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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访齐赵,须贾妒贤才购礼玉,范睢识不韦(1)

小说: 帝王石秘密:和氏璧峥嵘      作者:肖庭钧

这天吕不韦店门前停下一辆马车,除了车夫,还有两人,却是魏国服饰装束。那一身官服的干瘦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几年常代表魏国出使天下的大夫须贾。

须贾本是贫民布衣出身,那年穰侯领军攻魏,连陷五城,一路势如破竹,直逼魏国都城大梁。正当魏王和相国魏齐慌得六神无主之时,身为魏齐府中少傅的须贾,自请入秦营,孤身一人说动穰侯停止了向魏国大梁进攻,割三城而去。立时须贾被魏国君臣尊为救难济世的贤才,拜官为上大夫。这次须贾又同魏齐一道来向赵国求援。魏齐虽是公子相国,但他却胸无点墨,言谈说词还是全靠须贾。现在赵奢在阏与大败秦军,赵王又派廉颇发兵助魏收复了几城等地,须贾更被魏国上下敬为奇才,视为翟璜、李愧再世。须贾同魏齐返回魏国,行至魏赵边境一小村时,在驿舍里碰到两个欲到赵国去投奔平原君的游士,这两人正是范睢和好友郑安平。那时节天寒地冻,两人缺衣少食,在风雪中跋涉,不料到这驿舍时,范睢一头病倒,歇息了七八天,病才略有好转,可两人已是身无分文,连住店伙食费也交不上。那店主也不肯轻饶他俩,说是再交不上,就要把他俩告官,抓去罚做官奴。正愁得无计可施,听说魏齐和须贾也住在这里,郑安平便要去求见须贾。范睢躺在床上,却劝阻他,说此两人不足与谋,须贾素有嫉贤妒能之名,不可相求。他劝郑安平不要管他,先去赵国平原君府中寻到范睢的好友颜轸,再来救他。郑安平如何忍心抛下他不管?劝道:“我只求他俩施舍一些钱财,倘若不然,被抓去做了官奴,范叔你再有天大的本事和抱负也是枉然。”须贾毕竟也有些布衣之交,早听说范睢是个人才。闻言即向魏齐禀报,说此人是个人才,可带回朝中任职,若让他流落到他国,就是魏国的一大损失。魏齐是当今魏安晳王的叔父,出身王族,性情最是暴戾,对青萍布衣之士,素不看重。他对须贾也总是以主子身份自居,就是须贾现今已官拜魏国上大夫,也还是如此。魏齐一听范睢、郑安平两人要去赵国,心中当即老大不高兴,吩咐下人把范睢、郑安平叫来。

范睢听说魏齐召自己过去,只得叹口气,强撑起身子,被郑安平搀着来见魏齐。

魏齐一见跪在自己面前的范睢,不由得眉头皱得更紧,此人长相倒有几分与自己相像,微胖身体,腰间系一块牛玉佩,方脸阔额,眉骨突起,鹰鸷鼻翼,面颊肉势下沉,三角眼光凌厉逼人。虽是一副病骨支离的模样,但仍掩饰不住骨子里透出的一股令人望而生寒的气质。天寒地冻时节,却还是一身单衣加一件破旧的无袖夹袄,腰间系着一条草绳。转眼看郑安平,此人长相与名字倒十分的相恰,顺眉顺眼的,修肩细体、长手长脚,一副讨人喜欢的安平相,粗布衣服还算整洁。将两人冷眼打量一番,魏齐阴森森地问道:“你二人要到赵国去投奔?”

郑安平小心翼翼地答道:“不敢,小的们本是贫寒微士,又不善经营,只喜好读书交游,弄得家业地产尽失,无谋生之路。无奈只得到赵国去投奔友人,聊以养家活命。”

“哼,”魏齐一副奴隶主腔调,阴阳怪气地说道:“别以为天下只有平原君是贤相。你看,须贾大夫不也是布衣寒士吗?如今也官拜上大夫,你们既是魏国人,就要像他学,为何不愿在魏国为魏王出力,干吗非得跑到赵国去?”

