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吕不韦界山遇高人假张禄乔装诓须贾(2)

“我，我想回家嘛，这里到家这么近，再说，再说，我如何能放得下心？”韩非有些委屈地说道。

“好了，你俩就别争了，如今他家遭此劫难，回家看看也是应该的。不过，你得答应我，我在你家最多只待十天。霜降之前，我一定要到秦国会范睢的呀。”荀况听韩非说到这次秦国割韩国六城一事，心想，韩非作为君王宗室子弟，又岂能无动于衷呢？遂答应了韩非的请求。这个韩非，生于韩国君王之门，却愿意出来求学。自从在临淄拜自己为师，四年来，一步不离左右。天资聪颖，读书不但能过目不忘，还能举一反三，常有惊人之语，然而，却生来口吃。在这个说客游士全凭伶牙俐齿谋立君王、诸侯之事的多事之秋，又降生在国小力弱的韩国王室，不知道等待他的命运又将如何。

“那个一定，我也一定在家只待十天，一定还随师再出来游学。”韩非顿时高兴地说道。

李斯打趣道：“得了吧，只怕你一回家，就再也别想出来了呢，你就在家等着做公子吧。”

“那不，我一心只愿永远跟随师傅游学，我才不稀罕什么公子、诸侯呢。”三人说笑间，已经收好行囊，朝通往韩国的小路下山去。吕不韦目送他们师徒三人下山，到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稀松的树林里还在出神，直到齐琳过来说道：“公子，还看他们干吗，他们又不是与我们同路去咸阳的。”

吕不韦没理他，说道：“你知道啥，说不定还能在咸阳再遇见他们呢。走吧，我们也该上路了。”

齐琳背起行囊，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那卖水的老汉：“喂，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哪国人呀？”

那老汉道：“我？”他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神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天下人。”

这天到了离咸阳不到三亭的郊外。想着明天就要进咸阳了，吕不韦兴奋得一夜也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停当。太阳还没升上山，吕不韦自己占坐在驮位上，他要自己驾车赶马，让齐琳坐车。扬鞭策动马车，车轮还没滚过一圈，车轴断了，差一点把两人都掀下车来。真是不顺。齐琳摇头叹息道：“公子生来就不是驾车赶马的人。”吕不韦也没奈何，只得下来，央求驿舍主人给弄一根车轴。驿舍主人是一位和蔼的老头，二话没说，就拿来一套连着两个车轮的车轴，然而，这秦国的车轴却比赵国的要长些，按不上去。无奈，只得去找制车的工匠。那工匠铺在村子的西头，一个身阔体胖的中年汉子正穿着无袖夹衫，教两个学徒正在做犁耙，院中的老槐树下靠放着两张已经完工的。工匠听了吕不韦、齐琳之说，找出一根秦国的车轴，略改短些就可以了。齐琳看着那些犁耙，试探地问道：“这些可是用来耕地的吧？”那店家随口答道：“是呀。”“哇，这耙一下子能翻五垄地，那得五个人来拉，多费劲啊。”齐琳不解地说道。那两个学徒听了，齐捂嘴偷笑起来。那壮汉也笑道：“客官从赵国来，没见过咱秦国如今都用牛拉犁了，哪还用人拉呀。”齐琳有些不信：“那牛能听话吗？”“那当然，你牵着牛鼻子了，叫它干啥它就干啥，省心着呢。”齐琳听了，认真对吕不韦道：“哦，不韦兄，咱们也带些犁耙回去，庄里的那些田地也可以用牛来耕，一定省事。”“嗯，是不错，可这么远怎么带，你还是记住了是个什么样子，回家也好学着做，岂不更好。”吕不韦答应道。齐琳听了很认真地点点头，就仔细地打量那些犁耙，不时张开手指丈量着，他也算是个匠人，心里完全记住了。那个木匠在一旁见了，也主动告诉齐琳，哪些是关键的部位，哪些是要注意的地方。做好车轴，齐琳也学得差不多了。吕不韦拿出二十枚刀布币给那匠人，那人擦着手，笑道：“这刀布币不好用，我看这位客官身上的玉佩有五六块，就送我一块好了。”他见吕不韦都佩戴着五六块玉璧，心里羡慕，央求道。吕不韦笑道：“那好啊。”说着就掏出一块上好的玉佩送给了工匠。工匠接过，欢喜得眉开眼笑。两个徒儿羡慕得眼光发直，齐琳见了，就从自己腰间解下两个小玉扣送给他俩人，把两人也欢喜得直跳。

