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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惜英才,秦王释相如探虚实,相约会渑池(1)

小说: 帝王石秘密:和氏璧峥嵘      作者:肖庭钧

相如自张佐带了和氏璧离去,心里一直牵挂,一连四五天都是寝食不安,昼夜祈祷伍洛、张佐能平安回到邯郸。到了第七日早晨,相如一扫往日的愁眉,显得心情轻松,而这一天,就是要向秦王献和氏璧的日子。曾利基、张佑等人都有一种大祸临头的危机感,吃早餐时,望着桌上的菜叶粥和馕饼,众人都沉默不语,难以下咽。

相如笑道:“大家今日怎么了?吃呀,总不能空着肚子见秦王呀。”他又低头喝了一大口菜叶粥,发出很响的呼噜声。

张佑道:“蔺大人,前几日我们都能吃能睡,可大人却不思茶饭,今日去见秦王,没了……唉!”

相如知大家都为他担心,恐遭秦王杀戮,端着碗道:“相如自请命入秦,何尝不曾想过?但只要和氏璧完璧归赵,我相如不辱使命,又何惧秦王?前几日我是担心伍洛、张佐他们,现在七天过去了,不见秦王、穰侯来问罪,料他们已逃出秦国,我心中的石头落地了。今日去见秦王,没了和氏璧,我还轻松呢。秦王、穰侯要的是和氏璧,取我相如的一颗头有何用?来,大家陪我吃饱些,我相如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不能让秦人小瞧了我!”

曾利基、张佑等众人看着相如那么一副视死如归的气概,个个眼含热泪,曾利基道:“英雄流血不流泪,就算被秦王、穰侯一齐杀头,也不能输了我赵国人的志气!”他也带头咬了一大口馕饼。众人见状,也纷纷端碗喝粥,豪吃起来。

此时正值六月,骄阳似火,燎烤着大地上的万物。街角的樟树阴里,知了在拼命地叫着,给这闷热的天气里又增添了更令人心烦的噪音。日上三竿,许元来请相如进宫去见秦王。相如面色从容,镇定中略带嘲笑的神态,许元有些反感,心里冷笑道,现在你笑,等会子要你哭也来不及,你以为秦王的十五城那么容易得到吗?

张佑赶着马车,想到自己自被秦人虏来,没做官奴,过着牛马不如的日子。为着有祖传的相马、驯马的技巧,才被荐到穰侯府里,替这个不知杀了多少赵国人的恶魔做舍人,想起来就感到屈辱。现在自己代替了哥哥,能替赵国的使臣蔺相如大夫驾车驱马,心里就涌起自豪。更何况蔺大夫明明知道送回和氏璧,将会被秦王、穰侯杀头,可他仍然义无反顾,怎不叫人感动?自己再怎么也是一个赵国人,也要挺直腰杆,好好做一回赵国人!想到这,他昂头挺胸,将马鞭儿甩得啪啪儿直响,引得好些行人驻足观看他们这一溜马车驶往秦王宫。

殿堂里,秦昭王端坐在上首,今天他戴了一顶王冠冕,正中间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玉珠,一身黑锦服的穰侯和全身花团锦簇的泾阳君等一班文武大臣们分坐两旁。经过上次的见面,这些秦臣都知道了相如的胆识,全都无声地注目着相如进来。

相如走到大殿当中,跪下伏身施礼:“赵国中大夫蔺相如拜见大王。”

“免礼,”秦王口气傲慢吩咐道:“赐座。”

待相如坐下,穰侯在一旁开腔道:“蔺大夫,吾王已经斋戒七日,今日又汤沐更衣,焚香祷告于太庙,你这些天也祷告得差不多了吧,该将和氏璧献予吾王了吧。”

蔺相如看他一眼,轻松笑道:“是该给大王了。可是如今和氏璧不在我身上了,无法献与大王。”

“你?”穰侯盯着相如,似乎不相信。

相如收起笑容,挺直身子,腰间的玉佩也亮了出来,说道:“大王、穰侯原讲以十五城换赵王的和氏璧,赵王这才遣在下护璧而来。臣见大王、穰侯得到和氏璧只字不提十五城,臣说出来,大王的朝臣们又多反对。大王在地图上所指的十五城也不与赵国相邻,赵王也还是难得到这十五城。再说,一块和氏璧虽贵,可如何能抵大王的十五城呢?故臣料大王不愿用十五城换和氏璧,臣自作主张,将和氏璧送回了赵国,大王虽未得到和氏璧,也不必割出十五城嘛。还望大王见谅。”

