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访齐赵,须贾妒贤才购礼玉,范睢识不韦(3)
吕不韦听出了范睢话中之意,见他一脸平静之色,心里知他并无恶意,是得赶紧结束这场交易。于是,他拿起一块玉璧恭敬地递到范睢面前,说道:“行吧,既然大夫有心要送给平原君夫人,在下也当尽力成人之美,就当我送给大夫吧。先生也是一位高人雅士,这块玉璧送给先生,权当在下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先生笑纳。”范睢又有些犹豫了。从内心来讲,他倒想接下,一则他有心与吕不韦结识,再则如果他不接,反倒会引起吕不韦的猜疑。但若接了,不知须贾又会怎么想。没想到须贾开口道:“你接下吧,反正他家有的是上好的良玉美器。今日这一大笔买卖,够他赚的了。”范睢这才接下,躬身施礼示谢。
吕不韦见范睢收下了,心里这才踏实,但听了须贾之言,又装着不高兴道:“魏大夫呀,在下今日确确实实是亏本成全大夫的一番好心美意,哪还能有赚呢?”一边说着,连忙将玉包收起来,好像怕须贾再顺手拿去了似的。
一直被吕不韦的大方豪气压得不畅快的须贾见他一下子变得这样卑琐,释然一笑:“好啦,不说这些了,帮我把这些礼玉、玉佩分开包起来吧。”
“这个自然。”吕不韦麻利地用几块柞白丝绸布将玉器裹包起来,还用一条红丝带扎了个大花结,恭恭敬敬送须贾出来。范睢走在后面,临出门时悄声地问齐琳道:“你家少店主叫什么名字?”
“姓吕名不韦。”齐琳无所谓答道。
须贾没有等范睢来给他下跪踏脚,自己爬上了马车。主仆三人,径往平原君府上去了。
须贾兴致勃勃地赶到平原君府上,然而平原君却不在,听公孙龙讲去宫里见赵王了。须贾不愿带范睢去宫中,便要范睢在平原君府上等着自己,独自出去。公孙龙引着范睢到房里安歇,坐下后打量着范睢问道:“先生贵姓大名?”
“在下范睢,是须贾大夫的卿客。”范睢施礼道。
公孙龙闻言吃惊地问道:“是范叔?听颜轸讲先生不是要来君侯府,怎随了须大夫?”连忙命人去叫颜轸来相见。
范睢有些酸楚,说道:“在下命运不济,来的路上一病不起,又无钱交住店食宿,正没奈何。遇上须大夫和魏齐相国,蒙须大人出手相救,因而就随了大夫。”
颜轸听说是范睢来了,三步并作两步,从后院出来,一见范睢就兴奋地说道:“范叔你怎么才来?”范睢起身要施礼,颜轸拉住他,继续说道:“君侯听说范叔贤明,一直盼望你来,前些日子还在问我呢。”公孙龙叹息道:“范叔如今跟了须大夫了。”颜轸一听,直摇头道:“范叔,那须贾是个妇人小心眼,怎能容得你这大才!你快辞别了他,来平原君府上好了。”范睢勉强地笑道:“颜兄多心了,须大夫也是布衣出身,如今又深受魏王的重用赏识。在下区区寒士,能跟着他已是造化了。”“他呀,不过是个割地求和的庸才,算得了什么?屈才了,屈才了,我去同平原君侯讲,把先生留下来。”颜轸连连叹息道。范睢只是笑而不语。“呵,什么事要找我?”颜轸、公孙龙自顾说话,没有注意到平原君已经进屋来。他听见颜轸的话,饶有兴致地问道。“拜见君侯。”众人齐躬身施礼。平原君指着范睢问道:“这位是?”“君侯,他就是在下说过的范睢先生,只可惜他如今跟了须贾大夫了。”颜轸抢先说道。平原君听完颜轸介绍,释然一笑道:“我听颜轸说先生乃是一旷世难得的人才,我还一直恭候先生到来。看来我与先生失之交臂,也是缘分不够啊。既随了须贾大夫,尽心辅佐魏王,共同合纵抗秦,只要不入了秦国,替秦王、穰侯助纣为虐就行。”平原君见范睢面容粗俗,身材矮胖,觉得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超凡脱俗,心想说不定也是言过其实而已。又转向公孙龙、颜轸道:“既是须贾大夫的卿客,我也不好夺人之爱了。就让范叔跟着须大夫吧。”平原君一派大家风范,言不由衷地说道。
颜轸心有不甘,继续说道:“君侯,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可范叔却不比常人,本也是要来投奔君侯的,应该说是须大夫横刀夺爱才是,再说如今魏国势弱力薄,范叔在那里又如何能发挥其才,还是请须大夫把范叔让与君侯才对。”
“颜卿士说的正是,如今魏国势运不昌,正是需要贤能志士辅佐之时,有范叔这样的贤才,岂不正得其时?你看须大夫这次带着范叔一同出使天下,不就很受魏王和须大夫重用吗?”平原君笑道。
颜轸还是不愿放弃,“君侯,魏国朝政被相国魏齐把持,魏齐那一副火暴脾气,动不动就滥杀无辜,有几个人受得了?再说他哪有君侯这样礼贤下士,若能善待士人,魏国又何至于如此?”
