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白起挂帅困赵括吕不韦茫然忧异人(2)
赵王和邯郸城里的欢乐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突然前线一连七八天没有了消息。起初并没有在意,慢慢地就感到有些不对劲了。但大多都是怀着天真、真诚的想法,英勇的赵国将士在马服君赵括的指挥下,一定将秦军打败了吧,也许正乘胜追击吧。然而,他们哪里知道,此刻长平前线的形势已经急转直下了,赵括率领着四十万赵军,被秦国白起统帅的六十万大军分割包围在两片狭小的山梁上。原来,赵括见赵军一路顺利攻下东西彰城、光狼城,秦兵节节败退,求战求胜之心更加不可遏制。冯亭劝说道国尉许历派人来报,秦军运往长平的粮食不但没有减少,而且还更多了,说明秦军还在增加援军,至少并没有退守的意思。可赵括轻蔑地笑道,许历远在邯郸,哪知长平的情势,当年孙膑用减灶之法,诱杀庞涓,秦军企图用增粮之法,掩护撤退,吓不倒我赵括!命令苏射将军粮等辎重运往东西彰城和光狼城,放弃长平关,苏射虽然将大部分军粮辎重运往了三城,但他见长平关的营盘牢固异常,也还留了少许赵军坚守。赵括将四十万赵军分做两路,他领着盖同从东路、冯亭与盖负从西路,尾随秦军追击,两路兵马相隔不到二十里。赵括又吸取赵茄的教训,命令赵军分兵走山梁上面和沟壑,齐头并进。心想:这样秦军再有埋伏,也不能给赵军带来大的灾难,再说两路兵马相隔不到二十里,相互策应救援,也容易靠拢。然而,他哪知道,白起早已在沟壑纵横的山山卯卯中,埋伏了重兵,单等赵军前来,等到赵括两路大军齐齐出动离开东西彰城两天的路程,秦军突然出现在赵军后面,围困住东西彰城,截断了赵括的退路。在这崇山峻岭之中,随处沟壑、山卯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地关隘,赵括要退回东西彰城,谈何容易!两军想靠拢也被秦军死死抵住,隔着山梁,甚至看得到双方的旗帜,可就是无法靠拢去!赵括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秦军重重分割包围了,指望东西彰城的守军来救援,可苏射的兵马本就不到五万,分开守着三城,连守都不够,如何能来救援!苏射眼看赵括大军被困,不顾一切,组织起四万兵马,带足军粮,冲出东西彰城,乘着秦军围困尚没有完全合拢,突入赵括和冯亭大军中,东西彰城、光狼城再次被秦军夺得。
白起手中只有六十万兵马,全都用来围困赵括,连分少量兵马去攻打长平关也顾不上了。看着四十万赵军尽入自己布下的罗网,白起伫马在山冈上,面无表情地命令道:“传令,将我的帅旗树起来。”
身旁的郑安平提醒道:“武安君,没有大王的命令,不能树将军的帅旗。”
白起对这个范相国门人出身的监军,一丝一毫也没放在眼里,狞笑一声,下令道:“吩咐士兵,向赵军喊话,就说我武安君白起在此,叫赵括那小儿快快投降!所有驻军把守处,统统插上我的帅旗。”亲兵答应一声,飞马四处去传令了。郑安平还想再说什么,感觉身后的王龁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只好不再作声了。
赵王昨夜没有睡好,半夜起来小解时,好似听见宫墙外有小儿的哭声,这令他十分心烦。天亮起来,到大殿里刚刚落座,见建信君来请安,没好气地训道:“寡人昨夜起来小解,好像听见宫墙外有小儿的哭声,你派人好好查查,看是怎么回事。今夜四处再多派些守卫士卒。”
建信君听了,有些奇怪,赵王的寝宫周围都没有人家,宫里的小儿都有奶妈带着,再说离着赵王寝宫也远,怎么会听得见呢?他见赵王满脸不高兴,应诺道:“是,下臣今夜一定亲自查看,大王请放心。”
说着,官宦奴仆将赵王的早点呈上来,一一放在赵王面前的桌上。赵王看着面前的食物,似乎也没有胃口,左挑右选的,用筷子夹着往嘴里送,一边问道:“长平关可有什么消息?”“没有。”建信君答道。“哦。”“大王,也许赵括将军正乘胜追击,来不及向大王报告吧。”建信君推猜道。突地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官宦进来报告道:“大王,外面平原君、许历等求见。”“传他们进来。”赵王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平原君、许历脸色苍白,神情惊慌,一进来就齐齐跪下禀报道:“大王,大事不好,苏射将军派人来报,赵括将军四十万赵军被秦军白起分割包围了,他派人来请求大王速派军救援!”“什么?白起?赵括被包围了?”赵王一口将嘴里的食物吐出来,瞪大眼睛,不相信地看着平原君、许历。
