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白起挂帅困赵括吕不韦茫然忧异人(1)
赵括到军中走马上任,召集众将商议,如何破敌。说实话,大家对廉颇只守不战,也有看法,可如何打退秦兵、寻找战机,又都无计以对。赵括到营中,将长平关大大小小的山头、沟壑都视察了一遍,这才相信,廉颇坚守不出,的确也是被逼无奈之举。可想到自己在赵王面前的许诺和邯郸城里的君王大臣们的厚望,他不得不挖空心思,苦苦思索出战之策。心想连毫无名气的秦将王龁自己都不能打败,如果真要是白起,那岂不更无指望?自己岂不愧受马服君的爵禄?这天他正在营中巡视回来,正午的太阳毒辣辣的,路过中营,见两个军士被罚跪在营中旗杆下,当下奇怪,催马过去问道:“喂,你两人为何受罚?”
旁边站着一个满脸连腮胡须的军校,不是别人,正是段骥,见赵括过问,连忙施礼回话道:“回主帅,他俩人不顾禁令,擅自到山塘里洗澡,破坏军纪。”
“噢?难道廉将军有令不准洗澡?”
“回主帅,因秦军截断水源,军中用水全靠山塘积聚的水,所以廉将军严令,不得下塘洗澡,破坏军中用水。”
赵括心想:秦军截断水源,廉颇也真能忍,被人骑到头上,他也受得住。命令道:“天气炎热,军士一时难以忍耐,也就算了,饶了他们吧。”
段骥拱手施礼,担忧地说道:“主帅,此种事若不严加禁止,军中饮水都会困难的。”
赵括不耐烦了,板起面孔道:“放肆!本帅要你来教训!秦军截断水源,也缩头认了,如果秦军截断粮道,你们也认了?”
段骥迟疑了一下,只得遵令,放了两个军士。赵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带人去探明秦军在何处截断水源,本帅不信就夺不回来!”
段骥看了一眼赵括,爽快地应道:“是,末将遵令!”被困守在这长平关沟壑之中几个月,他也早就盼望能同秦军决一死战了。
段骥乘夜色掩护,下山顺着干涸的河道,寻到秦军截断水源处,却发现把守的秦军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座营帐,最多也就不超过千人,又将沿路上的秦军部署情况探明,回来报告赵括。赵括听了大喜,命令盖同领五千人,乘夜色摸出长平关,去掘开河水。冯亭出来劝谏道:“主帅,你初来乍到,当心中了秦军的埋伏,神将赵茄就是因误入秦军埋伏,才全军覆灭的。”
赵括不耐烦道:“廉颇老将军守了这么久,连秦军布防都没有弄清楚,这水源被截断了,也不着急,如今军中将士已达四十万,如何能靠几口山塘供水?”他不听。盖同领着五千人马,在段骥带领下,摸到河堰口,一声呐喊,守卫的五百秦军尚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全歼了。赵军大喜,掘开河堰,蓄积起的河水立刻如万马奔腾,咆哮着冲出山谷。秦军在长平关下,好些营帐都扎在低矮处,不消说,被突如其来的山洪冲毁了。到天明,秦军清点人数,足足死伤了三万人。秦军中军大帐中,白起刚到任不久,因秦王有令,不得对外泄漏消息,白起只在中营中足不出帐,听众将来报。听完王龁、王陵、司马靳的禀报,白起默然良久,心生一计,下令全军后撤五里。王龁、王陵等欲反对,但看到白起那一张阴沉的脸孔,只得遵令。
守在长平关上的赵军见秦军遭受山洪重创,无不欢呼雀跃。又见秦军后撤,连忙报告赵括,赵括领着冯亭等众将,齐到关上来探视。望着秦军那一面面倒曳着的军旗,渐渐地转到山谷远处,赵括开怀大笑:“哈哈哈,秦军五十万大军不过如此,派人报告邯郸赵王,我已命盖同将军歼灭秦军五万,王龁已经后退了,只要山洪一过,我就要乘胜追击!”一旁的盖同、盖负等将领也跟着大笑起来,只有冯亭一张忧郁的面孔丝毫不见松弛。
山洪像夏天的暴雨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天,也就消退了。杨谷河又恢复了平常一样的样子,河水不急不缓,款款地绕着这座山卯、那条山谷流淌而过,悄无声息。可两岸的树木、野草都被山洪冲刷得朝向一个方向倾倒,破败不堪。那河水就像是那些树木、野草流淌的泪水,仿佛又有着万千流淌不尽的悲情愁绪。
