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荀况巧言救黄歇秦王大义释唐雎(2)
“哟?”范睢听了,尴尬地笑道:“罢了,罢了,我做儒士可是比别人多付出了三颗门牙的代价啊。”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颜轸在一旁听了,也为荀况大师如此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重任卸解了一半,不得不佩服。心想:话说到这份上,你范睢也不好再追杀魏齐了吧。但接下来秦王与荀况的对话,又将他的心抛到了半天云空,以至于他至死也想不明白。
秦王也含首点头,又问道:“听说先生曾评墨子等‘不知一天下、建国家之权称’,寡人深思不得其解。今日得见先生,正好请教先生,如何‘一天下’?如何‘建国家之权称’?”
听到这话,荀况面色凝重起来,沉思片刻说道:“大王一定是听应侯所传吧。当年在下与范相国在稷下学宫,相互论争,言及商汤、周文、武王。可惜,自周王东迁,周鼎散落,天下王命名存实亡,诸侯分裂,世人苦于战乱久已,民不聊生。而墨子之徒,只知道隐忍谦让,注重节约物用,而不知人能以群,群能以分,分能以辨,辨以君臣,是故有天子、诸侯、群臣、庶民之别。欲‘一天下’,须建国家之权称,国家权称,即为国之根本规章礼仪、法律法规等等。大王今突问,莫非大王也欲‘一天下’?”
“哈哈哈,”秦王大笑,并不回答。
荀况继续说道:“欲‘一天下’,须隆礼重法,无德不贵,无能不官,王夺(争取)之人(想称王就夺取别国的人心),霸夺之与(邻国)(想称霸的就夺取邻国),强夺之地(想呈强的就夺取别国的土地)。夺之人臣者诸侯(夺取了别国的人心就能让诸侯臣服),夺之与者友诸侯(夺取了邻国就要与他国结盟),夺之地者敌诸侯(夺去别国的土地就要与他国结仇)。臣诸侯者王(使诸侯臣服的就能称为王),友诸侯者霸(与众多诸侯结盟的就能称霸),敌诸侯者危(与诸侯国为敌的自己也处境危险啊)。大王当今对韩国攻占城池,相国又追杀魏齐,与韩、魏为敌,大王之国能安邦已算不易,欲‘一天下’谈何容易?”
秦王听了,收敛起笑容,认真说道:“先生真大师之言,寡人受益匪浅。当初范睢上书给寡人,也是‘无能不官,无功不赏’,寡人深以为然。寡人自继位以来,开疆拓土,扩地不下千里,而早些年不得其法,白起守楚地数年仍不能安宁。自那年命白起在楚地行商君之法,推行秦律,现今楚民可安宁多了。得其地还须得其人心。嗯,寡人深有感触啊。范睢,寡人赏赐给你的应城、荥阳等,也都要加紧实行商君之策,推行秦律,以安人心民意为是。”
“是。”范睢、楼缓、桑弘一齐大声答应。
这时,安国君进来禀报:“父王,今日楚公子之师黄歇来报,说楚公子已于七日前潜回楚国去了,他前来请罪。此事重大,请大王发落。”
秦王听了,立刻就变了脸色,满脸威严之色中还带了怒气,看一眼范睢,说道:“带他进来。”
黄歇进来,跪地叩头,将楚公子出逃的事报了上来。秦王听罢,第一反应仍是目视范睢。范睢就在座位上欠身道:“大王,依臣之见,楚公子既为回国登位,事情紧急,情有可原。”
桑弘说道:“大王,楚公子身为人质,怎能擅自逃走?大王当立即派人去向楚王示威,叫他把楚公子送回来,不然就发兵讨伐。”
黄歇哀求道:“大王,各位卿侯,吾国楚王病危,公子为能继大位才出此下策。公子在秦国这七八年,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小心敬奉大王和各位卿侯。如果公子这次回到楚国,能面见楚王最后一面,一定对大王和各位卿侯感激不尽;若能继大位,一定举国与大王秦国结欢,誓不背秦。”
桑弘仍然坚持说道:“大王,如果听任楚公子这么不辞而别,那将大王和秦国的威严置于何处?岂能听之任之?”
范睢不再作声,楼缓也不发言,大家都在等待着什么,荀况就抓着这个空当开口了:“哦,想不到在下适才认作儒士的,怎突然也变了,桑卿怎么能如此看待楚公子之事呢?依在下来看,楚公子回国继位,大王应该礼送才对,怎能还去追索他回来?如果将公子追索回来,楚国另立君王,大王和各位卿侯,空押着个公子人质又有何用?”
其实,这是范睢和楼缓都认清了的事,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明说。尤其是范睢,他与秦王制定的战略目标眼下主要是针对韩国、魏国,对楚国还是要以行安抚之策。如果楚公子能真如黄歇所言,继位后对秦国言听计从、举国结欢,岂不更好?
