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吕不韦界山遇高人假张禄乔装诓须贾(3)
“这有什么奇怪,须大夫不也有三个城的封地吗?天下人出将为相,谁不图个封妻荫子。”王籍大大咧咧地说。“可,我是魏王封的,封地也只是在魏国呀。没听说可以向他国要封地的。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须贾眨乏着眼说道。王籍看着须贾,心里发笑:“也没有什么别的理由,张相国看上韩国的土地而已。”“噢,相国看上韩国的土地?”须贾暗暗地叫屈,穰侯求地还给个理由,这个张相国看上谁的土地,就向谁要,普天下竟有这样的事情,岂不比穰侯还要有过之犹不及?“是呀,不知为何,吾国张相国对韩国是情有独钟的。”王籍更进一步地说道。这样的有情,只怕韩王会吓得要死。须贾见套不出别的,只得说:“哦?那是韩国的土地肥沃富饶嘛。吾国的土地可是地薄民贫,还望王大夫多多向张相国讲讲。”“大夫也可自己向张相国讲讲呀。”“能见着面,我一定向张相国讲。只是上次相国不知为何独独不见魏王使者,这次下官也不知能不能见着相国,魏王的礼物也好送给他。听说张相国是大夫引荐给秦王的,您能不能帮在下向相国通融通融。”须贾见是机会,借楼梯下台阶地向王籍央求道。“这个好说,张相国还是你们魏国人呢。”“啊?张相国真是吾国人氏?”须贾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更揪心。“是呀,大夫不知道?”王籍眼望别处,“当年我路过贵国,与相国相识,见相国满腹经纶,就带他来见秦王。相国果然不负吾眼光,如今秦王对他是言听计从。”“较之当年穰侯与秦王的关系如何?”须贾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张相国与秦王的关系究竟如何,直截了当地问道。“穰侯怎能相比?要不他就不会被秦王驱赶走了。吾王尊张相国比之为齐桓公与管仲,你可想而知了吧。”“那是,那是。王大夫一定要给在下引见引见。”须贾忙不迭声地再次求道。“好说,须大夫一路辛苦,先回馆舍休息吧。对了,张相国才从汉中等地考察回来,我去给你向相国通个信。”王籍送他出来,说道。
须贾回到馆舍,没想到吕不韦同齐琳也住了进来。吕不韦刚打听到太子安国君的宠妃华阳夫人的弟弟阳泉君住所,人却不在家,只得悻悻地回来,碰见须贾。须贾见吕不韦垂头泄气的模样,问道:“吕公子为何这样?”
吕不韦叹口气道:“去拜见友人,却不在家。须大夫的事情如何了?”须贾也还担心着能不能见到张相国,两手一摊:“同公子一样,还没见着人呢。”两人各自回自己的房间。直到天黑了,须贾也不见王籍派人来回信,心想只有等明天再想办法吧。
夜里有点儿凉,随从给须贾拿来一件衣袍给他披上。须贾拿在手里看了看,觉得那衣服有点旧,随手放在一旁,正要安歇,馆舍的下人来敲门:“须大人,你的故人来访。”须贾以为是王籍派人来了,很是高兴,大声叫道:“请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一身陈旧衣服的中年矮个汉子进来。昏黄的灯光下,须贾一时没有认出来,皱眉心想,王籍大夫家的仆人,怎穿得这样破落。那人低头施礼道:“须大人别来无恙?”
“你是?”“在下是大人的仆人范睢,大人不记得了?”范睢低声地说道。“范睢?”须贾闻言吓得往后连退两步,就着灯光,再仔细地看了看,确是范睢,惊得连声问道:“你还活着?怎么在这里?”
“是呀,当年魏齐大人把在下扔出去,差一点就没命了,也是天不灭我,被家人救活过来。”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范睢心里一阵发酸,几乎落下泪来,幸好闪烁的灯光很暗,须贾没看出来。
“哦?”须贾心里一阵不安。当时听魏齐讲范睢被打死了,他内心一直就感到怅然。现在突然在异国他乡,又遇见范睢,还是那一副破落不得志的穷酸样子,心里更是感到愧疚,“是啊。先生命大啊,先生几时来秦国的,现在过得还好吗?”
