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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除张禄宣太后动杀机黜宗亲秦昭王抖雄风(1)

小说: 帝王石秘密:和氏璧峥嵘      作者:肖庭钧

次日,得到通知的群臣们都早早地来到大殿中。张禄也穿了一身滚边黑色博士服,与楼缓等上卿们排在前排。楼缓等人都已经知晓秦王对张禄的赏识,也就客气地让他三分,但毕竟初识,并无多话。此时,秦王尚没有出来。众人正等着,马更领着两人来到张禄面前,低声地对那两人说道:“君侯,此人就是大王昨日见的那个魏国人。”

张禄已经坐在地上,听见说话,抬头看见两个穿着锦衣华服君侯打扮的人正低头冲着自己瞅,旁边的楼缓说道:“参见泾阳君、高陵君侯。”

“嗯。”泾阳君对楼缓的招呼随便回了,开口就说道:“哪来的麻雀,也想占鸠巢?吾听穰侯来报,说魏王派了个奸细来秦国,莫非就是你?”

高陵君也说道:“听说你昨日跟大王胡说什么事关太后、宗室亲贵,你可知道,在秦国谁敢对太后胡说八道,我高陵君不用请示大王就可以将他斩首。你昨日说了什么,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呀。”

张禄心里虽有准备,也没想到这两个家伙敢如此在秦王的大殿中放肆地围攻自己。泾阳君更叫道:“王籍,此人是你带来秦国的,你说他是不是魏国的奸细?”

王籍排在后面,隔着几排人,他也弄不明白张禄为何一席之谈就能获得秦王如此重用。在朝中他也早看不惯泾阳君、高陵君这帮人的胡作非为。想起那日秦王对自己发的那一番欲寻人才俊杰的感慨,心里就打定了主意,朗声回道:“回君侯,张禄是大王吩咐在下从魏国带回来的。”

“噢?”泾阳君有些诧异,“你知道他同大王的关系?”

“不知道,微臣只是奉命而为。”王籍坚定地答道。张禄对王籍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两人听了王籍的话,心里也犯嘀咕,一时弄不明白张禄同秦王究竟是何关系了。泾阳君仍不罢休,狞笑道:“我才不管你是如何哄骗大王的,你们这些个客卿,可要小心点,在秦国客卿算个屁?商鞅怎么样,为秦国制定了那么多的法律,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张仪功劳大吧,也只得识趣灰溜溜的逃回魏国去。你这个张禄,我看你还是早点滚回魏国去的好。”

张禄面色平静,说道:“连君侯都还记得商鞅变法之业、张仪连横之功,在下想商鞅、张仪虽身死又何足为羞?在下不敢想能与他们相比,只要能像百里奚、骞叔那样得遇明主,在秦国终老天年就行了。”

“哼,想得美!”泾阳君哼道。

“你昨日跟大王说了太后什么坏话?”高陵君厉声责问道。

张禄毫无惧意,回道:“天下人都知道大王乃当今天下第一孝子,在下岂敢当着大王的面非议太后?说了什么在下倒忘了,君侯可以去问大王。”

“别以为有大王是你的靠山,我警告你,太后一句话,就能立马叫你滚出咸阳。”高陵君继续恶声教训道。此刻,秦王已经到了屏风后面,将高陵君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张禄明白,这个高陵君故意要讲给秦王和大家听的。

就听见秦王沉声呵斥道:“放肆!”大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前。跟在他身后的礼官高声道:“大王驾到,群臣叩拜。”随着这一声,泾阳君、高陵君等也都跪下给秦王行叩拜礼。他俩人都跪在最前面。今天到会的君侯也只有他俩,其他的如楼缓等博士、称侯、称爵只能排在他们后面。

秦王威严地扫视一遍,厉声责问高陵君道:“你刚才说什么,张禄先生是寡人请来的客卿博士。此人见识恢弘,道深志远,甚合江山社稷之需。今后每日侍伴寡人,可以直入三宫,任何人见他都要以师礼相待,不得倨傲;张卿若问事由,如寡人见问,相国、太尉以下任何人都得如实据报,不得相瞒。”

秦王要众人都以师礼相待张禄,其实也就宣布了他自己要尊张禄为王师呢。又说张禄见问如他见问,除了相国、太尉,谁在他面前都要老老实实,这一下张禄的位秩之隆,可想而知了。

高陵君仍不死心,奏道:“臣弟听闻昨日张禄,张客卿昨日议及太后,多有不敬之词,还请大王顾念太后尊严,对其惩戒。”

“哼,这话就是常骊所传吧。纯粹无中生有、一派胡言!寡人难道不明事礼?”秦王轻蔑地唾弃道。

高陵君、泾阳君听了,相互对望一眼。又听见秦王厉声说道:“呈上来!”