“你?你竟敢欺骗吾王和本相国?”穰侯气急败坏,看了一眼秦王,只见秦王沉脸落目,如石雕一般,穰侯知道秦王在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心里惊慌得如十五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穰侯眼珠子一转,又道:“吾早已派兵将馆舍包围,断不可能将和氏璧送出去。胡伤将军,给我搜他身。”

群臣中走出一员武将,生得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系在腰间的那条巴掌宽的武士腰带用了两个玉带扣,立即走到相如案桌旁,要来搜相如身。相如怒目圆睁,吼道:“放肆!吾乃堂堂赵国使臣,岂能容你搜身?”胡伤被相如这一吼,有些迟疑,上次朝堂上他也亲眼目睹相如持璧怒斥秦王、几欲触柱的情景。穰侯气得浑身发颤、唾沫四溅,咆哮道:“把他绑了。”立时两个侍卫上来,不顾相如挣扎,用绳子将相如捆绑起来。胡伤在相如身上搜摸了一遍,确没有和氏璧。满殿大臣们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懵头懵脑,乱糟糟的。大家都看着秦王,可秦王虽满脸怒容,还是一言不发,听任穰侯胡乱发号施令。“大王,穰侯,没有和氏璧。”胡伤惶恐地禀道。穰侯脸色由青变白,又由白变青:“快领兵去馆舍搜!将他们全都捆来,听吾,吾大王发落。”

“是。”胡伤下殿去,领人先将曾利基捆了,搜身也没有;到宫门外,把正蹲在地上的张佑又绑起来,也没搜到什么;赶到馆舍,又将另两个随从也全都捆绑起来,将馆舍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仍是一无所获,便将守馆舍的校尉一同押来见秦王、穰侯。

“回大王、穰侯,臣仔细搜过了,确没有和氏璧。”胡伤有气无力地禀报道。穰侯见军校被带进来,两只三角眼凶狠狠地瞪着他,“吾下令不许放一人进出馆舍,你是如何守的?”“回相国,下官尊令,的确没有放一人进出过。”那军校已被吓得语无伦次。“嗯?你如实招来,可有人进出过?”穰侯逼近一步。“没,没有,只那天下官回家吃饭,有一人称是相国府的,来寻他什么兄弟,就是那个车夫,但军士们没有让他进去。”军校有些委屈地说道。

穰侯闻言,心头一惊,今早管家向他禀报,说有个下人车夫张佑好几天不见了,他也没在意,只叫管家报告官府,捉拿他去充做官奴就是。怎么跟这赵国使臣牵连在一起?走到张佑面前一看,惊得他连退三步,这不就是府里的车夫张佑吗?

“你?”穰侯目瞪口呆。“回秦国相国,在下是赵国使臣蔺大夫的车夫张佐,你府上的那位是我兄弟张佑,他已奉大夫之命,送和氏璧回赵国了。”张佑毫不慌张,说时还带着一丝嘲笑。穰侯如雷轰顶,只差没瘫倒下地。胡伤麻起胆子,走到秦王座前奏道:“大王,这赵国使臣竟敢如此欺诈,当立即处死,五马分尸。”这时候,殿堂里的那些朝臣们也都反应过来,有几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嚣道:“大王,杀了这个无礼的赵使臣。”楼缓伏身施礼道:“大王,这赵国使臣虽然无礼,欺蒙大王,可两国交锋,不斩来使,再说,不用拿十五城换和氏璧了,也并非不好啊。臣请大王能息怒,宽待赵国使臣。”

楼缓的话未落音,立刻招来了更多大臣的叫嚣:“大王,杀了他,再召武安君白起发兵赵国,不夺回和氏璧,绝不罢休!”

“大王,杀了他们!”

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蔺相如哈哈大笑,这笑声,把那些叫嚣的人压了下去:“赵王、平原君、乐毅相国早料到尔秦人狡诈无常,乐毅、廉颇将军早已经在边境等着。赵国不是楚国、韩国,不会惧怕你们虎狼君臣。哼,虽然五年前你们秦国占了赵国三城,不要忘了,白起也战死了五万秦军将士。”停了停,相如又换了种恳切的语调说道:“大王,秦国要得和氏璧也并不难,只消派一将军将秦赵边境之地十五城割给赵国,特别是蔺、黎、祁三城,赵王必定遣使送来和氏璧。大王若杀了我,只怕得不到和氏璧,秦赵两国还自此交恶,再说我为使臣,今日被大王五马分尸,恐怕天下也再无人敢出使秦国了。”

穰侯气得指着相如道:“好个赵国中大夫,竟敢如此戏弄吾国大王和本相,把你五马分尸,刀剐油烹!”