范睢一听这话,内心叫苦不迭,心想莫说魏国,就是天下七国之士,谁不知你魏齐暴虐成性,杀人不眨眼。这回去了一趟赵国,就装出一副体爱寒士的样子,不过是妒忌平原君的贤明养士,也要猪鼻子插蒜——装相罢了。范睢连咳两声,有气无力地说道:“草民愚钝无知,哪敢存非分之想,只因如今连糊口也无生路,眼下又身染重疴,原指望能到赵国友人处谋生,现在已无可能,能苟活性命,已就是天大的造化。”

须贾浅笑道:“范叔何出此言:凭范叔之才,岂无存身之处?今日在此相逢魏齐相国,也是范叔的造化,只要范叔好好跟着魏相国,何愁在魏国无谋生之路。”他那意思,劝范睢赶紧向魏齐乞怜。

范睢头动了动,并不抬头看须贾,又连咳数声,仿佛已经病入膏肓,支撑不住,说道:“大夫过誉了,在下实在是一介黔民愚夫,区区病体,那堪蒙两位大人驱遣?两位大人可怜我,一番滋民化雨之心,在下已是感激不尽。”

郑安平心里也开始不安,担心被魏齐、须贾强留下来,悔不该没听范睢之言,“相国之言极是,我等是魏国子民,不管身处何处,也会知晓国土养育之恩,若蒙两位大人能施舍些钱财,助草民度过此劫,我等仍回大梁谋生,相国和大人救命之恩,小民终生不忘。”

魏齐对范睢的冥顽不化有些恼火,但听了郑安平“知恩图报”的话,心里又舒畅些。这些天,他在邯郸为求赵国出兵,耐着性子求爷爷告奶奶的,好不压抑,现在入了魏国之境,该又是他作威作福、发号施令了。只听他阴笑一声,说道:“你两人既不愿去做官奴,须大人对你两人有怜爱之意,本相也念你二人是魏王的臣民,那就这样,”他指着郑安平道,“你就到我府里去当卿客。”又指着范睢道:“既然须大夫抬举你,你就跟了须大人,好生伺候,不要有其他念头,倘若为魏王立功,本相和须大夫自会向魏王给你请功邀赏,如果还存了另往他投之想,哼!”魏齐忽地加重了语气,“公叔座没杀商鞅,以至于弄得天下为秦所害,本相可没有公叔座那般好生之德。听明白了吗?”一股子煞气陡起,连须贾都感到身子发冷。

范睢和郑安平二人听了,只得把头深深地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自那以后,范睢便跟了须贾。这次须贾奉魏王和魏齐之命,出使齐国、赵国,便带了范睢一同出访。先到齐国临淄,见过齐王后,又去拜访安平君田单。田单对须贾也很钦佩,但当听了须贾介绍,引范睢来见时,田单十分惊讶,扶起范睢紧握他的手,连连称赞道:“吾在稷下学宫听讲,多有贤士提起范叔,连鲁连仲先生也对先生之才敬仰不已。今日能得见先生,真是三生有幸。”田单高兴之余,也流露出对须贾的羡慕,竟然能有范睢这样的名士做宾客,弄得须贾有些忸怩不安。田单又命人去请鲁连仲先生来见,便巧鲁连仲不在临淄,去了楚国。另有几位名士听说范睢来了,齐来相见,这些名士对须贾这个庸才本不放在眼里,只围着范睢说长道短,反倒将主客须贾冷落在一旁。临行时,田单送了一条墨玉带钩给须贾,又见范睢一身衣服十分破旧,拿出五十金执意送给范睢,范睢坚辞不收,众名士也齐来相劝,须贾在一旁,心里酸溜溜的,说道:“既是安平君一番好意,范叔就收下吧。”范睢谢道:“那我就当是替大夫收下。”辞别齐国,又到赵国,一路上,须贾对范睢开始冷嘲热讽起来,继而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范睢虽素受人尊敬,但到了这种地步,也没办法,只得默默地低三下四地承受,忍气吞声地伺候须贾。

须贾见是一座大玉铺,挑着个“吕”字招牌,用一只手在马车的车厢板上敲了一下,车夫立即将车停住。须贾端坐不动,范睢知他之意,先跳下马车,匍匐于地,须贾这才踩着范睢的背下来,惹得路过的行人纷纷投以异样的目光。