许历补充道:“大王,赵括将军分两路兵马追击秦军,没想到秦军早换了白起为统帅,在山隘设下埋伏,将赵括、冯亭两路兵马分割开来包围住了。苏射将军无奈,只得率本部兵马带着粮食冲入包围中。据报秦军有六十万之众。臣早警告过赵括将军,秦军还在不断将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往长平,说明秦军不但没有准备撤退,还在增兵,可马服君见夺得了东西彰城和光狼城,就按捺不住,这下反被秦军包围了。若不派出二十万兵马救援,赵括情势十分危急。”
赵王倒吸一口凉气,两眼直直地看着平原君、许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完了,完了,赵括要害得寡人破国亡宗了。”正说着,平阳君等也来了,见赵王那副悲伤绝望的样子,一个个垂头不语,心情十分沉重。
“大王,事已如此,只有火速调齐兵马,救援赵括。”平原君建议道。“调兵?哪里还有兵马可调?如今连邯郸的守军都不到一万,各地的兵马更是早都调完了啊。”赵王气息微弱地说道。许历建议道:“大王,当立即下令,国内男丁凡六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一概征发入伍,各郡不得少于两万,自带粮食、兵器,限七日内到邯郸集合。臣愿带兵去救援赵括将军。”“大王,就按国尉所言下令吧。”平原君、平阳君催促道。“好吧,唯有如此了,平原君、许历、赵且,你们派人去调集兵马。平阳君你同寡人去太庙吧。”
“是。”众人答应道。赵孝成王起身领着平阳君、建信君来到太庙。只见一道道大门洞开,敢占、缪贤等早已恭候在大门外。赵王盯着敢占片刻,虎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跨过一道道门槛,径直到祖宗牌位前,伏身叩头拜倒在地,口里喃喃念叨:“列祖列宗在上,保佑长平赵军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啊。”说着,又是连连叩头不已。平阳君等也都跪在赵王的身后,跟着他一起一伏的。
“敢占,你为寡人卜上一卦!”赵王命令道。
“是。”敢占来到赵王旁边,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将手中的卦爻掷到地上,一连数次,都是阴卦。敢占的额头也渗出汗来,掷卦爻的手都发抖了,可还是阴卦。缪贤见了急得连连摇头,一脸苦相。赵王脸色越发阴暗,目光游移不定,觉得心都要跳出胸口了。平阳君突地拜倒叩头,嘴里大声苦求道:“列祖列宗啊,保佑赵军逢凶化吉、打败秦军吧,保佑赵国的社稷江山平平安安吧,保佑赵国吧!”
敢占再次掷出卦爻,谢天谢地,总算是阳卦了。建信君见了,兴奋地说道:“大王,是阳卦了。”
赵王稍稍透出一口气,连忙又冲牌位伏身叩头:“列祖列宗啊,你们在天之灵,要保佑赵国啊。”停了,对建信君道:“你去传旨,今日起,寡人就吃住在太庙,日夜祷告列祖列宗,严令宫内外任何人不得嬉戏宴乐。告诉平原君,有事到太庙来禀告寡人。”
“是。”建信君答应一声,勾头出去了。赵王领着众人又拜倒在地。
咸阳秦王的议事殿中,秦王、范睢、安国君等正在听白起派回来的信使通报战报:“大王,臣白起已将赵括四十万赵军分割成两个山头包围起来,请大王放心静候捷报,臣一定全歼赵军,决不让一个赵军漏网。臣所部六十万,但赵军亦有四十万之众,军力吃紧。所耐山地关隘险阻,赵括不能冲出埋伏。长平关守军不足一万,臣也无力攻打。唯有歼灭赵括,再做打算。另大军六十万人马,每日军粮耗费甚巨,前次已延期三日才到。为严明军纪,臣已将押运官斩首。臣甚担忧,恳请大王督促相国加紧催促运粮,否则功败垂成,罪不在臣,请大王明鉴。”
秦王两眼放光,白起不愧为武安君的尊爵,一出兵就将赵括包围了,现在赵军想不决战也不可能了。六十万对四十万,虽然兵力人数上占优势,可困兽犹斗,要想包围全歼,也不容易啊。看来还得增兵。可环顾秦国,除了西蜀没有调兵出来,其他各地能调的兵马也都征调尽了,哪还有兵可调?再说,军粮也是个大问题,范睢为此忙得焦头烂额,不堪重负,连太子安国君也难以为继了,可见举国之粮食也都告罄了。然而再怎么难,也要咬牙坚持,无论如何都要保证白起的军粮。否则不但功亏一篑,还会被赵军反咬一口,局势更不可收拾!想到这,他盯着太子安国君,厉声责问道:“安国君,军粮为何迟到三日?”
