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秦王决意索魏齐吕不韦巧言谋大业(3)
第二日上午，阳泉君果然将安国君和夫人一同请了来。安国君听说公子异人竟然派人来看望他和夫人，心里也是十分的惊讶，这才想起，自从派他去邯郸，转眼已经好几年，自己几乎把他都忘了，也没有派人去探视过他。没想到，异人反而叫人来咸阳看望自己，当即欣然前往。一进阳泉君的府邸，不及落座，就叫阳泉君快把吕不韦请出来，他要亲自问问异人在邯郸的情形。
吕不韦进来，见安国君和夫人端坐在上首，伏身叩头施礼：“太子君侯和夫人在上，受异人三拜，受在下三拜。”
安国君打量着这个一身锦衣华服的富商公子，腰佩碧玉，毫无半点卑琐畏惧之色，当下心中称奇，问道：“你是异人朋友吕公子，异人在邯郸怎样？”
吕不韦抬起头来，看着太子和夫人，朗声答道：“异人在邯郸交游甚广，同平原君、平阳君等多有交往，深受赵国人喜爱，但异人公子更加思念君侯和夫人，特托在下捎来一些礼物送给君侯和夫人。”说罢，先将一卷竹简恭敬地呈给安国君，“这是公子亲自刻制的书信给君侯和夫人。”
安国君深情地看了一眼吕不韦，好像他就是异人一样。展开竹简来看，只见上面清晰地刻着篆体字，轻声念道：“儿异人叩见父亲大人和夫人：自入邯郸，远离父母，虽不胜思念，然以身报国，无怨无悔。唯念体之发肤受之父母，无以为报，谨愿拜夫人为亲母，聊表寸衷。不孝儿异人顿首再拜。”为这份竹简，吕不韦与异人两人足足思量了几天，这才定下先言报国，再言报父母之恩的话，吕不韦看着安国君的反应，见安国君念完，眼睛已经湿润起来。夫人又接过去仔细地端详，虽然她并不识字。
吕不韦又将一块白色的双龙首玉璜递给安国君，阳泉君在一旁仔细地看着那块玉璜。只见那玉璜长有一掌，宽约四指，扁薄得不足一个秦国制钱之厚，半圆形的两端镂雕着龙首，龙首微微向上翘起，龙唇微微张开，露出龙牙，环眼圆睁，长耳伏于颈，饰阴刻线，龙身浮雕六行勾连纹，外缀以对称的镂空夔纹，中部有一圆孔，穿着一条红丝绳，制作之精巧，十分的罕见。阳泉君心想，异人若不是有你这么个玉商朋友，只怕就是想送好的玉佩礼器，也无法得到这么好的上乘佳品。
吕不韦又拿出一个淡黄绢布包，轻轻地放在夫人面前，说道：“这是公子孝敬给夫人的礼物，请夫人笑纳。”包里发出清脆的叮当悦耳声音，不用说又是一堆玉佩之类的物品。夫人解开来看，果然又是佩玉，却是一些妇人用品。一支细长玉发针簪，一串长长的玉珠项链，一串四节玉组佩，只有一块青铜镜不是玉品，可背面上也还随意地镶嵌着几颗玉珠子。夫人欢喜得笑逐颜开。
“在宫里时，异人与诸子也无甚差别，想不到一入邯郸竟变得懂事了。”安国君轻声叹道。
吕不韦接着说道：“异人常对在下讲，自己虽身处赵国，但一心只牵挂故国，想念夫人和君侯等亲人。尤其是当今祖父秦王，春秋已高，还勤政不倦，自己身为秦国宗室子弟，不能为家国效力，至为深憾。引领西望，不胜依依。”说这话时，吕不韦眼望远处，一副惆怅难尽的样子。
“噢，异人在邯郸同些什么人交往？”安国君问道。
吕不韦应道：“公子为秦国宗室子弟，在邯郸还是甚受赵国朝廷内外尊重，平原君、平阳君经常过问公子起居。现今赵国邯郸已是天下交往的中心之地。东面齐国、南面楚国、魏国、韩国、北面燕国等各国使臣、商贾、学士志士无不相聚于此，异人同他们也都有交游。公子学识渊博，知书达理，人皆愿与他交往。前些日子，齐国稷下学士七八人到平原君府游历时，竟还特地去拜望公子。”
“哦，”安国君有些将信将疑，转念又想，如果异人平平庸庸，这个能说会道的富家公子吕不韦为何会心甘情愿地充当他的至交呢？“那这次大王攻韩国，异人可听说些什么传闻呢？”
“临行前，公子特地招呼在下，如今秦韩开战，邯郸震动，赵王新君登位，尚不愿违背其先父遗言，不愿同秦国交恶，但赵国朝中，太傅虞卿、上卿蔺相如、马服君赵奢却是力主助韩之重臣，不得不防；齐国齐王虽不愿同赵国交好，但田单则常派使者往来邯郸，平原君同他关系已非一般。”
吕不韦讲的信息对安国君来言非常及时和重要，尤其是齐国田单与赵国的交往，看来也得小心盯着才是。“嗯。”安国君重重地点了点头，还想再问，这时，秦王派人来宣他进宫去议事，只得起身离去。临走时，嘱咐不韦好好待异人，还说他也会派人去看异人。