相如轻蔑地看他一眼,哼道:“也罢,天下谁不知道你穰侯贪婪凶残,秦国到如今还占着赵国的三城!有谁相信你们会拿十五城换和氏璧呢?我蔺相如既敢将和氏璧送回赵国,也料到尔秦国虎狼君臣必会背信弃义。秦王,我只身为赵国使臣,他们只是我的随从,此事与他们无关,五马分尸、刀剐油烹,我蔺相如一身当之,还望大王能稍存怜悯之心,放他们回赵国。”

曾利基、张佑等一齐道:“蔺大人,不必求情,吾赵国无贪生怕死之人。”

穰侯恨不能生啖他们的肉,颤颤巍巍地走到秦王面前,跪下叩头道:“大王,老臣谋事不周,被他们欺蒙了大王。这赵使臣竟敢如此妄为,请大王下令,将他们交由老臣处置。”

奇怪,秦王的怒气不知何时消失了,只见他面色平静,眼看着穰侯和蔺相如,轻声道:“好了,放了他们。”

“这?”穰侯不解地问道。

秦王不知是忍俊不禁,还是有意为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那么毫无顾忌、那么放肆豪爽,满殿文武大臣们一个个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秦王笑够了,再用略带自嘲地口吻说道:“好了,寡人还得感谢这位赵使臣呀,普天下有谁会用十五城换一块和氏璧呢?现在也好,和氏璧不在了,寡人的十五城也就无需给赵国了,大家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这赵国使臣不愧为英雄好汉,豪气呀。”秦王起身,踱下来,他不理穰侯,径直走到相如面前,戏谑地说道:“只是你不该骗寡人什么斋戒七日,弄得寡人七日未沾油荤,寡人要罚你饮一坛酒。”

侍卫上来给蔺相如他们松了绑,重新安坐下来。适才还杀机四伏,转瞬之间竟被这天下第一凶残、霸道的秦王消弭得无影无踪,一腔准备杀身成仁的壮志豪情也随之荡然无存。相如此刻的心情如黄河壶口的瀑布,翻滚汹涌,一股子豪气由心底升上来,又透出了全身每一个毛孔似的,舒坦得心如浮云轻飏。

大殿里静悄悄的,大臣们还是不能接受秦王的这一举动,又茫然地看着秦王。

秦王坐回自己的宝座上,幽默地说道:“赵王明知寡人不会拿十五城换和氏璧,还能派蔺相如送来,可见赵王并不负我嘛。使臣完璧归赵,寡人也未失城,这不很好吗?蔺大夫,好个赵王的使臣,回去转告赵王,寡人不会忘记当年武灵王护送之情,也不会忘记赵王帮寡人惩治楚怀王之功。区区和氏璧,不值得为此损坏了吾与赵王的情谊呀。今日之事,权当作给寡人解闷取乐罢了。来,上酒!寡人好些天没有沾荤了,赐赵使臣一坛酒。”秦王大大方方地说道。

至此,那些大臣们没有一个不向秦王投去敬佩的目光,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换之是一片祥和气息了。有大臣不失时机地赞道:“大王不愧为英明君王,真乃当今周文王再世!”

楼缓也赞道:“臣对大王佩服得五体投地呀。”

立刻众人都附和着笑了起来。曾利基悄声告诉蔺相如:“这位就是楼缓。”相如早听说过他是赵武灵王派给秦王的,只是不认识,他打量着楼缓,心想,看他这样子,一定很受秦王器重吧。相如的目光无意之中又掠过穰侯,只见穰侯面色铁青,还在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呢。

伍洛回到邯郸,立即由乐毅、平原君带了去见赵王。赵王见他奉相如之命,将和氏璧带了回来,又喜又惊。喜的是和氏璧又回到自己手里,惊的是秦王得不到和氏璧,难保他不会兴兵来伐,秦赵两国又要开启战端。接连几天赵王都是忧心忡忡,乐毅、平原君也不敢大意,连连派出侦探去秦国打听消息,又连下朝旨,命赵国边境做好准备,以免被秦国偷袭。即便这样,赵王还是愁绪满腹。正愁绪难断之际,忽听说秦王不但没有派兵来犯,还礼送蔺相如归来,赵王、平原君都不敢相信。直到蔺相如回到邯郸,神气自若地坐在赵王面前,将献璧的前前后后,一一述说出来,直听得赵王、平原君目不转珠,忘乎所以。乐毅、缪贤及一班大臣也听得津津有味,待相如、曾利基讲到秦王赐酒设宴时,众人无不赞叹,都乐得呵呵而笑。

