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信陵君窃符救赵成绝唱秦昭王四世同堂传伟业(1)
平原君一回到邯郸,赵王立刻派人四处散布楚王来援的消息,这令坚守的将士们信心大振。王陵也接到秦王的严令,惊出一身冷汗,他又限令郑安平五日之内攻下邯郸。郑安平只得不顾一切地再次向邯郸城发起猛攻!这次战斗异常激烈,连郑安平自己都几次差点中箭,他亲自冲到城墙下,攀登云梯,被滚木砸得头破血流!秦军几次冲上了城墙,可都被廉颇、乐乘、庞瑷指挥赵军打退下来。危急关头,平原君接受驿舍小吏李同的建议,将自己府里的所有金银拿出来招募到三千死士,这些人在李同的带领下,人人更是以一当十,奋不顾身,与秦军展开殊死搏斗!吕不韦妻兄李原也在此次战斗中牺牲。郑安平部死伤无数,到傍晚时分仍然没有攻克邯郸!
王陵亲到郑安平帐中,给他补充了八万军士,限令三天内攻下邯郸城!不然就自尽谢罪。郑安平只得受命,想到邯郸赵军的英勇顽强,他急得心如火焚!送走王陵,他想躺下休息,亲兵来报,说是一个故人来求见。郑安平以为是范睢派来的,吩咐带进来。
朱亥被带进来,借着晃动的松枝油灯光,看见郑安平头缠白布条,不用说他一定是焦头烂额的了,施礼道:“安平兄,别来无恙?”
“你?朱亥!”郑安平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朱亥盯着郑安平的眼睛,镇定地说道:“在下随魏国的信陵君公子二十万大军来救援邯郸,为救安平兄而来。”原来平原君夫人回到魏国大梁,径直到宫殿里来求见魏王。信陵君听说了,也连忙来参见。姐弟相见,自然十分亲热。信陵君问起邯郸的情况,魏夫人将邯郸赵王、平原君等上下一心共同拼死抵抗秦军,而魏国的援军晋鄙却滞留在汤阴不前,魏王派辛垣衍劝说赵国投降秦国、尊秦王为帝,以及平原君率宾客去向楚国求援的事情,一一向魏王、信陵君说了。信陵君听了,既为赵国君民的斗志感慨万千,激动不已,也为魏王、晋鄙惧怕秦王的懦弱而感到羞愧。信陵君和姐姐力劝魏王即刻命晋鄙驰援邯郸。魏王如何听得进,反而劝魏夫人不要再回邯郸,就在魏国养老算了。呵斥信陵君不要胡乱干预朝政,把魏夫人和信陵君气得说不出话来。信陵君是个血性男儿,他一心要学平原君,在自己府中也大量蓄养宾客。魏齐之死对他触动很大,立志也要做抵抗秦国、拯救宗室的志士。
回到府上,信陵君将宾客们全都召集起来,痛陈秦国攻陷邯郸的危害,决心率宾客们到邯郸去增援赵军。宾客们都群情激昂,纷纷响应。信陵君十分感动,又散尽家财,招募起两千人出发去赵国。出城门时,与侯嬴辞别。侯嬴对他此举反应冷淡,这令信陵君十分不解,出城二十里后,越想越不对,当即返回来再找侯嬴欲问个清楚。信陵君将侯嬴请到自己府上,在密室里安坐下来。信陵君问道:“先生平素总是说君子应该干大事,以天下苍生为念。在下今欲去舍身救赵,难道不对?先生为何不愿指引在下?”侯嬴神色庄重,冲信陵君拜身道:“公子意欲救赵实乃天下义举,并无不对,依在下来看,公子此去救赵国有上、中、下三策,亦有三种结局,不知公子可曾想过。”信陵君一听,果不其然自己回来是对的,对侯嬴拜身:“在下一心欲快去救赵,不及细想,请先生指教。”侯嬴严肃说道:“公子可曾想过,如今秦国三十万大军围困邯郸,赵国君臣无不在殊死抵抗,尚且不能打败秦军,公子这样以自己所带的这两千人马,此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但救不了赵国,还会自取灭亡,徒然助长秦军气焰,毫无益处,此为三策中的下策。公子缘何意欲如此呢?”信陵君急切问道:“在下一时心急莽撞,请先生告知何为上策?”侯嬴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诡异的笑容,点点头,然后用缓慢而坚定的语气说道:“公子,此次秦国攻韩国、围赵国,其意图在并吞韩、赵两国,继而并吞天下,其势洞若观火,可谓唇亡齿寒,兔死狐悲啊。