安国君奏道:“回父王,荆江大水,船不能行,西蜀粮食未能按时运到,儿臣只得在汉中等处筹备。这些郡县,已几无粮可筹,所以晚了三天。儿臣知错,保证再不会晚。”
“哼,凭你一句话就能保证?现在白起与赵括已到了决战关头,稍有差错,后果不堪设想,你怎么保证?”秦王威严地问道。
“父王,荆江大水一般就是七八天,最多也就是十余天,儿臣已严令西蜀郡守李冰和在郢郡的阳泉君只要大水一退,就加紧将粮运出来。现在大水季节,虽然耽搁了好些日子,但只要能行船,船速也快得多,比起平时要快三四天。”
“西蜀的粮食还多吗?”
“回大王,李郡守来报,西蜀也所剩无几了,六十万大军,最多还能坚持供应一个月左右。就是撑到秋收,由于大量丁男都被征兵拉夫,今年各地秋收恐怕会有很多粮食要烂在地里。”安国君担忧地说道。
秦王听了不言声。
范睢说道:“大王,当此之际,只有全力以赴支持武安君彻底打败赵括。”
秦王神色凝重,盯着安国君道:“安儿,寡人授你全权筹办军粮,就是要保证秦军供应。从现在起,寡人要你保证八十万兵马的粮食供应,不得有半点延误,否则江山社稷不保,你自己到太庙请罪吧。”
“八十万?”安国君有些为难,皱眉问道。
“对,八十万,寡人还要给白起增兵。你就是严令各地郡县发动所有百姓、官吏、差役上山挖野菜、采山果,也要保证军粮,听见了吗?”
“是!儿臣一定遵旨,绝不因军粮影响秦军作战。”
“嗯,范相国你也要帮忙多出出主意,粮食可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关键啊。”
范睢躬身道:“大王训谕的是,臣本想与安国君一同筹办军粮,可想到国中所有兵马如今都到了长平关归白起将军指挥,白起将军已将帅旗打了出来,臣担心一旦有什么闪失,恐会危及大王的社稷江山,故臣请求去长平关武安君秦军大营中,恳请大王准许。”
秦王盯着范睢良久,已经领悟了他的意思。是啊,一国中的兵马全都交给了白起,如果他要起了异心,那可要带来灭顶之灾啊。“嗯,还是相国谋事周到。那就这样,相国还是在咸阳协助安国君筹备粮草,寡人亲自到长平关去坐镇指挥。”
“大王,长平关有白起等众将指挥,现在已经将赵括包围了,大王不必亲冒风险,有臣去就可以了,大王在咸阳坐镇指挥吧。”范睢请求道。
秦王说道:“现今比起咸阳,长平关更加重要,寡人不亲自去督战,六十万大军白起也难指挥得了。更何况,寡人还要到河东等地再征调二十万兵马增援白起,凡是年满十五岁的男丁都要跟我去长平关。秋收顾不得了,等打完这一仗再说吧。”
范睢听秦王这么说,也就不再坚持,叩头说道:“大王亲去,胜券更加在握。臣恳求大王,一定要多保重自己身体啊。”
老秦王不顾年近七十的高龄,亲自到秦国河东之境,强制征发起十五岁以上的所有男丁增援长平关。至此,赵括四十万赵军被八十万秦军包围得严严实实。赵王增调的十几万援军赶到长平关时,又被秦军阻隔在长平关内,许历指挥赵军与秦军日夜激战,也不能靠近被包围的赵括、冯亭部。赵括、冯亭指挥所部往山下冲锋了无数次,都被秦军密集的箭雨阻挡住、失败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赵军死伤越来越多,更为严重的是,被包围的赵括部得不到粮食补充,一天一天地陷于绝境了。
长平关的不利消息像一阵阴风迅速地传遍了邯郸城的每一个角落。吕不韦听了心惊肉跳。这个白起,竟然将赵括分割包围起来。赵军凶多吉少,也就是意味着异人凶多吉少。异人一旦命丧邯郸,自己这些年的心血也就全都白费了。完了,自己的这场赌注算是彻底完了。如姬又跟他要一些布料、棉花和玉珠,说是给未出生的小孩准备冬衣和鞋子。吕不韦有些烦,将东西备好,到店堂来,要齐琳代他送去。齐琳答应一声,便要关门,吕不韦奇怪问道:“我叫你送东西去,这大白天你关门干吗?”
