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信陵君窃符救赵成绝唱秦昭王四世同堂传伟业(3)
如姬听着,心里也放松了下来,她突然又回想起那段与吕不韦、异人三人度过的那段缠缠绵绵的日子,那是她生命里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幸福得让所有馆舍的女姬们羡慕、妒忌得发疯的日子。而一入秦国,自己与吕不韦也许就将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了,而到了秦国,那个陌生的国度,那个异人不再做人质而是做公子、做太子、做国君的地方,自己的未来又将如何呢?一切是那么不可思议,无法想象!不可捉摸!就像自己即将投身于没有边际的大海,是上天还是下苦海,多么深不可测!想到这,她抬起头来,盯着吕不韦说道:“可一入秦国,奴身与公子就再也不能在一起了,而异人公子做了太子、秦王,他就会有很多很多的女人,他会不爱我的。我,我,公子你不能负我啊!”
吕不韦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得含糊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如姬仍然感到十分慰藉,把头紧紧地贴在吕不韦的胸前。两人这样依偎着,良久也没有说话。
齐琳带着小嬴政说笑着回来了,吓得他两连忙分开来,小嬴政一见吕不韦,高兴地叫道:“干爹,你回来了。”一头扑在吕不韦怀里。
吕不韦顾不得与家人多耽搁,吩咐一家人连忙收拾起细软,急急忙忙地出城赶往秦国。一路上,他与如姬两人都想着只要到了咸阳,就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因而两人总想能再来一次缠绵,可人多眼杂,终究没得机会。如姬对吕不韦的那份渴求、惆怅、怨恨自不待言。只是没想到,到了咸阳的第八年,也就是异人继承了王位的第四年,一生大起大落的异人来不及多享受到称王称孤的荣华富贵,就一命呜呼了。年仅十三岁的小嬴政顺利地继承了王位,正当年轻的如姬也同吕不韦又有了暗度陈仓的几年短暂的幸福生活。身为王太后的荣华富贵生活,使得如姬由与吕不韦的爱情发展到与缪毐无止境的淫欲邪望,从而走向了穷奢极侈的深渊,最终注定了她那充满悲剧的一生。
老秦王又病倒了。一连半个月,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安国君、异人都连日来守在他的床前,寸步也不敢离。可就是这样,老秦王仍然坚持视事,命大臣们到他病榻前来奏事。
桑弘进来到秦王病榻前跪下,轻声说道:“大王,老臣跟你四十年了,看着大王如此,老臣心里也难受。大王身体欠安,就不要勉力视事,当多保重啊。”
秦王睁开眼睛,慢慢说道:“没事,寡人一时还死不了。这些天都没有理朝政,连安国君也都在寡人身边。听说相国病得更厉害,寡人如何放得下心!这些天都有些什么重要的奏简,念给寡人听听。”
桑弘看一眼秦王,又看一眼安国君,得到安国君的默许,这才往门外挥手示意官宦们将奏简抬进来。
一担、二担、三担、四担、五担,屋里都摆不下了,后面还有官宦们在抬着奏简要进来。安国君皱眉道:“桑卿,为何这么多?”
