歹心,边说边走到如意姐妹跟前,试图非礼。吕不韦看不过,大喝一声,“住手!”急忙赶过来,一手抓住那汉子扬起的手腕。
那人见一个富家公子插进来,知道自己占不了便宜,挣脱手上岸来,口里骂骂咧咧的,“好!我去叫你家主子赔!那日我汲水从平原君府门前楼下过,你们这些贱丫头就伏在楼上耻笑我,今日又害得我打烂了瓦罐,我去找我的兄弟安涉。”气呼呼地离去了。
如意姐妹红了脸,冲吕不韦谢道:“多谢公子相助。”
“没什么,先前将姑娘的纱撞掉了,正不知如何弥补呢,还用什么谢的。再说我也是平原君府的客卿嘛。”吕不韦含笑道。
然而如意一听这话,脸色掠过一丝不安和疑虑,仍弯腰到河里浣洗纱束。吕不韦也不好再打扰她俩,退回岸边,正欲回去,这时一条渡船靠岸来。船未停稳,只见一个人“扑通”一声跳进河里。这么冷的天,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在河边水并不深,刚及那人的腰身。那人并不急着上来,一双手在水里找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嗯?明明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呀,怎么没有了呢?”
船夫站在船头,鄙夷地嘲笑道:“你这个呆子,剑是在河中央掉下去的,你在这里找有什么用?”
“我还在这里作了记号的呀。”那人不甘心,一双手仍旧在水里四处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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