须贾昂着头径入店来,店里的齐琳迎上来,问道:“客官要买些玉吗?”须贾并不理会齐琳,拉长声音问道:“店主不在吗?”“哦,我家店主和少店主都出去了,客官是故人吗?”须贾停住脚步,手里拿着田单送给他的墨玉带钩,神气活现地说道:“噢,你家店主想必有很多顾主,可惜下官从魏国而来,并不认得贵店主,更别说什么少店主,下官只认得这个。”“先生是要沽玉吗?”齐琳试探地问道。“先沽后买。”须贾爽快地说道,“这个连同五十金,一起给我换一件上好的玉器来。”齐琳一看,就知道这个墨玉带钩价值不菲,这还不够,还要加五十金,这可是一桩大买卖。笑道:“客官这玉带钩,小的识不得货,只有等店主回来了。”已是换了满面笑容。须贾大模大样地落座,范睢侍立在他身后,问道:“贵店主去了哪里?要等很久么?”“两位店主去了平阳君府上,已去了大半天,许是快回来了。”“平原君府上?”须贾没太听清,反问道。“不是,是平阳君赵豹君侯府上。”“你家店主同平阳君有何关系?”须贾好奇地问道。齐琳不愿须贾小瞧了自己,笑道:“我家店主可是邯郸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号,每年给赵王宫中、各位君侯官家买卖的玉器不下千金,自然同平阳君、平原君侯等都有着往来呢。”须贾闻言,心想:这玉器本就是君子之爱物,再加上平阳君又是痴迷古玉,他家店主能因此而同平阳君往来,也是很平常之事,瞥一眼齐琳不再吱声。此时,吕不韦带着李经可没有齐琳讲的那样轻松,正在平阳君府里大诉苦水呢。平阳君赵豹手指把玩着腰间的玉虎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君侯,你是最知道小的安分守己,忠诚事奉赵王的,在邯郸城里,守着这份玉玩生意,哪能同那些经营布匹、粮食的商贾巨富们相比?他们贱买贵卖,囤积居奇,弄得市民怨声载道。我这些玉器,本就是君子喜爱之物,公平买卖,实在是量少利薄。而且玉又是君子所爱之物,能有多少人来买?在下不明白,为何马服君赵大人要这般与小的过不去,今年又逼着小的纳税百金,就算百金吧,可他非得要以恶金矛、盾来冲抵,这些东西,在下实在是再也没有了。”李经小心的求情道。

“咳,这都怪你们自己,”平阳君赵豹颇有些不耐烦,打断李经的话说道:“听马服君讲你们家在常山的庄园,庄丁们护院的矛、盾比赵王跟前卫队的都还要好,马服君是个久经沙场的战将,怎不眼热你的那些宝贝?”

吕不韦听了有些奇怪,想起以前平阳君对父亲总还是比较客气,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交情。所以,父亲一再叮咛自己,回到邯郸,如果有什么为难之事,就去求平阳君,他一定会出手相助的。可今天却颇有些不对劲,他看了一眼平阳君,继续解释道:“君侯说的是,可是那些矛、盾都已经交给马服君大人冲抵了去年的赋税,再也没有了,那些矛、盾还是那年一个西蜀商人贩来的,如今再也寻他不着,这叫在下如何能再交出来?在下不是不纳税,实在这些矛、盾再也找不到了,赵大人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所以只得来求君侯给在下做主。君侯,家父一再叮嘱在下,说有什么为难之事就来向君侯求援,请君侯看在家父的面子,帮帮吾家。”

赵豹虎着脸,说道:“马服君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连平原君和我都要纳税,任谁也少不了一个子儿,你这事难办啦。”

李经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好。吕不韦继续说道:“君侯,咱家的意思不是不交税或是少交,实在是这些恶金矛盾已经寻不到了,就是再多金银也买不来,马服君这不是刁难人吗?”

赵豹眼珠子咕噜一转,厉声问道:“你们家在曲周、常山的田产有多少?”