安国君不在了，阳泉君顿时活跃起来。“姐姐，这异人公子对君侯和姐姐可是一片真心真情。记得那次姐姐送他一身新衣，公子曾激动得暗暗哭了好些天的，也是姐姐一片好心终得好报。”他一边一件件拿起那些玉佩玉饰仔细地细瞧，一边随意地说道。
华阳夫人正细看着玉佩，忽地问道：“阳泉君，你这里有什么点心，弄点来，我有些饿了呢。”
“噢，姐姐没有吃饱饭？”
华阳夫人说道：“哎，如今身体越来越发福了，一顿哪敢多吃，可是常常又觉得饿，所以只得没事就吃点点心，在府里养成习惯了。”
阳泉君连忙说道：“好。”扭头吩咐仆人拿些糕点来。
华阳夫人仔细打量着手里的玉佩，说道：“难得异人公子这份孝心，其实平时在宫里，我没少照顾他的。”那年，她想再举一个例子来进一步说明她对异人的关照，然而，想了好大会儿，也没再想出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来，看着那件四节的玉组佩，只得改口问道，“吕公子是玉商，像这件四节玉佩可是一块整玉雕刻成的吗？”
“是呀！”吕不韦答道。仆人端来了好些糕点和水果，摆在华阳夫人面前，恭敬地说道：“夫人，请用。”华阳夫人此时正被玉佩吸引住了：“啊呀，这么长的玉佩，雕刻起来，可要花费不少工夫吧。”华阳夫人一只手抓住玉佩的一端，小心翼翼地拎起整组玉佩。四节玉佩，每节都有她的手掌长。每节上都雕刻着龙、凤，但又不尽一样。四节连在一起，足有一尺半长。
“岂止是雕刻要费时费工，就是找这么一块璞玉，也很不容易，像这样的晶莹上好白玉，非得到西域昆仑山才有。一年之中只有七八月能进山开采，也难得发掘到这么一块上好的璞玉。再加上这么远运来，还不能损坏，其珍贵可想而知。”阳泉君充内行地说道，见自己面前也送上了一份糕点，也就不客气地挑了块放到嘴里吃起来，还招呼吕不韦不用客气。
吕不韦没有动，他看着华阳夫人腰间也是系着一件白玉凤佩，有些发黄，笑道：“华阳夫人的凤玉佩也是一件上好的和田白玉，只是有些年月了吧。”“是呀，这还是吾家祖传之物呢。”华阳夫人见吕不韦夸她的白玉凤佩，有些得意。“白玉易沾，红颜易老，青春易逝啊。”吕不韦漫不经心地叹了一句。华阳夫人闻言，内心一震，琢磨着吕不韦话里的含义。吕不韦笑道：“吾听说现在秦王宫里宫外，都在传言子璞将会继太子位。如果那样，母以子贵，雍夫人可就要独享安国君的宠幸了。”
“哼，”阳泉君闻言，气愤地说道，“士仓真是可恶，现在一切尚无定数，就常常欺负到吾家。如若一旦得逞，岂不会变本加厉？夫人，这事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我看异人既然拜夫人为亲母，又这样贤明，何不劝说安国君立异人继位。”
提起子璞和雍夫人，华阳夫人心里顿时燃起满腔无名妒火，变色道：“哼，让他们白日做梦。”“夫人可有什么话要在下带给公子？”吕不韦适时地引出他的问题。“哦。”阳泉君抢道，“夫人对异人素多关照，常常为不是己出而憾。现在公子有此意，夫人当然欢喜。只要公子一心一意事夫人为母，夫人自然会向安国君请说，早晚将他接回来就是。”“异人如此贤明，诸子还有谁能同他相比？吾不为自己，就是为君侯计，也应当早日接他回来，只是他现在邯郸，要常常来信通报消息就好。”华阳夫人认真说道。“好，在下一定将夫人和君侯之意转告公子。”华阳夫人想了想又说道：“异人孤身一人在邯郸，无人照顾。这次又送这么多贵重礼物，花费不少。吾都无法想到他是如何能得到这么多珍玉？如今异人为吾子，吕公子给吾带五百金去给他。日常穿衣吃饭、交朋结友，岂有不花费之理？即为秦国公子，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吕不韦闻言，大受感动，“在下代公子谢过夫人。”“还说什么谢的，只要能早日平安归来，他们父子能早日在一起，吾心里就欣慰了。”
华阳夫人若有所思地说道。“夫人所言极是。”吕不韦伏地赞同道。阳泉君留吕不韦在府上喝酒聊天，两人谈天说地的很是投缘。从中午一直喝到下午太阳偏西。告辞出来，吕不韦已是头重脚轻，脚步踉跄。回到馆舍，齐琳见他醉如烂泥，睡得雷都打不醒，也就关了房门让他睡，独自一人溜到咸阳街上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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