赵括将赵军分作三个梯队,盖同、盖负仍为先锋,各领军八万分两翼出击,直取东西两彰城,冯亭领八万兵马,直攻光狼城,他自己居中,策应三方,苏射领五万为总预备军,坚守长平关大营。调派停当,即分头出发。冯亭担心三路同时进发,易遭埋伏,难以策应,建议先取东西彰城。他先与盖同合兵一处,取西彰城,得手后他再助盖负取东彰城。赵括也觉得这样更好,但他执意自己助盖负取东彰城。于是,赵军分作东西两翼,齐头并进,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秦军抵抗。盖同、冯亭攻西彰城,交战不到一个时辰,秦军就放弃了抵抗,夺路而逃。
赵括、盖负攻东彰城,没想到秦军抵抗激烈,双方激战一个上午,赵军死伤逾万人,才攻上城墙,秦军见没有增援,只得弃城而去。夺取东西两彰城,赵括不及休整,又亲率本部兵马助冯亭攻取光狼城。冯亭劝赵括坚守大营不要亲临攻城,可赵括如何听得进去,狂傲地说道:“哼,能伤我性命者,还没降生呢!”两军激战两天,赵军死伤不下四万,才攻下了光狼城。赵括高兴得连连派人到邯郸城里向赵王报喜。
这些天,捷报频传,赵王高兴笑得合不拢嘴,满朝大臣都来向他祝贺。他对自己撤换廉颇、委派赵括为帅更是沾沾自喜、得意忘形,兴奋得不知如何庆贺才好,将王后及后宫十余名爱妃挨个睡了个遍。
吕不韦自郑安平来后,心里一直上下不安,直到郑安平走后,才稍稍安心些。当听说赵王真的委派赵括为帅时,更惊得心惊肉跳,不知是喜还是忧。一连好些天,都不敢出门,异人那里也没有去。现在听说赵括在长平关连连大捷,先后收复了东西彰城和光狼城,心里这才又安定些,这才到异人和如姬处走走。还没进门,就见两个人从门里出来,公孙乾一直送到门外来。吕不韦看着其中一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直到那人走了,这才上前打招呼:“公孙大人,刚才这人是谁?怎么看着有些面熟?”
公孙乾笑道:“他呀,就是廉颇将军的门人王驷。”
“对,对,是廉将军的门人王驷,”吕不韦想了起来,那年他还到自己府里来买过玉佩的,问道:“他来干什么?”
“他呀,如今已是平原君侯家的门人了,这不来要秦公子修一封书信回秦国,劝老秦王撤军呢。”公孙乾接着说道:“这个家伙真会钻营,眼看着廉将军失势了,就转投了平原君侯。哎,老廉颇真不走运呀。你这些日子都没来,昨天公子夫人还在说,你答应送来的红丝线还没有弄来呢,这些天去哪里了。”
“哦,我今日又忘了带来。”吕不韦这才想起自己曾答应给如姬拿些红丝线来的,此时,他更没有心思想这些,试探问道:“平原君侯要秦公子写书信回去,这会有用吗?”
公孙乾道:“这怎么会没用?现在马服君将秦兵打得节节败退,连连收复彰城和光狼城,秦王这时求和,兴或还能保住上党,若不然,马服君连上党也要收回来呢。”
“噢?”吕不韦吃惊地听着,心想:赵王、平原君都还记得邯郸城里还有位秦国的人质,可秦王、安国君早忘了。唉,这对异人来说,可是凶多吉少啊。随口说道:“难得赵王、平原君侯还记得秦公子。”
“哼,赵王、平原君才不记得他呢,是平原君家的几个宾客想出这个主意的。”公孙乾笑道。说着,两人进门来,如姬站在屋门口,看见吕不韦来了,冲屋里唤道:“夫君,吕兄来了。”
异人从屋里出来,虽然好久不见吕不韦来了,但他还是丝毫没有高兴的样子,满脸愁容,勉强挤出些笑意,算是与吕不韦打招呼。
公孙乾似笑非笑道:“秦公子,不必这么愁眉苦脸嘛,马服君打赢了,对你可是好消息呀,若不然,只怕你连命都保不住。”
异人苦笑道:“我倒愿意赵王一刀结果了我的性命干脆,这样做人质的日子,哪天才是尽头啊。”
吕不韦这才想清楚,如果赵国打胜,异人做人质的日子就会更加长久,回国登位,只怕遥遥无期了。若是赵国战败,只怕连小命也难保啊!这场战争,无论是输是赢,对异人都好像是一条绞索的两端,将他会活生生地勒死在这里。异人一死,自己的梦想,如姬肚里孩子的未来,一切就都成了泡影。突然间,吕不韦发现自己是如此愚蠢,当初怎么会将自己的赌注下在这么个朝不保夕的人质身上呢?现在一切都完了,他看着异人的眼光渐渐变得茫然起来,觉得异人离自己那么遥远,遥远得像天边的一朵乌云,虚无缥缈,遥不可及。
“吕兄这些天没来,我和如姬还担心你是不是被派去服徭役了呢。还好吧?”