荀况继续说道:“大王不是欲‘一天下’吗?凡欲‘一天下’、并九州,如商汤、周文王,先必以德行天下,以大德大恩,惠及天下,以王道之策,使天下瞩目。楚公子回国,既探父王以行孝义,又登大位,以解国望存社稷大德,大王何不成人之美?那样的话,大王之举就是王道之为,以王道之举,才是一并天下之良策。若仅靠兵戈战伐,行霸道之策,欲‘一天下’,岂非缘木求鱼?故在下还是劝大王,应礼送楚公子回国才是。”
楼缓听了,也说道:“大王,荀卿所言也是下官所想。下卿以为,楚公子既已回国,木已成舟,何不送他个人情,再派人去楚国,帮助楚公子继位。”
秦王目视范睢,问道:“相国你说呢?”
范睢就说道:“在下赞同荀卿和楼卿之言。在下想楚公子在吾国这些年对大王还是恭敬有加,现既已回国,那就不必追究其不辞而别之责。干脆再礼送黄歇也回楚国,楚公子和黄歇一定会对大王感恩戴德,秦楚两国关系也就会日益亲和,大王美德也会为天下人所传颂。”
秦王听了沉思良久,似乎在思索每一个人的话中深意,他突然问颜轸道:“哦,对了,这位赵国来的颜轸,你来有何事?”
颜轸正还为黄歇一事担心,冷不防秦王问自己,忙答道:“哦,在下奉赵王和平原君所托,特来向大王和相国言明魏齐并不在赵国,平原君和在下都与范相国有旧,特来劝相国以宽仁之心,不必再追讨魏齐了。”
秦王轻笑了一下,目光看着荀况说道:“你不说寡人还忘了,听人说魏齐逃到了平原君处,也晓得平原君是个好急人解困的儒士君子,这次还是他出面调解两个周王化干戈为玉帛,在天下诸侯中声威日隆。这么多年没见他了,寡人甚是想念他。现今荀况大师也在秦国,寡人也想请平原君来秦国一晤,先生务必转告平原君,寡人很想见见他啊。”
范睢突地变得活络起来,说道:“今日荀大师一席谈,将吾积压在心头多年的对魏齐之恨,消去了大半。颜兄又传来平原君所请,魏齐既不在赵国,还有何好追讨的。听人来报,楚国也就在这个月内即有变故,齐国新君也才继位,韩国、魏国也是乱事一堆,两个周王也在闹腾,天下乱七八糟的事还真多。大王欲请平原君来商议天下大事,在下也好借机回报当年君侯的款待呢,颜兄回赵国一定恳请平原君侯来秦国一晤。”
范睢这话里有话,眼下齐国的国君刚刚替换,眼看楚国又要新老交替;韩魏两国被秦国的兵锋所指,朝野无不寝食难安,一心也都在指望赵国能给他们撑腰打气,从中与秦国斡旋,好获得苟延残喘机会;西周王又分出了个东周王,两个王都是徒有虚名,可还要为争这虚名闹得不可开交、剑拔弓张的,西周王向秦国求援,秦王没理睬,还是平原君应其所请,出面将两个周王劝和。天下大势处在一种巨变将临的前夜,像平原君这样贤名远播,又加之赵国这些年在诸侯各国中树立起的威信,使得各种纷争都自然地指望他能调解制止。这种时候,平原君怎么可能安宁得下来呢?
秦王沉吟片刻,说道:“荀大师既与相国有旧,这次来寡人处,就请多留些日子,寡人也想多请教先生;黄歇你先下去吧,过几日,看看你们楚国是不是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颜使君,寡人欲请平原君来秦国一晤,请回赵国一定转告平原君侯。”
颜轸是个血性男子,也是个耿介君子,他完全被秦王和范睢所表演的这一幕迷惑了,又听了范睢这番话,把秦王和范睢要与平原君商议天下大事当作真的了。颜轸起来走到秦王位前,俯身叩谢道:“大王、范相国放心,在下一定转告平原君侯。”
秦国的新任相国张禄就是范睢的消息,一传遍天下,顿时又引起一片哗然。魏王接到秦王派人来索要魏齐的信使,起先还犹豫,没想到秦王是隔五日又派人来催讨,不出半月已是来了三个信使,言辞也越来越严厉。派出的奸细,也回来报道,秦国已停止向韩国的进攻,但却还在集结军队,不知将向何处。秦魏两国边界的秦兵也在大量调动,不消说,是瞄准魏国来的。魏齐自己一接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须贾报告,吓得坐在地上待了半晌也没回过神。心里后悔呀,怎么当时那么粗心,没把他拿去喂狗、喂狼呢,现在一切都晚了。只有出逃这一条路,可又往哪逃呢?东面齐国、北面燕国都是秦国的盟国,躲到那里等于自投罗网;南面的楚国被秦国打败了,秦王在咸阳放个屁,楚王也会吓得一哆嗦,韩国现在是自身难保,这两国去了也是送死;思量再三,只有逃往赵国了,又想到赵国的上卿虞卿曾是自己的同窗好友,他又是一个力主抗秦的中坚,平原君也很贤明,不会对自己见死不救的,再说,现在也只有赵国能同秦国相抗衡了,秦王未必能威逼赵王交出自己,只要不走漏风声,也许能躲过这一劫吧。在魏王下令捉拿他之前,魏齐抱着侥幸的心理,仓皇地逃往赵国了。
平原君对魏王和魏齐如此害怕范睢,颇不以为然:“这范睢曾同须贾来过我处,我待他很好,想必他不会太过分吧。”平原君便派范睢的好友颜轸去秦国面见范睢和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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