立刻一个军士用托盘拖着一个人头呈上来,秦王高声道:“大家看看,侍卫常骊昨日偷听寡人与张禄客卿言谈,目无君威,淆乱君侧,危害至深,处斩首。”

这个常骊就是整日里给太后和泾阳君、高陵君等偷听、传话之人。高陵君用目光稍稍扫过一眼,顿觉心头突突地直跳。心里暗想这也不是第一回了,今日怎么突然就被斩首了,看来又是因为这个张禄来了的缘故。大家都被吓得鸦雀无声。

“大王,这个常骊平时侍候大王也是尽心尽力的,怎么就突然斩首了呢?再说,大王,大王问过太后没有?”高陵君浑身冒虚汗,小声问道。

“难道寡人不能处斩一个侍卫?今后无论何人,胆敢再偷听寡人谈话,在宫中无中生有、造谣惑众,寡人定斩不饶!”秦王挥手示意军士下去。

稍停片刻,秦王朗声说道:“寡人自阏与之败,将士损伤,子弟派为人质,祖宗社稷蒙羞。每念及此,无不纾夜难眠。今山东之国,多有轻视吾国,”

听到这里,一心要鼓动攻齐的泾阳君赶忙插话道:“大王所言极是,臣弟也多有听闻,齐国稷下那些学士,素以敌视吾国为荣,诽谤吾国太后、君王为乐,臣弟等宗室子弟闻之无不愤慨。大王若愿发兵讨伐,可谓正当其时。臣弟愿亲冒矢石,统兵前往讨伐齐国。”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捅高陵君。

高陵君会意,立刻也附和道:“泾阳君相国所奏甚是。穰侯从陶郡回来,说齐国人都在谩骂大王和太后,他都不敢来对大王讲。前几日,臣弟探望太后,太后也知晓齐人谩骂秽语,差点就气晕倒了。大王,当立即发兵讨伐齐国。”

排在后面的一些人听了也立刻赞同,高声道:“大王,当发兵讨伐齐国。”

秦王沉吟了片刻,心里暗想,看来张禄确为击中要害之言啊。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讨伐齐国,去为穰侯向齐王再多索要几座封城?还是泾阳君也想如穰侯一样取个封城呢?”

泾阳君冷不防秦王这么单刀直入,说出他们的要害,一时有些慌神,支支吾吾辩解道:“大王,臣是为太后和大王,为秦国社稷所请,臣在齐国并无封地。大王,臣弟一片忠心,请大王明鉴。”

高陵君也赶紧帮腔道:“大王,齐人妄议太后,这是对大王和太后的侮辱,泾阳君相国所议并无不妥啊,大王。”

朝中大臣人人都知道泾阳君、高陵君等一心要攻齐国的用心,眼见秦王亲自反驳,但是他们胁于穰侯、太后、泾阳君、高陵君这个庞大的势力集团的淫威,竟然无人敢站出来替秦王反驳!张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寻思着,自己虽然初来乍到,足跟未稳,自己站出来合适吗?如果不站出来,听任他们这么胡闹,一则秦王不一定能顶得住他们搬出太后的压力,二则这些大臣们对泾阳君一伙更加惧怕,三则自己不站出来,又怎么对得起秦王对自己的信任?如今自己既已侧身其间,本就甘愿冒着杀身之祸而来,还有何害怕的呢?想到这,张禄轻咳一声,高声说道:“大王,臣有事要奏。”

秦王正对满殿大臣无一人敢站出来而懊恼,见张禄挺身而出,心下高兴,鼓励道:“爱卿请说。”