桑弘叹气应道:“大王、安国君,都是大臣们为郑安平临阵叛变、王陵兵败退回一事。”秦王靠着床头坐起,面无表情道:“念一份来听。”“是。”桑弘答应着,展开一份简书,清了清嗓子,说了声“这是廷尉司马昌所奏”,念道,“奏郑安平临阵叛变、范睢荐人失察罪……”秦王听了个开头,就打断了:“这个不听了,再念其他的。”桑弘顺从地又拿起另一份:“奏郑安平临阵叛乱、范睢连座罪……”秦王盯着桑弘,“不要念了,寡人不听。”桑弘叹气道:“大王,这些都是大臣们的奏简,外面还有好些啊。大王,郑安平临阵叛变,是范相国举荐他的,按秦律,当处连座之罪,大臣们所奏并无不当啊。”
安国君也叹息道:“相国一心为大王、社稷日夜操劳,可没想到被郑安平出卖了,相国自己急得六神无主,病得死去活来的。儿臣去探望他,他说自己恐怕不能再为大王驱遣了,还为大王举荐蔡泽。咳,可如今国人议论纷纷,朝臣们群言汹汹,这……”他说不下去了。
老秦王瞵了他一眼,厉声说道:“给寡人生一炉火来。”桑弘诧异地看着他,“大王,……”“快去!”老秦王愠怒道,桑弘只得去办。秦王自己起身来。他想踱步,可房间里被那些奏简堆得没有了地方。秦王信手拿起一份,展开来看,他眼睛已经昏花了,只得递给异人看,问道:“这个说什么?”异人小声念道:“奏范睢荐人失察连坐罪。”秦王听了,接过竹简,一把掷在地上,盯着安国君问道:“此处只有我们祖孙三人,安国君你说相国当如何处置?”安国君不敢看秦王那火辣辣的眼睛,低头说道:“相国虽然劳苦功高,可郑安平终究是他所荐,朝臣们群情激昂,大王,不能不对相国有所惩戒啊。”老秦王又坐在床沿上,注视安国君、异人良久,叹息道:“郑安平可恶,比魏齐还要可恶啊。他虽是相国所荐,可罪在他一人,与相国无关。”“可国有连坐之法,这……”“寡人何尝不知?可一旦给相国一点处罚,那些人就会更加得寸进尺,一定要置相国于死地,寡人不能再犯错了啊。”“父王所言为何?”安国君不解地问道。老秦王深情地看着他,动情地说道:“先祖孝公重用商鞅变法,秦国这才日益强盛,可秦惠父王一登位就杀了他,以至于招来楚国连横、五国来攻,王兄武王登位赶走了张仪,从那以后,穰侯等专权弄国,二三十年里天下志士不敢西入秦国,虽然寡人乘燕齐之乱,破楚国、攻韩国、魏国,可终究被穰侯所困,若不是范相国来,寡人何来今天,如果将相国又治罪,天下还有谁愿来秦国啊。寡人虽不愿像平原君那样养士上千,徒有虚名,但只要得一人像相国这样的人才之用,就足矣。不能再治相国之罪,不能啊,秦国不能再背上屠功臣、客卿的恶名啊。”老秦王重重叹息道。异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秦王眼望窗外,又问安国君道:“相国举荐的这个蔡泽,你见过吗?”
“没有,”安国君如实回话道:“不过听说他是燕国人,长平之战时,他曾到邯郸劝说平原君与大王联合攻韩国,被赶了出来,好像长相不太好。对了,相国还举荐吕公子,说此人可堪大用。”
秦王注视着安国君叹息道:“人不可貌相啊,既是相国举荐,你明日领他来见寡人。”又目视异人,似乎是说那个吕公子就交给你去大用了。这时,阳泉君抱着一个小孩进来连声道:“大王,安国君,异人公子,吕公子把小嬴政接回来了。”“哦?”老秦王突然来了精神,站起身,激动得长长的胡子都在抖动。小嬴政看见异人,高兴得大叫道:“爹爹。”伸手要异人抱。
异人抱过他,转脸对秦王和安国君,也兴奋地教道:“快叫,这位是太爷爷,这位是爷爷。”
抱在异人怀里的小嬴政安静地瞪着好奇的眼睛,在秦王和安国君身上看了又看,对陌生人的一种警惕的抵触情绪从眼光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看着他们,眼光随即又落下来,不愿开口。异人连声催促:“快叫啊。”可是小嬴政还是不愿开口。
安国君看着小嬴政还是一身破旧的衣服,眼含泪花禁不住说道:“乖孙子,这些年受苦了。现在好了,回到秦国,再也不用去做人质了。”
快三岁的小嬴政对“人质”两字却听懂了,在邯郸的那些岁月里,多少个日日夜夜,父亲和母亲无一日不在念叨着这两个字,他小声地问道:“爹爹,我们不再回家了吗?不再做人质了?”
