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缪贤赎罪荐英才相如临危受君命(2)
“哦？”相如停下手中的活，“为何你也要去秦国？这次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弄不好会被秦王杀头、扣做官奴，也未可知呀。”张佐家是祁城人，五年前也被秦军占了，他比相如小两岁，人生得本分老实，身体胖胖的，一年到头总是一身黑布衣，腰间扎着一条布巾，颇有几分蛮力，一双小眯缝眼，却特能相马、驯马和给马看病什么的，说是祖传的秘经，连尚未出生在母马肚子里的马犊，他都能说出是公是母，从未出错，因而在缪贤府里得了个“张马”的绰号。平时他同相如很是投缘，两人关系很好。
张佐敛住神情，说道：“这我知道，相如兄，前月我碰见一个老乡，他说我的同胞兄弟现在秦国，说是在秦国相国府里做马夫。咳，我兄弟两人父母都不在了，自打祁城被秦国夺去，我们兄弟已经五年没见过了。相如兄，你就带我去秦国吧，让我去寻到他，能见他一面，我就是死也甘心情愿。”张佐动情地央求道。
相如认真地说道：“好兄弟，不是我不带你去，实在是这次为赵国护送和氏璧给秦王，如果秦王背信弃义，不给赵国十五城，我可是抱定必死之心，也不会让秦王阴谋得逞，故此去是凶多吉少啊。”
“相如兄，秦王害得我一家流离失散，家破人亡，我也愿意同相如兄一道为赵国出力，只要用得着我，我誓不皱眉。再说，我会相马、驯马，给马看病什么的，这一路上这么远，不也需要人驾马赶车嘛。相如兄，你就带我去吧。”张佐说着，就要给相如下跪叩头，慌得相如连忙拉住他，重重地点头道：“好兄弟，你、我父母都是死于秦兵，我带你去！”
张佐破涕为笑道：“嘿嘿，我就知道相如兄会带我去。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争气，给赵国争气。寻着我那兄弟，我就是用缰绳笼住他的头，也要把他牵回来。”
二人正说着话，一个仆人进来传话道：“相如兄，缪大人叫你去前院，说是乐相国来了要见你咧。”
相如领着张佐来到前院厅堂，便见乐毅、平原君领着两个陌生的军校装束的人正同缪贤分座说话。相如近前，跪下施礼道：“相如叩见相国、平原君侯。”
平原君扶起相如，说道：“乐相国已向赵王请旨，先生已封为中大夫，以后就不必行跪拜礼了。”
“谢大王，谢乐相国、平原君侯。”相如起身又行鞠躬礼道。
“蔺大夫，来坐下说话。”乐毅指着身边的空座位示意相如坐下，又指着两位军校介绍道，“这两位中军校官都曾随先王到过秦国，以后又随使君多次到过秦都咸阳。”又转向两位军校，“来，见过蔺大夫。”
两位军校就在座位上双手抱拳同声道：“参见蔺大夫。”
相如尚穿着一身平民布衣，突然间跻身为赵国中大夫列，受两位中军校官拜见，还有些不习惯，也冲二位抱拳躬身还礼。
缪贤笑道：“这位是伍洛校官，十七岁就被先王选在身边做护卫，七入秦国，连走西北胡地进去秦国的道路都了如指掌，现在中军任军校，是乐相国亲自给你选定的。”
伍洛身穿军服，头戴盔缨，年纪四十开外，手背上青筋突露，肤色黑里透红，眼角皱纹很深，一看就知道是位久经战火之人，伍洛道：“在下伍洛，这次出使秦国，蔺大夫尽管吩咐，刀山火海在下也决不皱眉。”
“好。”相如赞叹道，目光转向另一位，问道：“这位是？”
“在下曾利基，曾三次随平原君侯出使秦国。君侯任秦相，在下也同在秦国一年。这次奉君侯之命，随同大夫护璧出使秦国，君侯已吩咐在下，一切听凭大夫差遣。”曾利基个子比伍洛略高，身材也魁梧些，白净的面色中透出一股子坚韧的气质。相如心想既然平原君任秦相一年都伴随左右，一定是平原君的贴身护卫了。脱口赞道：“好，相国、平原君侯为在下选派如此精兵强将，在下定不负大王、相国、平原君侯重托。”
乐毅换了一脸的肃容说道：“是呀，和氏璧乃天下第一珍玉，此番出使秦国，关乎大王、吾国声威。秦国虽强，然吾王非楚王，吾国非楚国，岂能被秦国任意欺凌！大王特嘱老臣和平原君侯来同大夫商议，看何时启程，以便沿途派军护送。”
平原君也说道：“大王特嘱给你准备了一套官服，试试看可合身。”手一招，进来一个侍者将叠得整整齐齐的官服恭敬地递到相如面前。
相如将官服接过放下：“不着急，夜里再试，不合适明天再换吧。”又习惯地轻咳一下，“相国、平原君侯，在下虽奉璧去秦国，但秦王、穰侯诡计多端，本无善意，故臣觉得吾国还应加倍提防为上。”
平原君点头道：“相如说得对，我看当请大王下令征发五万精兵，布防到秦赵边境才是。”