“大王,臣在山东历年,对齐国情况多有了解。”张禄此刻豁出去了,大声说道:“当年齐王复国后,齐王感谢大王发兵打败楚国,救齐国于亡国之际,齐王君臣本意将陶郡给大王做汤沐郡,大王仁德宽广,婉辞谢绝。没想到穰侯乘机向齐王君臣大肆施压,迫使齐王把陶郡送给了穰侯。这几年,穰侯效仿孟尝君倾力经营陶郡。为其往来之便,穰侯又多次强迫魏王、韩王割地给他充做往来驿站。就为这,穰侯还乘大王命胡伤出兵收复三城之际,转而发兵偷袭韩国、赵国,惹来阏与兵败。穰侯自用千石菽麦和十件珍玉外加三百金从西周王换得了陶伯侯之封号,日夜寻思能广其封地,以图成为如宋、卫等小国之君。大王之兵攻齐,劳师远征,兵少则无用甚至会招来兵败之祸;多发兵,则耗费国用粮矢甚巨,得不偿失;再则,对齐国战而胜之,攻其地也不能并入秦国疆土,封赏君侯则如穰侯一般坐大不听王命;大王用兵有千害而无一益;齐国自五国之战后,君臣皆谨慎奉事,对天下事不敢妄言一句,对他国疆土不敢多看一眼,遥想当年张仪连横之策,齐国与吾国成遥相呼应之势,使楚、赵、魏腹背受制,今齐国国力虽远不如前,不能成连横之势,但若天下一旦有事,必为赵、楚两国围攻吾国,那时齐国仍可为吾国之友啊。”

听完张禄这一番话,泾阳君和高陵君两人又惊又怕。高陵君更手脚发抖,指着张禄道:“你,你竟敢如此非议穰侯!”

“有何不可?”张禄毫无惧意,冷笑一声说道:“穰侯自被大王免职,往来陶郡、出使他国,从不请示大王,哪还像个大王的忠臣?他取西周王之封,天下谁人不知他心意如何?”

“你怎么知道这些?”泾阳君结结巴巴地说道。

张禄笑道:“你问这满殿里的大臣们,有谁不知道?”

高陵君有些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吼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挑拨大王和穰侯!穰侯为大王南征北战,攻城略地的时候,你还在哪个旮旯里捡狗屎呢!”

张禄并不生气,继续说道:“不错,穰侯曾跟随大王建功立业,劳苦功高,但这些大王多有赏赐。在秦国已封两郡十六县,位列侯爵,官拜相国,不可谓爵不高封不厚赏不均,穰侯更该勉力以尽忠王事。虽因阏与之战,被免相国之职,但仍享侯爵之尊,王室宗亲之贵,焉能与朝廷背道而驰?故者如庶长煇跟随先惠王战功显赫,尽收西蜀之地,辟地千里,功盖一时,可庶氏居西蜀不到十年,就居功自傲,悍然背叛朝廷,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自此观之,为臣之道,不但要善始亦要善终,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即为此意。”

“你,你是什么意思,竟敢如此诬陷穰侯?”泾阳君紧张得连话也说不连贯了。

“在下并无诬陷他人之意,在下之意,赞成大王不向齐国进攻的国策。”张禄回道。

“那好,不攻齐国就不攻齐国,可你却说了这么多事关穰侯的胡言乱语。”高陵君心虚地说道。

张禄毫不想让,“是非功过,大王自会明判。”

不料,群臣后排突一人高声说道:“穰侯挟功自傲,请西周天子加封,其意图昭然若揭。关外六国人士无不议论纷纷,指其居心叵测。现他既已取西周天子之封,大王当褫夺其侯爵之位。”众人无不吃惊回头,见是排名最后的新晋五大夫王绾,年纪刚二十出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楼缓见张禄敢如此当着秦王和满殿大臣之面,直言穰侯、泾阳君攻齐之错,心想这张禄如此大胆,一定是得到了秦王的首肯。穰侯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的确已是将个人私欲置于国政之上了。想自己这么受秦王宠信重用,却独独不敢谏言穰侯之事,颇感羞愧。现在张禄已经仗义执言了,连王绾都敢站出来直奏,自己怎好再沉默不语,于是也奏道:“适才客卿张禄之言,虽有偏颇之处,但其力谏放弃攻齐却是善言。齐国与吾国并不接壤,攻城取地,当今形势都不能与国土连在一起,更何况发兵劳师远征,素为兵家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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