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缪贤赎罪荐英才相如临危受君命(3)
“你以为秦王真会拿十五城来换？做梦呢！”“秦王和穰侯什么鬼话不会说？有谁相信他呀。”“可不给他们，秦王、穰侯又岂会善罢甘休？弄不好会打起仗来呢。”“咳，听说赵王都急出病来了。”几个人在里面谈论得正起劲，吕不韦也听得入迷了，没有注意到公孙乾已经进屋来，他听见里面在议论赵王什么的，就径直进去，把吕不韦吓了一大跳。只得跟在后面，一边说道：“公孙大人，你……”公孙乾并不答话，进里屋一看，见是李经几个老头，不禁又皱起眉头，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呢？”李经见是公孙乾，也吃了一惊，只得实话实说道：“我等听说秦王要用十五城来换赵王的和氏璧，这秦王一定又是来骗大王的，大王可千万不能答应秦王和穰侯啊。”公孙乾见他们说的并无什么不妥，想训斥他们也没有理由，就神气地说道：“难得你们这么关心朝廷大事呀。赵王已经答应派人将和氏璧给秦王送去，好换回十五城呢。”“啊？”众人一听，无不大吃一惊，李经小心地问道：“如果秦王不给赵国十五城，可怎么办？”公孙乾有些不耐烦，反问道：“你怎知道秦王会不给十五城？”他这一问，谁也不敢再坚持，吕陶公随口问道：“哦，赵王派谁去的呢？”
“蔺相如。”
“蔺相如？从未听说过此人，是平原君府上的卿客吧。”李经嘀咕了一声。
公孙乾干笑道：“不是。蔺大夫原是缪贤大人的舍人呢。现在已被赵王封为中大夫了。”
“哦？缪贤大人的舍人？真叫人想不到啊。”
吕不韦听了，嘟哝道：“一个舍人能有什么本事？十五城要不来，难道连玉璧也真不想要了么？”
“咳，你怎么这么说呢，蔺相如可是在赵王面前保证过，若得不到秦王的十五城，就一定完璧归赵的。”公孙乾道。
“哼，只怕是连人也回不来呢。”吕不韦小声地说道。
吕陶公不愿再听他们谈论这些，问道：“公孙大人来有何事？”
公孙乾道：“哦，缪大人说有要事，特派下官来接吕公去。”
吕陶公一听缪贤来请自己，立刻吓得心突突地直跳，嘴里不连贯地问道：“哦，缪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公孙乾大大咧咧地回道：“缪大人没说，估计是有什么好买卖吧。你想如今和氏璧给了秦王，说不定缪大人寻思着要找吕公再买些宝玉给大王。”吕陶公听了，心里更加没谱，七上八下的。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阵车马嘶鸣声，大队的人马正从外面经过，引得众人都到门口来看，就见一长溜车队在一队手持长戈士兵的护送下正驶过来，有人在兴奋地喊道：“快看，给赵王护送和氏璧的中大夫出发了呢。”
吕不韦踮起脚、伸长脖子想看看这个舍人蔺相如是个什么样子，没注意挤着公孙乾了，公孙乾见他那么急切的样子，神气地指点道：“你看，第五辆车上的那位就是。”
吕不韦看清楚了蔺相如的面容，只见他一脸肃穆，显得那么从容不迫，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面对满街行人投来的称羡、赞许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人群中有人小声地议论道：“看不出来，他原是个舍人，赵王怎么会重用他呢？”
“还不是平原君荐举的。”
“不是呢，是缪贤大人举荐的呢。”
“噢？是缪大人家的舍人？真不简单啊。”
吕不韦听着他们的议论，心里涌起一股子既羡慕又幸灾乐祸的酸劲。