乐毅沉稳地说道：“这几天老臣已派了多名中军斥侯潜往秦赵边境，据边关来报，秦国尚无征调军队，吾国若先行征卒发兵、劳师动众，惊动秦国，反而不利。不过有备无患总是上策，依老臣看，可先将邯郸等内地的军需物资，刀、戈、箭矢等先期运往边境重地囤积，一旦有风吹草动，征发伍卒，总不至于赤手空拳。”
相如赞道：“相国这一招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能有所准备，又不授秦国征兵开战的口实，确为妙招。”
平原君也相视一笑，“还是乐相国谋事老成。蔺大夫，我等都要向相国多多请教，这番出使秦国，若能既不被秦国得了和氏璧，又不使秦国挑起战端，这两全之策，就看你的了。”
相如心里一直在紧张地思索着该如何去应对秦王、穰侯，听平原君这么说，心里顿感压力倍增。是啊，连一向以贤明着称的平原君都不愿和氏璧被秦国夺去，那赵王心里是如何想的，不言而喻了。目光一闪，仍旧装作轻松地说道：“有大王、相国、平原君侯做后盾，区区秦王、穰侯何足惧哉。在下不会让秦王轻易得逞的。”
相如同乐毅、平原君又一起商定了日期等一并细节事宜，乐毅、平原君自回宫里向赵王禀报、准备不提。相如送走众人，回房将那身中大夫服试着穿戴，竟似专为他定做一般，十分合身。
缪贤和缪愚送平原君等人出门口后，两人站在门两侧，四目相对，缪贤觉察到缪愚神色有些呆痴，好似六神无主一般，便问道：“怎么啦？”缪愚吞吞吐吐地，小心地问到：“大人，蔺相如真是大人推荐给赵王去送和氏璧的吗？”缪贤“嗯”了声，缪愚一听，顿时停步跌足叹息道：“大人，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前次为了和氏璧的事，你差点就送了命，这，这，为何还要叫相如去送？如果，如果和氏璧被秦王得了，相如又讨不来十五城，大人岂不又要受连累？唉，大人这次是如何也躲不过了。”缪贤听了，顿时也觉得自己跌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里，站在院中，呆想：前次多亏蔺相如及时赶回来婉言相劝，自己才没有铸成大错，这次，如果相如连人带璧一并被秦王扣了，还有谁能替自己出谋划策，帮自己逢凶化吉呢？赵王喜欢和氏璧这类奇珍美玉，要是能为赵王再找到什么贵重的玉璧，岂不也是一个安慰？这个念头像一股邪风，吹得他打了个激冷。想到这，他又来了精神，暗自琢磨：黄家已经去了燕国，邯郸城里卖玉的大商户只有吕陶一家了，连黄垠那么破落尚且藏有和氏璧，更何况他吕家这么富有，随随便便就送了我两个大玉球。说不定还藏有什么稀世珍宝呢。比如魏国的结绿什么的，听说也是一块旷世珍宝，如果能索来献给赵王，岂不也是一件大功？想到这，缪贤的那双小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像黑夜里出来寻食的野狼发现了落单的孤羊一般。
这天吕不韦同父亲都在店里，久不登门的中山李大夫又领着两个老汉兴致勃勃地来到店里，吕不韦对这个热心给自己介绍了几个亲家的李大夫并没有好感，甚至有些讨厌他。就不理他，看见他来，连身也没起，由着父亲将他们领进里屋。但他担心这李大夫又是来给自己提亲的，免不了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侧耳细听，就听见李大夫道：“吕陶公你是经营玉器的行家，你说这和氏璧是不是女娲补天留下的一块宝石？”
吕陶公一听见“和氏璧”这三个字，心里就直打战，脸色也变了。好在屋里光线比较暗，李大夫他们也没在意吕陶公的表情。他们几个这些天听说了秦王索要和氏璧的事情，三人对和氏璧的了解都是道听途说，谁也说服不了谁，这不来向吕陶公讨教呢。
另一个不等吕陶公说话，就抢着道：“不是，是西王母娘娘送给先祖黄帝的玉佩呢。周王东迁，楚王得到后故意编出什么卞和献璧的故事的。”吕陶公最不愿意听见“和氏璧”这三个字，装作不知道，摇头道：“在下虽然经营珠玉，可这和氏璧从未听过，更从未见过，不知道是块什么宝玉。”
三人听吕陶公说不知道“和氏璧”是什么样子，都有些失望，但又不甘心，一个道：“听说这和氏璧夜晚能发光照亮一间屋子，还能治百病、避邪气，所以才这么贵重呢。我看这和氏璧还不止值十五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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