“好!”赵王由衷地赞叹道,“蔺大夫不愧为吾赵国的贤能志士,寡人更要设宴赐酒,为大夫庆功。传宴,传宴。”

立时,宫里忙着摆宴上酒,吹笙击鼓,钟乐齐鸣,歌姬们也都轻移舞步,在宴前翩跹起舞。这一天,赵王和群臣们直乐到太阳西下,夜幕降临。

就在赵王君臣们饮酒宴乐之际,秦王又将“称病”的穰侯、泾阳君、楼缓召进宫来。他们三人进宫时,秦王正在阅读竹简,大夫王籍和三个刀笔吏跪坐在那里,注视着盛怒的秦王,不知如何是好。

“大王。”穰侯三人进去伏身施礼道。

“你们来得正好,看看武安君这份奏折吧。”秦王面色稍霁。

穰侯从秦王的案桌上将竹简拿过来,三人凑在一起看完,原来武安君白起又来向秦王诉苦了。自秦军占领楚国郢郡等五十余城,楚地民群不服秦政,从来没有停止过抗争。白起是个武夫,只知一味的武力镇压,横征暴敛,更激起楚民的反抗。前次秦王接受中期的建议,命他赋税减征,又从汉中调粮给他,没想到运去的粮食半路上被饥饿的楚民抢去了不少,白起只得派兵加强护运。好不容易运到郢郡囤积起来,哪知这天夜里,月黑风高,被反抗的楚民偷偷接近粮仓,一把火又烧了个精光,连人也没有查出来,气得白起暴跳如雷。可没办法,还得来向秦王讨要粮饷。

穰侯奏道:“大王,当令武安君严加镇压,凡有反抗之徒,株连九族!”

泾阳君道:“这些楚民怎么这么难治?是不是楚王又在背后捣乱。”

楼缓转向王籍问道:“王大夫,郢郡你去得多,可有什么良策?”

王籍很年轻,才三十出头,他看一眼秦王,说道:“大王前次命武安君加紧在楚地行商君之法,我看非常及时。可白将军说楚民没有一个可靠,连村长、里长也不任用楚人,都从军中派下去。一村之中,派去的人少了,丝毫没有作用,还被楚民赶出来;派得人多,粮饷耗费大,而且人员分散,一有战事,征调集中也难,秦军疲于奔命,可还是应付不暇。臣向白将军进言,白将军却听不进去,也没奈何。”

楼缓说道:“大王,这郢郡等五十余郡,地方千里,要想三五年即能平安无事并入秦国,谈何容易。不过先祖惠王并入西蜀时,地方较郢郡还要辽阔,那时司马错在西蜀大力推行商君之法,颇有成效。臣以为,在郢郡也还是要坚持实行吾国律令法制,才能长治久安。适当任用楚民担任一些小官职,实行楚民治楚,也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秦王说道:“前次中期也说过,可武安君一人如何管得过来,”他转向穰侯道:“相国,你看是否该给武安君加派人手?”

穰侯一直不愿意别人插手武安君的郢郡政务,秦王几次同他谈论,他都找借口阻止了。现在听秦王这么说,又想到自己在和氏璧一事上的失误,不敢再阻拦了,皱着眉说道:“加派一员能吏也好。也是,武安君一人的确够累的,臣看就派楼卿去吧。”穰侯之所以提议楼缓去,因为楼缓是赵国人氏,在朝廷中无根无底,容易被自己左右。“嗯,”秦王赞许道:“楼卿去,寡人放得心。”楼缓看了一眼穰侯,又目视秦王,施礼道:“臣遵旨。”秦王望着楼缓,语重心长地说道:“武安君二十万大军驻守郢郡,还得从关中、汉中再调粮三载,虽然无战事,仍如同战事一样啊。当年先祖收巴蜀之地,也就数年之间,蜀民就能安境而治,这楚民怎如此顽劣难治?楼卿,你去了一定要同武安君同心协力,共同治好,力争三五年能见成效,寡人也好安寝而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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