范睢平静地应道:“来了几年了,现在一富贵人家做下人,日子还能过吧。”须贾动了恻隐之心,叹气道:“魏齐相国的脾气就是不好,动不动就爱打人。看你现在的样子,日子过得也很辛苦吧。”
范睢听须贾抱怨魏齐,心想:当时何不就是你妒忌我,才使得魏齐听信你一面之词,将我打得死去活来。“在下一直不明白,那日好好地回到大梁还没安歇,魏齐却要把我往死里打?今日听说是大人来了,我这才想来问问。”
“哦,”须贾局促不安,不敢看范睢直视过来的目光,“这个,这个,我也说不清楚,魏齐相国的脾气就是那样,常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连我也没少受他的气。咳!这事已经过去几年了,先生也还活着,不必再问了。”须贾见范睢那身衣服不但陈旧,还实在单薄,就装作关心地说道:“天这么冷,先生穿这么点衣服,一定很冷吧。我这里有一件旧衣袍,我也不太穿了,就送给先生吧。”说着,顺手拿起那件旧衣袍,递给范睢。
范睢双眼直视着他,这个须贾现在倒还有一点人性。“那就多谢了。”
“都是故人,还说什么谢的。”看见范睢收下了,须贾心里略觉一丝安慰。两人一时又陷于沉默。须贾心里不安,无话找话地嘟哝道:“这次真怪,到咸阳来遇见这么多故人。天下说大就大,说小也就小呀。”
“噢?大人还遇见谁了?”范睢警惕地问道。“也不是什么故交,先生还记得在邯郸买玉吗?今日进城时,竟遇见了那位吕公子。他也住在这里呢。”“哦,那位吕公子,我还记得,人倒是蛮机灵的。他来干什么?”范睢随口问道。“说是生意。也没细问他。”须贾心不在焉地应道。“大人是奉魏王之命来咸阳的吧。”范睢显得随便地问道:“不知大人要拜见哪些秦王朝官?”须贾转念一想,问道:“对了,先生即来秦国几年了,可知现在秦国的张相国也是魏国人?”“嗯,知道。听说张相国明天要大宴各国使者,想必须大夫也接到了邀请。我家主人同他关系还很好。”范睢随口答道。“哦?”须贾有些不自然,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范睢说,支吾道:“听是听说了,可,可我可能今天才到的,张相国也许不知道,还没有接到邀请。”“是吗?”范睢心里冷笑,面上仍装着若无其事,“这个张相国家人办事也太不仔细了,连魏国须大夫来了也不知道,明日我见着他家的管家,要好好说他。”
“哦?”须贾言不由衷,王籍明明答应好好的,可这么晚了也没有消息,看来指望王籍引见是不可能的了。哎,这个张相国,为何就不愿见魏国的使者呢?听范睢这么说,猜想着这范睢一定跟张相国家的人很熟,何不求他给自己引见一下,便试着说道,“这么说,先生同张相国家的人很熟喽?”