吕陶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随着公孙乾去见缪贤。他原想会到缪贤家里，却被带到赵王宫城后院的一个花园里。未进花园那圆形的拱门，就听见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哀号声和皮鞭抽打发出的“扑哧”声，直钻入吕陶公的耳膜，使得他心房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般，令他不寒而栗，脚步也沉重得挪不开步。转过园门，就见两个宫仆双手被绑在一起吊在树枝下，脚尖离地，缪贤双手挽着衣袖，叉腰站在一旁，指使着四个打手轮番用皮鞭抽打那两个可怜的宫仆。缪贤见吕陶公被带来了，更加恶狠狠地咆哮道：“给我狠狠地打，看你们还听不听我的话！”
可怜那两个宫仆，一直都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何挨了这顿无缘无故的皮鞭，只因一个宫仆今天早上缪贤传唤他稍稍去晚了一点点，结果就连传唤的人也一起无缘无故地招来这顿毒打。公孙乾对缪贤这一举动毫无知晓，也面色惊慌地不知道该不该通报一声，只是远远地站在那看。又是好一顿鞭雨，将那两人打得已经连哀号声也微弱地气若游丝，缪贤这才示意打手们停住。眼也不看公孙乾和吕陶公，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公孙乾，吕陶公带来了吗？”
公孙乾连忙走近几步，答道：“回大人，带来了。”示意吕陶公赶紧向缪贤请安。
吕陶公紧张得不知所措，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该如何了。公孙乾怕缪贤发火，从后面推了一把，将吕陶公按下跪在地上。
缪贤拿了一条皮鞭，双手背后，走近吕陶公身边，眯起小眼睛，满脸奸笑，问道：“吕陶公，听说和氏璧了吗？”
吕陶公顿时如雷轰顶，差一点就要崩溃了，头几乎挨着地，本能地否认道：“不，不知道。”今天只怕凶多吉少，心里紧张地盘算着该如何应对。就听缪贤仍旧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不知道？如今满城都知道了秦王要拿十五城换赵王的和氏璧，你没听说？”“这个，这个，听说了。”吕陶公猜测着缪贤话里的含义。缪贤轻叹一声，说道，“大王虽然答应了秦王，派人送去和氏璧，可是，你想，和氏璧是多么难得的稀世珍宝，赵王实在是难舍啊。”“这个……是。”“所以，”缪贤突然提高了声调，吕陶公心头又是一惊，侧耳细听，“所以今天请你来，就是为了再给赵王找来一件珍宝，以解大王对和氏璧的难舍之情啊。吕陶，你知道和氏璧是如何来的吗？”这话像一把利刀，直刺吕陶公心脏，吕陶公心想，这下肯定完了，低头不做声。稍停了片刻，缪贤傲慢地说道：“哼，谅你也不知道，这块和氏璧就是黄垠家的祖传宝玉，就以为他献出了这块宝玉，所以，大王派他去了燕国做官，享受荣华富贵去了。如今，邯郸城里专营珠宝玉器的也就只有你吕陶了。怎么样，你家有什么珍宝，拿出来，献给赵王如何。”
吕陶公头脑里一时间还是一片空白，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全身，暗自舒了几口气，还是抑不住心突突地直跳，机械地应道：“嗯，嗯。”“那你家还有什么宝贝？”缪贤见自己这一招很见效，颇有些得意，进一步诱逼道。吕陶公终于稳住了神，这才弄明白缪贤将自己找来并不是为自己告密的事，而是以为和氏璧被送去秦国后，一向自命不凡、好大喜功的缪贤又想找到什么珍宝来献给赵王，这才故意安排了这场鞭刑毒计。如今黄垠不在了，缪贤这人又是个不达目的不肯善罢甘休的家伙，稍不小心，还是难逃一劫，思量着，该如何应对：“缪大人，我，我家的确没有什么祖传宝玉，只有，只有，”