“我说少主子,我出去了,这店又没有人守,不关门怎么办?”“我在这里呀。”吕不韦道。“哟,少主子,你怎么有兴趣在这里呀?告诉你吧,现在晚了,这仗打得天昏地暗的,如今还有谁来买玉?昨天好不容易来了个人,我兴致勃勃地接待他,谁知他是来找你的,根本不是买玉的。还说今天再来呢。”又是哪路神仙来找自己呢?吕不韦已经被郑安平搞怕了,紧张地问道:“哦,是什么人?”“不认识,好像就是邯郸人吧。”齐琳随口答道,到桌上将布和棉花抱起,准备出门。吕不韦从他怀里接过布和棉花,说道:“还是我去吧,再有什么不熟悉的人来找我,就说我不在邯郸了。”齐琳笑着说道:“哼,我就知道你坐不住的。”吕不韦白他一眼,走了。恐惧不安的气息化作可怖的静寂,将异人的馆舍包裹得严严实实,让人简直透不过气来。
异人常常一个人坐在屋里发愣,目光呆滞得如同白痴。如姬看不过,便拿来纱线,要他双手撑开,她一圈一圈地将纱线纺成团。一开始,异人还知道配合,纺着纺着,如姬发现异人又如游魂出窍了一样,目光散乱,傻傻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手拉扯着纱线,问道:“公子,公子,你又出神了。”
异人猛回过神来,面颊抽搐了一下,又不动了。“公子,你想什么呢?”如姬关心地问道。异人看着如姬挺得滚圆的肚子,百结千愁涌上心头,未及说话,已经哽咽得涕泪交流。
如姬也难过得流下泪来,安慰道:“公子,公子,你放宽心些,一切会过去的。听吕兄讲,不是有很多人在为秦王、赵王议和奔走的了?只要议和了,不就没事了。”异人道:“如姬,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连累你和孩子?这几天,连吕兄也不来了,我真担心你和孩子啊。”
“没事的,吕兄答应了的,会来的。”如姬嘴上这么说,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了底。咳,悔不该听信吕不韦的话,想着做什么太子夫人、王后、王太后,自己要是随了吕不韦,哪怕就是当个小妾也比现在这样提心吊胆过日子好啊!肚里的孩子明明是吕不韦的,与这个秦公子毫不相干,可现在整天替自己操心牵挂的倒是这个异人!想着自己满肚子的委屈,如姬也止不住哭起来。
公孙乾在门外听见他俩人在屋里相对而泣,心里别提有多烦,推门进去呵斥道:“哭什么哭?还没到时候呢!真是烦人。”他这一呵斥,异人和如姬都止住了。
公孙乾出来,却看见一个军士在偷偷地抹眼泪,气得忍不住到那士卒面前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哭什么丧?”
那个军士哭诉道:“大人,如今长平关战事日益吃紧,听说又要抽调军士到长平关去,小的妻子身怀六甲,老母又年老,如果小的去长平关了,真不知家里会怎样啊?”
“还没有抽到你,你就哭成这样?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公孙乾瞪着眼训道。
另两个军士过来,请求道:“大人,小的请求去长平关救援。”
“哦?”
“公孙大人,小的父亲和哥哥都在长平关,如今危在旦夕,小的愿意前去救援。”一个军士恳求道。
另一个也说道:“大人,小的父亲也在长平关,小的也愿意去。”
公孙乾看着他们,没好气地喝止道:“吵什么?这个要去,那个又不去,成什么体统?到时候,点着谁,谁就得去,愿去的都去!说不定大家都得去长平关,谁也躲不了!”
正说着,吕不韦怀抱一大包布和棉花进来,见那架势,停住了脚步,心里后悔道:怎么自己又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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