天下各国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欲救赵国,公子想想,若能夺君王之位,号令全境,举魏国倾国之力,以救赵国,岂不是马到成功?”信陵君听了,大吃一惊“你?”侯嬴坚定地点头说道:“对,在下之意就是要公子去取君王之位。”信陵君心慌意乱,摇头道:“不,不,这怎么能行?在下再怎么也不能作乱臣逆子之为。”侯嬴语调沉稳,继续劝说道:“公子,桀、纣无道,汤、武代之。此为天理。环视当今天下,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国力强盛,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割诸侯地不下千里,现今更是意欲灭赵国以图天下,魏国之势危如累卵,再不图自强,必将步韩、赵国之后尘。可观当今魏王,一帮昏君庸臣,只知寻欢作乐,秦国、楚国割地而不知如何自强救国,秦王、范睢追杀相国魏齐不但不敢抵抗,反而将魏齐往秦王的屠刀下推,魏齐可是魏王的亲叔叔啊。魏国人无不引以为羞,无不引以为恨啊。现在赵国危在旦夕,魏王等不但不敢相救,还劝说赵国认秦国为帝,天下人无不讥笑。公子身为宗室子弟,难道忍心看着魏国就这样葬送在这个昏君之手?”侯嬴越说越激动,语调都带了颤音。可是信陵君还是迷茫、痛苦地看着侯嬴,抬起右手摇摆制止道:“不,不,无论如何,在下就是战死在邯郸城下,也不愿作出此种弑兄夺位的妄举。先生不要说了。”侯嬴看着信陵君那副痛苦不堪的样子,知道要劝说信陵君做到此举实在是不可能,他太了解这个一心要学君子之道的信陵君了,心地善良,慈悲为怀,乐于助人,慷慨就义等等这些都是他平素向往和奉为人生的信条,现在要他抛弃这些,真如是要江水倒流啊。
但他还是不死心,凄然一笑道:“唉!是啊。我也知道,要公子做到这种地步,难于登天啊。欲成非常之功,须有非常之想啊,公子何苦这样故步自封?公子,吾魏国从来就不缺旷世之才,商鞅、张仪、范睢不都是魏国人吗?可为何在魏国却得不到重用,反被秦国所用啊。放眼天下,能与范睢匹敌的并非就没有,可无遇明君,又有何用?在下虽是一个布衣看门小吏,曾几何时,又何尝不想如姜尚能得遇周武,干一番惊世伟业。只要公子敢作,在下可保公子一定成功。公子不但在宫中有如姬甘愿为公子肝胆涂地,朝中大臣也多有对魏王不满。公子只要明令天下,为救赵国一时、救魏国永久之世,哪有会不服公子的?正可谓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待救赵国之后,公子再好好奖揄人才,徐图自强,日后国家强大起来,还怕他秦国?兴或建霸业,一并天下也未尚不可知啊。”信陵君已经铁定了心,坚决地回绝道:“不,不,在下不求什么大位、伟业,只求能救赵国,存君子之名。先生不要说了。”侯嬴眼光暗淡下来,叹息一声道:“此乃天赐良机,公子不取,公子日后自会明了,只是到那时公子悔之晚矣。唉,我是不愿见到将来一并天下的是秦国而不是魏国,不愿见到范睢那匹夫得志忘形。若料想到有今天,当初真不该让王籍带他入秦啊。哎,人生际遇,岂可意料,又岂可强求。在下行将就木之人,后日无多,公子年纪轻轻,来日方长,就等着做亡国、亡宗之人吧。”侯嬴内心的失望之情,毫不掩饰地流露于言表。信陵君看着他,那一刻觉得侯嬴是那么陌生而不可理喻,自己当初与眼前这个侯生交往,只是慕名他是一个隐者贤士,并没有、也从没有想过要指望他来帮助自己夺得什么君王位,建什么统一天下大业。若不是为救赵国,也不会来这么请教他。可是,这个侯嬴却想象自己是姜尚了,可他真有姜尚那般经天纬地之才吗?现在已没有机会来证明这些了,就算他是姜子牙再世,可惜自己只是魏国的公子,而非国君,要我去做夺位之举,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啊。