听见从小嬴政口里说出“人质”两字,安国君心头一颤,眼光扫过老秦王,察觉秦王也为之动容了。“傻孩子,这里是太爷爷和爷爷的家,也就是咱们的家,咱们再也不用回邯郸了。这里是秦国,是我们的家啊。”异人满怀深情地说道:“快叫太爷爷和爷爷。”“太爷爷,爷爷。”小嬴政终于开口叫道。老秦王满意地点点头,怕撑不住,又坐回床沿上。安国君也露出会心的微笑。老秦王看着小嬴政,笑道:“你小小年纪就当过人质了,今后一定有后福的。不是爷爷不心疼你们,而是赵王竟敢出兵夺取上党,迫不得已啊。”小嬴政只是冷静地看着大人们,异人把他放下来,他竟然大胆地走到秦王床边,欲翻身爬上去。异人拉住他:“呃,这是太爷爷的龙床,不能上去。”
秦王笑道:“没事,让他上来。来,跟太爷爷坐在一起。”嬴政这才露出一点笑容,挨着秦王身边坐,还对异人道:“爹爹,过来坐。”一边用小手拍着床沿。安国君、异人都笑起来。
“咳,这次邯郸大战,寡人虽然没有得胜,可今天我们祖孙四代得以团聚,寡人也高兴啊。”秦王感慨地说道。坐在他身边的嬴政发现了挂在秦王腰间的一块玉印,好奇地用手摸着:“太爷爷,这个给我玩好吗?”
异人忙制止道:“那是太爷爷的玉玺,怎能玩?”说着抱过嬴政。小嬴政虽不愿意,也只是安静地玩着自己的手指。秦王从床上摸出一块玉龙佩,递给他,笑道:“乖孙子,太爷爷送你这块玉龙佩,好好玩,不要摔了。”小嬴政高兴地紧紧抓在手里。秦王面色凝重,长吁一口气,感叹道:“寡人即位五十多年了,自打先祖被周天子册封雍州秦公以来,寡人可是在位最久的了。寡人一心要学先祖穆公称霸天下,像商武、周武那样做一匡天下的雄主。咳!终究功亏一篑啊。”安国君安慰道:“父王登位以来,为秦国社稷江山拓地不下千里,将楚、齐、赵、魏、韩各国打得几无还手之力,居功至伟,先祖也无人能与父王相比。”
秦王沉吟一笑,摆手制止道:“天下一日不统一,一日就不得安宁啊。古人传说愚公移山的故事,现在,寡人也就当是愚公,这一匡天下的重任,就靠你们子子孙孙去完成了,不能松懈啊。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嘛。”
安国君、异人俱都眼含热泪,注视着秦王那深邃的目光,连小嬴政也是出奇的安静,似乎他也在认真地听着。桑弘进来禀报道:“大王,火已经生好了。”“嗯,传寡人令,朝中大臣、国中百姓,今后谁也不许再议郑安平、相国之事。再传王龁复任中朗将,王陵等不予追究,”秦王注视着桑弘,又说道:“看看武安君白起还有什么后人,接替武安君爵位,回咸阳荣养。”
桑弘听了,喉咙有些哽咽,答道:“是。”
“将这些简书都抬出去烧了吧。”秦王的语气不容置疑。
桑弘瞟一眼秦王,他原想秦王既然恢复白起后人的爵位,一定后悔了,正想乘机参奏范睢,又听秦王这么说,也终于明白了秦王的意思,只得勾着身子退出,吩咐那些官宦将简书抬出去。安国君、异人听着秦王这一连串的命令,心里也涌起一股敬佩之情,见老秦王起身来,安国君连忙过去搀扶着他出来,只见放在屋外坪地上的炉鼎里已经燃起火苗,三人连抱在异人怀里的小嬴政也都双眼注视着火苗,谁也没说一句话,看着桑弘他们将那些简书一份份投进熊熊大火的炉鼎里,火光映着他们子孙四代人的面孔,夹裹着一缕缕青烟,飘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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