吕不韦极不自然:“哦,我,我还好,如姬还好吧。”
“她?还是老样子。”异人一想到如姬肚里的孩子,不禁又布满愁云。
吕不韦心不在焉,安慰道:“没事的,一切会好的。”
异人不知何故,叹口气道:“可怜这孩子,真不该这种时候来到人世,更不该投到我这姓‘嬴’的家里,我投错了胎,他也错了。唉!”
“你们秦王家还姓‘嬴’,我看姓‘输’算了吧。”公孙乾打趣道。
异人苦笑:“是呀,输了更好,至少孩子不会没有了爹。”那股沉重的苦涩滋味,连吕不韦都感到舌头发苦,劝说道:“想开些吧,你看这不有人要劝两国议和,这不很好嘛。反正,反正秦国、赵国打仗也不是第一次,打来打去,谁也灭不了谁。这些年来,打了多少仗不都如此?咳,这天下战乱频频,何时是休?”
异人道:“赢的还想赢,输的不服气,这天下如何能太平?只有先古商汤、周武那样的圣人天子,一统江山,天下一家,才可了结这诸侯混战不休了。”
公孙乾道:“商汤、周武又能怎样!他们那时天下哪像如今这样七分八裂的。像楚王、齐王这样的,只求自己国家安享太平,有一方国土,当自己的君王,才不愿天下统一呢,圣人天子降世也难啊。”他说着,突然瞪大眼睛,盯着异人:“你说什么一统天下?天下一家?常听说你们秦国人要并吞天下,包举海内,想不到你这个人质也敢这么说!”
异人愣住了,自己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惹出祸来,解释道:“我不过是随口乱说,天下统一才能了结这诸侯混战,并未说秦国要来统一,再说秦国哪有这个能耐?大人如此认真。在下真愿意赵国一统天下,那样,我也就不用做人质了,天下皆大欢喜,多好啊!”
吕不韦怕公孙乾真往心里去,也说道:“刚才还说赵括将军打得秦军落花流水一般,怎么又扯到天下一统上了。莫非,这一仗下来,天下就统一了吗?”
公孙乾对自己莫名其妙的紧张反应,也觉得有些神经过敏,听异人这么说,也就松弛下来:“我是故意诈他的。也是,一统天下的圣人天子只怕还没有出世呢,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了。”停了停,又说道:“你们聊吧,我还有事呢,先走了。”说着吩咐士卒早些关门,径自去了。
吕不韦问道:“公子刚才的信里写了些什么呢?”
异人拧紧眉头,“哎,我还能写什么,劝父亲、老祖宗看在天下百姓饱受战乱的分上,早点与赵国议和吧。唉!这些都是他们要我写的,其实,我倒更希望……不说了吧。”
吕不韦仿佛看到了一丁点希望,如果议和,倒真是个好的结局,那样赵王不会难为异人,异人也就有希望回到秦国去了。嗯,自己替范睢瞎嚷嚷什么马服君挂帅,真是大错特错。何不将议和的事情放出风去呢?自己一个人就是放出风又有什么用?还是趁早离开这些是非好了,可如姬怎么办?她还怀着自己的儿子呀!唉!事情怎么弄成这样乱七八糟的了。他正想着,异人却还在说道:“我如今人质一个,连自由也没有了,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只苦了如姬。吕兄,你无事多来看看,也好照顾如姬,她若分娩什么的,随时都要找人来。吕兄照顾好如姬和孩儿,我就是在黄泉之下,也感激不尽!”
吕不韦吃惊地看着异人那真诚的样子,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这苦命的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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