默然之中,信陵君觉得侯嬴是那么荒唐和不可理喻!看着侯嬴那双越来越暗淡的目光,他有些受不了,说道:“先生无其他意,在下请告辞了。”侯嬴强压下自己的心绪,略略平和些心态,平缓说道:“且慢,公子既不愿行上策,在下还有一中策,虽不能长久有效,存魏国以弱秦国,但可助公子此去救赵国而名扬天下。”“哦。”信陵君将信将疑地看着侯嬴。侯嬴驰然一笑,此刻已心平气静,轻快地说道:“为救赵国,公子深明大义,虽不愿举魏国一国之力,可魏王还是为公子准备下二十万大军,只待公子去统领。魏王不是命晋鄙率领二十万大军去救赵国,早已到了魏赵边境汤阴。只因魏王惧怕秦国,这才又暗令晋鄙停止不进。公子只要设法取得大王调兵的兵符,前去以君命催督晋鄙进军,秦军必定撤围。”听到这里,信陵君觉得眼前一亮,想不到侯嬴还有这样的谋略。是啊,若能调动晋鄙这二十万大军,还何愁不能解邯郸之围。信陵君点头认可,自语道:“魏王的兵符如何能拿得到呢?”“哦。”侯嬴轻松笑道,“这有何难,公子不是救过魏王宠妃如姬吗?有她相助,公子一定能弄来。再加上,现在平原君夫人也回宫来了,太后不也很同情赵国吗?”信陵君对侯嬴之意心领神会,遂报以微笑,可一想到还有晋鄙这个大将军挡道,又皱紧了眉头:“兵符倒不太难,可是大将军晋鄙素深受魏王宠信,连我也难指挥得了他啊。”侯嬴严肃认真地说道:“公子还记得我曾介绍给你的朱亥吧,公子带他去,关键之时,他自会帮公子解难。古语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公子何来这么多顾虑。大丈夫处世,以成自己立志之事为终身之荣,我侯嬴蛰伏大半生,今日若能助公子救赵,死亦无憾!为使公子之事密不外泄,我决意以死相送公子。”说罢,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刀,用力刺进自己的腹部。信陵君来不及阻止,惊慌得手足失措,护住侯嬴歪斜的身子,“先生何必如此?”他实在想不明白,先前侯嬴那么激动,自己拒绝了,也没见他这样,现在明明已经平和下来了,却又做出如此之举。然而他哪里知道侯嬴的心思!正如侯嬴自己所说,蛰伏一生,一事无成,那才是他最大的痛苦。眼见为了助信陵君救赵国,自己鼎力相助,而信陵君还犹豫这犹豫那的,连行中策都顾虑重重,侯嬴表面上平静,其实内心早已超越了生死大限,此刻只想以自己的生命最后一掷,来鼓动信陵君做成这唯一的一件大事。
侯嬴已目光散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公子不可负我,一定要去夺二十万大军才能救赵国啊。我死不足惜矣。”话未说完,已经气绝身亡。信陵君顾不得悲伤,吩咐家人料理好后事,自己即潜回王宫,找到自己曾有施过恩的魏王宠妾魏如姬,向她讲明大义,请她设法将魏王的调兵虎符窃出来。魏如姬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果然设法窃取了调兵虎符给信陵君。信陵君带着虎符和朱亥来到晋鄙大营中,拿出虎符,命晋鄙交出军队,晋鄙心中犯疑,说要派人去大梁请示魏王。危急关头,朱亥使出藏在袖中的铁锤,击杀晋鄙,信陵君向诸将声明迫于救援邯郸事情紧急,不得不如此,众将听了也都愿意跟他去救援邯郸。信陵君率领二十万魏国大军日夜兼程赶往邯郸来。朱亥建议去劝降郑安平,那样的话,秦军将不战自败。信陵君将信将疑,朱亥说道,这都是侯嬴和他安排好的,他俩跟郑安平以前交情很深,素知郑安平的品性,劝说郑安平来降一定能成。信陵君这才同意让他去潜入秦军营中。
郑安平听了,“唰”地抽出佩剑,抵住朱亥心窝,“哼!你休想骗我,范睢来报,说魏王不敢来救援邯郸,晋鄙二十万魏军尚在汤阴,根本不会来,你是不是赵军的奸细?”
