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贬政弊张禄邀君宠有灵犀秦王纳忠言(3)
张禄暗想看来自己的这番话真的打动了秦王,秦昭王对朝中的弊病已是深有感触。自己冒死前来,不惜背上叛祖欺宗的千古骂名,而入秦国,不就是要得遇明主、一展自己的雄心壮志吗?如果这位秦昭王能像他父亲惠王那样图霸中原,自己不也可以像张仪、百里奚那样建功立业、名扬天下吗?若能藉秦国的强大、法治之严明,说不定能像周文王、武王那样兵出关东,一统海内,建旷世伟业、彪炳千秋了吗?想到这,他正欲抬头说话,猛一抬头,瞥见进门口的屏风后面分明有人在偷听!机警的张禄又停住了。“噢,是啊,是啊。”
秦王见张禄已经动容,正全神贯注要听他讲,却又停住了。奇怪地看着张禄,顺着张禄的目光,转向屏风,知道为什么了。秦王大怒,抽出佩剑,朝屏风掷去!“铛”的一声,宝剑插在屏风的木格子上,轻轻地晃动着,闪着丝丝寒光。躲在后面的人,灰溜溜地逃走了。
秦王一脸严肃,对张禄道:“先生休见怪,寡人亦知这些个恶奴才,指望着能到别处讨赏。唉,朝纲不振,正是寡人心焦隐忧,请先生直言,助寡人再振雄风。”说完,冲张禄低头施礼。
“大王言重了。”就在这转瞬之间,张禄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向秦王讲述自己的深思熟虑,现在还不能急于言及秦王的内政,那样说不定欲速不达,还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既然秦王当务之急是处理齐国出兵之事,正是调整外政的良机。想到这,他对秦王深深一揖:“大王登基三十年,拓疆不下千里,谁人不知大王乃当今天下一明主英王,只是大王朝臣也多为自大王登基以来即入权枢之中,日久积弊而已。大王之国如今北达甘泉、谷口,南包汉中、郢、鄢、陵郡,西有巴蜀、陇西,东及肴谷关、函谷关,东南西北纵横不下五千里,束伍在籍士卒不下百万,关中士卒皆英勇无敌,所向披靡,以如此百万雄兵、富足之国,如若兵出东方,简直就是使俊犬韩卢驰逐瘸腿之兔;如今的东方六国,韩魏积弱难返,两国君王也是得过且过,齐王是个社稷被毁、父王被杀也只顾自己乔装逃命的懦夫,楚国更是被大王割占半壁江山,偏安东南一隅,燕国地处北面,难以问鼎中原,唯独赵国,国力稍强,但在下看其君臣,也是希图天下太平,并无与大王争霸天下的雄心。当今天下,正是大王建立霸业、并吞海内的天赐良机呀。”
秦王一心想的就是如何称雄天下、开疆拓土,被张禄这一番投缘的巧言智语,糊弄得热血沸腾。是啊,眼见天下如熟透的桃子,摇摇欲坠,但偏偏自己就是吃不着。不但没吃着,还损兵折将,兵败阏与。秦王摩拳擦掌,双手对搓,兴奋地说道:“先生所言极是,寡人正欲兵出函谷关,攻打齐国。”
张禄神情为之一震,故作惊讶神秘之色:“大王欲打齐国,在下已听咸阳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在下这么急修书以求拜见大王,正是要来劝大王立即收回此命。大王,您中计了。”
“哦?”秦王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莫非赵国、齐国已经结盟了?”
张禄摇摇头,表示否定。
“难道是韩魏赵齐四国在魏国设下了埋伏?”秦王又问道。
张禄嘴角滑过一丝笑容后,立即又变得异常地严肃,眉头紧蹙,显得深思熟虑说道:“大王,您中的是泾阳君、穰侯的计。在下以为秦攻齐国有三不足取之理由,而大王不知。实乃大王受了穰侯、泾阳君的欺蒙,而大王又未深思而致。”张禄不待秦王发问,侃侃而言道:“大王,齐国与秦国中间隔着韩魏两国,如果派兵太少,又不足以取胜,发兵太多,劳师动众,而跨国道远,旷日持久,实乃兵家大忌;若指望韩魏两国出兵助大王,一则韩魏两国对大王从来都是阳奉阴违,实难指望,再则,如果两国出兵,只怕攻城略地,反而会被韩魏两国所得,齐国之地,大王总不可能像搬运周鼎一样搬运到秦国吧。”
秦王不得不点点头,但仍不愿服气,说道:“寡人伐齐,并不为齐国之土地。前些年齐王将陶郡送给寡人做贺礼,寡人也没要。实在是齐王竟敢受赵王、蔺相如之诱惑,背弃与寡人的盟约,再不讨伐,天下纷纷背秦负寡人。”秦王恨恨地说道。
张禄伏地一拜:“大王,五国破齐时,是秦国侵犯齐国厉害,还是赵国侵犯齐国厉害?”