待修好马车，重新上路，半个上午已经过去了。这个时候，马路上的车子、行人都多起来，他们只能随着大队的车流、人流，缓慢地向咸阳进发。挨到城门口，进城的队伍排起了长龙。秦国守门的军士盘查得可比邯郸要严得多。后面一辆华盖马车，车夫一路吆喝着，拼命地从后面挤上来。秦国的百姓们见是华盖车，纷纷让到一边。吕不韦、齐琳回头见是魏国的车式，心想，你也同我等一样，从他国而来，有什么神气的，便不让开。那车夫坐在车上，扬声喝道：“喂，前面的马车让开，让吾家大夫先过。”

齐琳不理睬他。那车夫竟然伸过长马鞭，使劲在吕不韦马车框上敲响，“喂，听见没有？让吾家大夫过去。”吕不韦回头一看，见是须贾端坐在车上，也正张头望过来，两人一照面，须贾认出他来，站起身喊道：“呃，这不是邯郸城里的吕店家吗？怎么你也到咸阳来？”吕不韦笑道：“没想到是须贾大夫，奉魏王之命，出使秦国吧。”“嗯，秦王又占了韩国六城，韩王央求魏王来向秦王讲和，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使。”须贾亮明自己的王差身份。其实他是奉魏王和相国魏齐之命，假借调和秦韩之间的战争，实来试探秦王对魏国的态度，向秦国乞怜示好，免使秦国向魏国进攻。“哦，大夫乃天下名士，当年一夜长谈，就劝退了穰侯十万大军，这次一定也能劝说秦王息兵罢战吧。”吕不韦含笑说道，同时让齐琳策动马车向边上挪移了些。须贾得意地打了个哈哈，问道：“公子来秦国有何贵干？”“我哪能同大夫相比，不过是些生意买卖罢了。”吕不韦随口答道。“驾，”须贾的车夫见吕不韦让开了道，策动马车往前走了。吕不韦数了数，须贾的车队有四辆车呢。

须贾是王使官车，进城门时自然受到礼遇，没怎么检查，就放行了。他一路寻思，自张相国登位以来，自己是第一次来秦国。这张相国听说是魏国人，然而，魏国却无人认识他。前次魏王派了专使来向秦王祝寿，也给这张相国备了一份厚礼，可这张相国接见了其他国使臣，独独不见魏国使臣，好像对魏国有什么仇恨似的。魏王和魏齐把那专使狠狠地痛骂了一顿。自己这次来，虽说是为韩秦之间的战争做说客，按理说应该能见到张相国的，可终究心里没个底。如若不然，魏王带给张相国的礼又无法送到了。须贾到馆舍安顿好，顾不上休息，径奔秦国大夫王籍家来，他同王籍打过多次交道，两人已熟悉了，因而很顺利地见到了王籍。

“王大夫，这是吾国魏王和相国献给大夫的一份薄礼。”须贾命随从献上一个油漆彩绘、精雕细琢的木匣，恭恭敬敬地放在王籍面前桌上。王籍打开来看，是一块巴掌大的透雕四龙玉璜。那玉璜青白色，晶莹剔透，半圆形外观，两端镂雕龙首，龙口微启，唇微卷，露出牙来，环眼圆睁，长耳伏于颈，玉璜面上饰刻着阴线细纹，龙身浮雕六行勾连纹，外边上缀以对称的镂空夔纹，中部有一圆孔，穿着一根红丝绳，制作十分的精巧。

“魏王、相国身体可好。”王籍客气地问道。须贾赔着笑脸，“魏王身体尚好，只是最近又吃不下饭，觉也睡不好。”“哦，”王籍只轻轻地哦了声，不再问。须贾接着说：“如今秦王又起兵攻韩国，天下都为之震动啊。”王籍含笑不语。

“吾国同韩国一样，俱都与贵国相邻，大王之兵突然就攻占了韩国六城，这真是令人不安，不知秦王为何要开此战端？”须贾直接问道。“呵，大夫不知吗？吾王为张相国向韩王请封十城，韩王竟然拒绝，这才使得张相国大怒。”王籍口气随便得像小孩子玩游戏。

“这……当年穰侯狐假虎威，四处索要封地，弄得天下对他怨声载道。天下闻听穰侯被秦王驱逐去了，无不为秦王和张相国拍手庆贺。可如今，张相国怎么也跟‘他’一样，这真真叫人费解。”须贾小心翼翼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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