这突的一问,吕不韦答不上来,看李经时,只见李经身子一哆嗦,好似被点中了要害,不敢看平阳君那闪着幽光的眼睛,低头支支吾吾地答道:“不多,也就四五百亩。也是我人老头昏,到乡下置办了这些田产。”

“真就这么多?”赵豹反诘道。

“君侯面前,小的怎敢乱说。”李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赵豹盯视李经、吕不韦良久,慢吞吞地说道:“那好吧,待我寻着机会去同马服君讲。”

“这两个商代玉人,是小的前不久收到的,小的看它也还玲珑剔透,敬献给君侯。”吕不韦从怀里掏出鸡蛋般大的玉人,一阴一阳,白中透黄,形制古拙,双手支膝,呈跪坐姿势,平额下醒目地刻着“臣”字眼,不用说确是商代玉器。

赵豹一手握着一只,掂量着两个玉人的分量,又见上面隐隐地透着“血水”,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个不知名的商代君侯墓中盗掘出来的。又想起那日在缪贤府中搜和氏璧时,得到的那个玉人,那是一个一面阴、一面阳的直立玉人,想必也是从这吕家得到的。便换了略平和的口气说道:“王宫里一年少说也要在你店里花上七八百金的,你同缪贤大人的关系也不错吧。”

吕不韦一听,皱了眉头,不知平阳君又提起缪贤干什么?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道:“以前还好,自从缪贤向家父索要结绿,家父被逼无奈,只得回老家了,现在只是生意上还有点往来,已无情谊可言。”

赵豹凝视吕不韦,又转眼看别处,口气变得柔和多了:“嗯,好吧,你们先回去,实在不行,我向赵王讨个人情,不过你自己也还得想其他的办法。”

“小的别无他法,一切全拜托君侯了。”吕不韦把头深深地伏在地上,央求道。

回来的路上,俩人心事重重,一言不发。到家门口吕不韦也没察觉,还是李经提醒他,他才下车。临别时李经忧心忡忡,安慰吕不韦道:“小婿也别急,我托人去跟大女儿亲家说说,听说他以前跟马服君赵奢大人一同出征打中山,交情契深,也许它能说动赵大人。”吕不韦问道:“干爹,咱门家究竟有多少田产?”李经也不正面回答,看见门前停了一辆两匹马拉的豪华马车,猜是有贵客上门,叹口气道:“来客了,你好自接待吧。我先回去了。”说完催车夫赶车走了。

吕不韦进店来,一瞥眼就见须贾傲然地端坐在那,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身后还恭恭敬敬地站着一个仆人随从。这个魏国来的使官,又在哪得了快钱要来买充作礼仪的玉佩呢?齐琳迎上来,对吕不韦耳语一阵,吕不韦含笑走到须贾跟前躬身施礼道:“贵客官是从魏国来的吧。”

须贾见吕不韦在门口说了良久的话也没进来招呼他,心里有些生气,翻了下白眼,拖长音调道:“你是店主?总算回来了,我去见你们赵王也没有让我等这么久的呀。”

吕不韦见他那身簇新的官服,特别地扎眼,本就心里不喜,此刻莫说是一个赵国的什么官儿,吕不韦不会逢迎讨好,更何况你一个魏国的远道客!便有心气他一下:“失敬失敬,小的听说前回魏国的一个什么公子魏齐求见赵王,等了三天三夜才见上,先生一定比那魏公子还要尊贵呀。”吕不韦故作检讨地说道。

须贾扑棱着两眼,说不出话来。

“放肆,这是吾国须贾上大夫,你竟敢如此不恭,小心我家大人叫平原君侯治你的罪。”范睢心里虽看不惯须贾的骄横,活该他吃了吕不韦这一记闷棍,但面子上还得维护须贾,因而呵斥道。

吕不韦向范睢瞥去一眼,心里却咯噔了一下。此人目光凌厉,不怒自威,仆人尚且如此,这个魏国上大夫来历恐也不小。便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小的也是说笑而已,像大人这样的贵客,又远道而来,更是稀客,还望大人多多关照。”

须贾是个面儿光里面糟的角色,吃了吕不韦那一记嘲讽,反倒软下来。又想到这店主刚才从平阳君那儿回来,心里嘀咕:如今赵国刚取得了阏与大捷,不但赵王更加威风八面,就是连邯郸城里的这些商贾百姓,一个个也跟着牛起来,眼光都是朝下看人的了。自讨了这个没趣,只得忍了。

“贵客官需要些什么呢?”吕不韦坐在须贾对面,已换了一副认认真真的态度,诚恳地问道,又冲范睢道:“先生也请坐下。”

须贾朝放在桌上的墨玉带钩和五十金努了努嘴,“这些一起给我换一件上好的玉器来。”

吕不韦眉头跳了一下,“须大夫这些价值不下百金呀。请问大夫是要在这里送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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