“这个自然,同是魏国人嘛,不但我家主人同相国熟,在下同他也谈得来的。”范睢口气随便。
“哦,先生有大才,这个,这个自然能同张相国谈得来。不过听说这张相国不愿见魏国的使者,不知这是为何?”须贾转弯抹角地问道。
“这要看是谁?如果张相国听说是须大夫来了,一定会欢迎你去的。”范睢语气肯定地说道。
须贾迟疑地看着范睢,想开口求他,可面子上又有些拉不下,终究鼓起勇气道:“那先生能不能引我去见你家主人,让他带我去见张相国。”
范睢皮笑肉不笑:“大人要见张相国,这很容易,在下都可以带你进相国府去见他。”
“这?”须贾有些不相信。
“大人多疑了是不?我明日把主人的马车赶来,大人坐我家主人的马车进去,保证没人会阻拦。只是人不能太多,最好就是大人一人。”范睢认真地说道。
“是吗?”须贾高兴地看着范睢,“如果能办好这次差使,我回魏国一定向魏齐相国为先生求情,重新请先生回魏国。先生乃国家栋梁之才,怎好这样委屈一辈子。”
范睢一听这话,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告辞道:“大人且安歇,明日我来接大人就是。”
有了范睢的承诺,须贾放心地大睡,然而不知怎的,他却没有睡好。老是做梦,梦见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醒来后,寻思半天,心想,一定是范睢的死而复活,使得自己心有不安吧。这个范睢,真是命大。当初,分明被魏齐打死的了,竟然还活到现在。这事如果魏齐知道了,不知他会怎么想?范睢本是个名气在外的贤士,在秦国怎活得这样窝囊?难道秦国人不知道他吗?听说郑安平也离开了魏齐,莫非也到秦国来了?要他俩人回去,恐怕不可能。如果让他们继续待在秦国,只怕会有一天,被秦王重用,那对魏国也不是什么好事。像现在的张相国,竟连魏国的使者也不愿见。唉,真不知为何?这些魏国人啊,一离开魏国就成了过江龙,一个个本事能翻天覆地,可在魏国却总是郁郁不得志。就说自己吧,(须贾对自己很有信心,)累死累活的,只能永远是个大夫,有魏齐这样的相国压在头上,自己哪还有出头的日子?明天见着张相国,要好好同他谈谈,一定不能对自己的故国,兵戈相向。这个张相国是个什么样子,竟这么厉害,让秦王对他如此尊敬!须贾迷迷糊糊的,临到天亮时,反而睡得沉了,若不是仆人来叫他,他都没有醒来。
范睢仍旧穿着昨天那身破旧的衣服,赶来的马车倒确实豪华,不亚于当年穰侯的马车。须贾虽觉奇怪,但他没有细想,心安理得地坐上去。范睢牵着马,往相国府来。此时尚早,街上的行人、马车还不多,偶尔一些路过的行人、马车向须贾、范睢投来诧异的目光。须贾为自己乘坐这样豪华的马车而感到特别地光彩和得意呢。
到了相国府,大门洞开,好像专门迎接他俩似的。范睢也没停车,一直将车拉进府里。守门的军士、仆人目不斜视,站得毕恭毕敬的,就像木头人没有看见他们进去一样。一进门,守门的军士就将大门关上了。
须贾打量着相国府的前院,很是深阔,院门到堂屋门口足足还有三十来步。两人到了堂屋门口的台阶下,门口还站着两个身穿军服的官役。范睢对须贾道:“须大夫在这院里稍等,我先进去一下。”说完,自己直接登台阶进屋里去。一个仆人过来,将马车牵到后院去了。须贾站在院里,朝院中四下张望,除了门口的两个官役,其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墙角处栽种的几株梅花还很矮小。须贾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袖口里,魏王送给张相国的礼物还在。不一会儿,又有好些人来到相国府里,一个个从边门进来,从听他们进门时的客套话中说是燕国使者严冒、齐国的使者后胜等都早到了。可惜这些人,须贾都不认识。那些人进去时,也都不正眼看他一眼,须贾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须贾心想:看来张相国一定是要宴请各国的使者,自己这次总算可以见到咱魏国来的张相国了。
然而,须贾等了良久,腿都站酸了,也不见范睢出来,也没个人来叫他。里面举行的酒宴气氛十分的活跃,能听见相互敬酒的声音和喧哗声。须贾便忍不住向前,问那两个官役:“下官是魏国来的使臣须贾,来拜见你们张相国,麻烦两位去通报一下,或者去叫一下刚才进去的范睢先生来。”
“范睢?这里哪来的范睢?”那两个官役傲慢地训斥他。“呃,就是刚才用马车带我来,进去的那位。”须贾道。“哼,那是吾国的张相国张禄大人,你是何人?不认识他又进来了?”官役逼问道。“啊?他,范睢,他就是张相国?”须贾惊得张大嘴巴合不上了,面色霎时变得惨白,只觉得天地一阵昏眩,差点没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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