“五国破齐,若不是寡人出兵攻楚,齐国恐怕已亡国灭宗了。”
“那现在还割占齐国三十七城的是赵国还是大王?”
“寡人从未割占齐国一城一地呀。”秦王有些奇怪,你刚才还说秦与齐远隔韩魏,就是给我也拿不回呀。
“大王,正是如此,齐王如今要感谢大王还来不及,如何敢背叛大王?在下从山东来,知齐王正欲借大王之势,向赵国讨要三十七城呢。”
“噢,”秦王不得不承认张禄的分析无懈可击,但仍问道:“可先生说寡人中了穰侯、泾阳君的计,这从何说起?”
“正是。大王,您难道忘记了穰侯是如何取得陶郡之地的了?所谓齐王背负秦国,不过是泾阳君、穰侯二人又要再演一次借大王之兵逼齐王将阿城给泾阳君做封地,穰侯再广其封地。大王,阏与之败,不可重演啊。”张禄语重心长。至此,秦王已是醒悟过来,但他还是有些失神茫然地看着张禄,心里很不是滋味。善于察言观色的张禄已经摸准了秦王的命脉,对于一心要征服天下的秦王而言,劝他罢兵无疑是一种痛苦和失望,哪怕这种意见是对的,也难以让他心神安定、愉快地接受。正如堆积在高山之巅的滚石檑木,想止住他不宣泄而下是不行的,而是要给他指明一条正确的方向和道路来。张禄胸有成竹道:“大王一定记得赵武灵王攻取中山国吧。赵国未取中山之前,地不过五百里,与韩魏相差无几,一并中山之国,其势大不一样。大王欲称霸天下,并吞海内,何不也行远交近攻之谋?大王如若行此策,不出十年,大王并吞天下之势必如泾渭一般分明。”
远交近攻?这一闻所未闻的计谋,如一道闪电将秦王刚才还如坠云雾之中的困惑之色刹那间照得明亮起来,秦王张着嘴巴望着张禄,像贪得无厌的雏鸟一般。
“对,远交近攻,”张禄重复一遍道,“大王,对近邻之国,实行兵侵日削,则得寸土即为大王之寸土,得尺地则为秦国之尺地;对相隔之国,则实行盟约交好之策,使之遥相呼应。具体而言,大王当对近邻韩、魏两国大肆进攻讨伐,这两国地处中原,为天下四通八达之交通要害之地,而这两国现在被四邻侵削得日见衰微,对大王已无还手之力;而对燕、齐两国则继续交好,使韩魏无后援而有后忧。大王若得韩、魏,区区赵国,如何能阻挡得住?天下岂不唾手可得?大王,秦国与韩国的边境土地已成犬牙交错之势,韩国的荥阳等数城突入秦国腹中重地。这几块城池如人有心腹之患,一旦天下出现大的变故,韩国或东方几国的大军从这几座城池发兵进攻大王秦国,则为心腹大患啊。大王,当今军务之急在于攻取荥阳。一旦夺取荥阳,则韩国巩城、成皋的道路就都切断了,秦国对上党之地也就形成了三面合围之势;取得上党,则韩国通赵国太行之道也就全都切断了。此一举将韩国切为三段,韩国焉能不听从大王?取了韩国,大王称霸天下大势则是水到渠成啊。”
秦王是何等聪明之人,听到一半便已明了张禄的意思。是啊,柿子要挑软的捏。这些年眼看着天下已无敌手,可被穰侯、泾阳君挑拨操纵,今年攻魏国,明年又攻韩国,要不又发兵去打齐国,再不又同赵国打上一仗。秦军将士们四处征战,疲于奔命,东一锤子西一棒子,可天下还是七分八裂如故,毫无大的改观。哼,穰侯自己反倒被周天子册封为君侯了,现在连泾阳君又要故伎重演。这些人竟敢如此欺蒙寡人,弄权误国,图谋私利,害得寡人损兵折将,受辱于赵国,困屯于函谷关内。想到这里,秦王遽然起身,在殿堂里踱了几个来回,走到张禄座位旁恭敬坐下,跪直身子动情地说道:“先生真是天谴来助寡人的姜尚、管仲。寡人若五年前得先生辅佐,又何来阏与之败、受赵国之辱?寡人拜先生为客卿,日夜好请教于先生。”说完,就要对张禄行礼,慌得张禄连忙双手扶住,自己伏地拜道:“大王能采纳在下的浅见,早日成就霸主之业,在下也就荣幸之至了。”
喜欢《帝王石秘密:和氏璧峥嵘》吗?喜欢肖庭钧吗?喜欢就用力顶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