“有什么？”缪贤紧逼喝问道。“只有那两颗玉珠，已经献给大人了啊。”吕陶公哀求道。“哼！吕陶，你休想骗我！黄垠家那么破落，尚且藏有和氏璧，你家这么富有，难道没有珍宝？我听人讲，你不是有块结绿吗？”缪贤眯起小眼睛，用打人的皮鞭支起吕陶挨着地面的头，盯着吕陶的脸，恶狠狠地说道。“没有，实在没有啊！”吕陶公下巴被顶起老高，言语困难，上气不接下气地否认道。“不老实。”缪贤顺手一鞭打在吕陶公的背上，立刻衣服被抽烂了一道长破口，吕陶公也被抽得浑身一颤。缪贤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说道：“吕陶，抬起头，看看这两个人，在邯郸，有谁敢违背我，这就是下场！明白吗？”
“缪大人，”吕陶公哭求道，“缪大人，结绿一直就在魏王那里。听人说，当年平原君侯迎娶魏公主时，魏王还特地给平原君侯看过，这，邯郸城里很多人都知道啊。我哪有什么结绿。大人，这实在是冤枉啊。”
缪贤经吕陶公这么一说，想起来了，前年平原君去迎娶魏公主，听说魏王为助兴，特地在酒宴上向平原君等人展示过，自己一时间竟忘了。
公孙乾当时也随平原君去过魏国，在酒宴上坐在下席的他的确远远见魏王递给平原君看过，他以为缪贤弄错了，忍不住在旁小声说道：“大人，是的，小的随平原君去迎接公主，的确见魏王拿给君侯看过。”
“要你插什么嘴？”缪贤恼怒地举起了手中的皮鞭就要打公孙乾，公孙乾吓得赶紧勾头，连声谢罪，他那高大的身躯顿时在缪贤面前显得矮了一大截。“那还有其他什么宝玉没有？”缪贤又转向吕陶公问道，语气松缓了许多。
“其他也没什么，我那天都拿给大人看过目录的了，大人若要，小人愿，愿，愿卖给大人。”吕陶公哭丧道。
“什么？”缪贤心里恼道，这个吕陶，不愧是个经商一世的顽固老家伙，到这种时候，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只怕到了阎王面前也要讨价还价。
“缪大人，那都是在下花了大本钱买的，实在大人要，小人愿原价卖给大人。”
缪贤见吕陶公这般模样，不免有些失望，眼望树林深处，幽幽说道：“我如今连佩玉都不要了，还稀罕你的什么宝玉？我只是想给大王再找块与和氏璧差不多的宝玉，免得大王日后老想着和氏璧呀。吕陶，你给我仔细听着，如今和氏璧去了秦国，你在市井之中，要多留意些。如果发现什么好的、贵重宝玉，就要立刻来告诉我，不然，我绝不轻饶了你！”
“是。”吕陶公被树林里吹来的一股阴风吹得直哆嗦。
吕陶公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的那幅样子，把吕不韦等人都吓了一大跳，连忙来问他为何。吕陶公跌足叹息道：“唉！如今赵王失了和氏璧，牵连到我们也要破家了。缪贤那厮见秦王索了和氏璧去，竟然还想找到什么珍宝来给赵王。这不，硬是一口咬定咱家藏有结绿宝玉，若不是平原君迎娶魏公主时，将结绿拿出来过，缪贤哪会放我回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缪贤那狗官，怎这么不讲理？”吕不韦愤愤不平道。
“此处哪是我们讲理的地方？还是离开邯郸，回秦国吧，哪怕就是不做什么生意买卖，买几亩地，过过安稳日子算了。不韦，快收拾收拾，天黑前出城去，不然缪贤再找来，只怕就走不了。”
“可，爹，这么大的家当，怎能说走就走？”吕不韦茫然道。
回来的路上，吕陶公就已想好了，大量的田产、房产是带不走的了，留下不要又实在可惜，怎么办呢？他想到了李经。李经一直有意将女儿许给吕不韦，何不就此应成了这门亲事。这些家产就都先交给他管算了，能带走的存金和珠宝都带走。吕不韦这次也跟自己一道回秦国，等安顿好了，再叫他回来迎娶李经的女儿，当下就说出自己的打算来，语气斩钉截铁，丝毫不容吕不韦迟疑。事到如今，吕不韦也无奈，只得点头应许。吕陶公叫齐琳去请李经来，吕陶公一说，正中李经下怀，当即点头许诺，只要吕不韦回来迎娶她女儿，一切田产、房产俱仍归吕不韦。吕陶公又留下齐琳等几个老仆人协助李经，带了吕不韦、季朴等家人分乘三辆马车乘着黄昏出城去，回老家阳翟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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