朱亥毫无惧色,用手指夹住剑锋,轻轻地拨开,轻松自然地笑道:“安平兄如此固执,信陵君窃得魏王的虎符,命令晋鄙交出军队,晋鄙不听,已经被在下的铁锤击杀,信陵君带着魏军明日就可到达。”说着,铁锤他从袖口里掉出来,把郑安平吓了一大跳,手中的剑再次抵住朱亥。
朱亥将铁锤扔在地上,语重心长地说道:“也难怪安平兄如此胆战害怕,正可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听说连楚王也答应派兵来救援赵国邯郸,信陵君的大军也到了。在下替安平兄设想,邯郸被围攻一年多,都无法攻克,现在援军即到,更不能攻可邯郸。秦王这次对王陵和你等是下了死命令,不攻克邯郸,决不会轻饶你们。再说秦军一旦被魏国、楚国的援军反包围,性命堪忧呀。安平兄,当年侯嬴叔、在下救助范睢,是看他被魏齐冤屈过分,这才引你去见王籍。想不到范睢一登身为秦王相国,变本加厉地报复魏齐等,实在令天下士人寒心。人人侧目,连颜轸也惨遭毒手!你为何要如此帮他助纣为虐,难道不怕被天下士人耻笑唾骂?”
郑安平紧张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安平兄,你是聪明人,难道你真看不出自己是在往火坑里跳吗?现在邯郸久攻不下,白起为这已经被秦王赐死,王龁也被免职充军,你又何必去重蹈覆辙?安平兄就算为秦王攻下邯郸,可秦国历来不是客卿善终之地。如今范睢为秦王立功再大,也逃不过商鞅、张仪的下场。更何况老秦王已经是日薄西山,安平兄何故如此执迷不悟?”
郑安平听到这里,“当”的一声将佩剑扔到地上,伏身施礼道:“朱亥兄,安平自跟着范睢西投秦国,原指望能过上平安的日子也就算一生大幸,没想到,范睢却一心要助秦王并吞天下,弄得在朝中成了孤家寡人。离了秦王,性命堪忧,杀魏齐、颜珍更是将天下人都开罪了。我忧心如焚,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无一日不是惶惶不安啊,无一日不在盼望重回东方士林。现今范睢虽受秦王重用,可白起、穰侯之死,秦国宗亲、士大夫、百姓无不对范睢侧目而视,连我也跟着大受牵连。这不,王陵明明知道邯郸无法攻克,可他仍日复一日地严令我攻城,将士死伤无数,真是造孽啊!三日内不能攻克邯郸,在下性命也不保啊。朱亥兄既从信陵君处来,请兄长指教如何向信陵君公子请命?”
朱亥扶起郑安平,动情地说道:“只要安平兄率军投降公子,公子保证替安平兄向赵王请功,并且不罔杀秦军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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