平原君沉吟一下,说道:“我虽喜爱天下贤士,但还没有从别人那里强夺索取过。这样吧,范叔还是先跟着须贾大夫,如果不称心如意,再来我处吧。魏相国脾气是不太好,若有机会,我会向魏王和魏齐好好举荐范叔。呃,须贾大夫不是来了吗?人呢?”
公孙龙答道:“去宫中拜见赵王去了。”“哦,大家坐下说话吧。”平原君招呼道。他坐了上首,公孙龙、颜轸分坐两旁,范睢坐在下首,背对着大门。
范睢听了平原君这一番话,惆怅之中更是失望。看来平原君虽尊贤访士,但他更看重自己的虚名。在他眼里,再是位奇士高人,也如同良妇一样,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一而终了。否则就是不忠不淑,以后自己就是脱离了须贾,也还不一定会收留自己。正自暗想,听见平原君问道:“先生同须大夫从魏国来的吗?”
“不是,在下同须大夫从齐国来。”范睢声音很小。“从齐国来?哪边的情形能否讲来听听?”公孙龙问道。范睢看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五国破齐之痛,齐王仍然记恨在心啊。田单大人虽然力主同天下交好往来,提防秦国,无奈,齐王听不进田单之言,还是执意同秦国和好,不愿收回奉送给穰侯的陶郡。”
这些事情,平原君等都知道,暗地里,田单同平原君互派使者来往,传递信息,引起齐王的不满,差一点夺了田单的君侯之封。“唉,齐王真是执迷不悟啊。”公孙龙叹道。“听说齐王已下令沿黄河后退十里修一条长堤,可是真的?”颜轸问道。“嗯,”范睢重重地点头应道:“这堤一修起来,以后黄河洪水就会往西、南泛滥,受灾的可就是赵国和魏国了。当年‘东周欲为稻,西周不下水’之事,又要重演了。同在一条黄河边上,可却是以邻为壑,天下难有太平啊。”“君侯,我国不但要修长城,也还要修长堤,比齐国的还要修的更高、更坚实,看洪水往哪淹!”颜轸愤恨地说道。“这可不行,”公孙龙说道,“你今日修一尺,我明日修一丈,这如何是个尽头?自古治水,都是以疏导为主,光靠修堤围堵不是办法呀。”“再若不然,发十万大军,攻破齐境,将他的堤摧毁掉。”颜轸霸道地说道。“先生真是子贡再世。”公孙龙笑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洪水往吾国淹来。”颜轸气鼓鼓地说。平原君向范睢问道:“这事也关系魏国,须贾大夫有何见教?”一路上,范睢几次同须贾提及此事,须贾都毫无反应,看来他对此事丝毫也没有放在心上。范睢思量着该如何回答,舔了舔嘴唇,说道:“须大夫没有谈及此事,在下不知大夫有何想法。君侯可直接问问他。”“君侯,魏国须贾大夫来见。”这时一个仆人领了须贾进来,已经到了门口。范睢闻言,猛地起身来迎接,恰在这时,他那一闪即逝的不自然的目光同须贾瞬间相碰。“君侯别来无恙?”须贾躬身施礼道。“须大夫不必多礼。快请坐,”平原君也拱手还礼,说道:“刚才正与范叔谈及大人呢。”须贾一听平原君称范睢为“范叔”,心陡地一沉,又见公孙龙和颜轸神情,似乎他们很有交情,仿佛又回到齐国田单那里一样了。“噢?昔日晏子使楚,楚王问晏子,听说齐国人爱好在别人背后议论,我今日也要问刚才说些什么呢?”“哈哈。”平原君大笑道,“须大夫果然厉害,不愧为孤身斥退穰侯十万兵马的能言善辩的奇才。”公孙龙装着正经道:“听说秦王对穰侯已是很不满意,要撤了他的相国一职。我们正担心,凭须大夫之高才,秦王下一个帖子将大夫请了去作相国,岂不天下都要遭殃!”须贾一听说“秦王”,心里一阵紧张,难道赵国平原君他们听到了什么风声?偷看一眼范睢,见范睢面色平静,不置可否地问道:“公孙先生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平原君见须贾一副要认真的样子,笑了:“须大夫难道忘了公孙先生可是天下闻名的‘白马非马’先生,看来须大夫也是要‘马非白马’了。”
须贾这才放下心,知道公孙龙在同他开玩笑,遂也以牙还牙道:“是啊,秦王问我天下第一应当囚禁起来的奇士是谁?我告诉他,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位‘白马非马’先生喽。你等着吧,秦王这回要用五张马皮来换你呢。”
“好个厉害的‘虎须’大夫,果然惹不起。”公孙龙自嘲地笑道,“大人同君侯在此谈国事,范叔、颜兄、我等到后院去谈私事去吧。”平原君也说道:“你们去吧,对了,公孙先生去跟厨下招呼一声,今晚多备些上等佳肴,把赵王赏的那坛厚酒也拿出来,我也要好好款待我的这位‘新朋旧友’。”须贾看着范叔跟着公孙龙他们去了后院,心里暗想:我怎么忘了,范睢本就是要来投奔平原君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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