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礼物(2)
“账已经结完了,我是跟你说,如果有的东西你觉得很重要,就得学会宽容。”我认真的点点头,道谢。
走了一会儿我就傻了,老三带我来的时候,七拐八拐的,跟打游击似的,现在我怎么出去呀?这时候我也不着急了,着急也没用,旁边有一家商店,我进去买了包烟。
出来以后我蹲在巴赫旁边抽烟,希望能有个人过来,我好问问路,刚抽一半,忽然狠狠的拍了自己脑袋两下,自言自语!道:猪头,怎么就没问商店老板啊。
我又向商店里走去,还没进门,巴赫一声狂吠,我回头看了它一眼,它就疯狂的跑了。
我赶紧追过去,可是今天就喝的有点多,怎么跑怎么感觉脚底下发飘,踉踉跄跄的根本跟不上。
跑了不知多远,巴赫停住了,我豁然开朗,它竟然带我绕出来了。
我拍拍巴赫的脑袋:“好孩子。”来到靖文工作的音像店门口,她果然还在门口坐着,抽着烟,这熟悉的姿势让我忽然有些感慨,靖文抽烟跟所有会抽烟的女孩儿都不一样,有一种独特的美,我想,也许我会爱上靖文,就是因为这个姿势,眼前的她,像是这喧嚣的街头唯一一处安静。
“来了。”她对迎面而来的我说。
“嗯。”“愿意跟我去个地方吗?”“反正我也没地方去。”我们坐上一辆出租车,我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车一晃,我们停了下来。
下了出租车,我问靖文:“这是哪?”“跟我走。”进了一个小区,靖文带我来到一幢楼前,我们走人电梯,停在十层。
靖文掏出钥匙开门,我说:“这是范磊家?她老婆终于被你挤走了?”“这是我家。”我对着装修豪华的房子慨叹一声:“这房子是比我值钱,看来你的选择是对的。”靖文倒了两杯红酒,递给我一杯。
我讽刺的说:“当了阔太太之后格调都不同了啊。”“你就不想对我说点儿什么吗?”靖文问我。
“想。”“说说。”“一个字,狠!两个字,真狠!三个字,太他妈的狠!”“喝多了吧,那是三个字吗?”“在我眼里,他妈的是一个字。”“还有吗?”靖文笑了笑。
“一个词,失望!两个词,非常失望!三个词,永远非常失望!”靖文抿了一口红酒,点点头:“我就知道。”“你知道什么?”我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如果我现在跟你说,我这么做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你相信吗?”我冷笑了一声。
靖文继续说下去:“那天我去找范磊,把你对我说的话全部重复了一遍给他听,他没赞成,也没反对。”“后来范磊想了很久,对我说,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不过是一个月以后。一个月以后,他会搬去国外,他希望这一个月,我可以暂时不跟你联系,而这栋房子,就是补偿。”“怎么补偿。”我冷静了许多。
“范磊说,这一个月,他不会过来和我一起住,但是也希望我不要给你带过来,在这段时间,他希望能随时找到我,一起逛街吃饭,不会发生关系。一个月以后,一切随我。”我笑出声来:“你是真傻呢,还是禁不起诱惑?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给自己留一把钥匙,随时可能过来。”“我相信他,因为我们接触的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很真诚。”“好,真诚!”我愤愤的说。
“艾熙,我知道我这样很过分,用我们的爱情换一栋房子,可是……可是,我们的未来会很好,不是吗?”“是吗?”“艾熙,请你原谅我,但是,至少一个月以后,我们的生活条件会更舒服。”“你认为让我住在一个把我女朋友抢走的人给的房子里,我会舒服吗?”靖文低下头:“我不知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的不舒服!”说完我走向门口,眼前漆黑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把我吞噬。
“艾熙,你愿不愿意看一看我的卧室,看完以后再走。”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进来了。
走进卧室,我的胸口像是被谁忽然打了一拳,隐隐作痛,我看到墙上贴满了摇滚海报,那些海报很熟悉。
“还记得这些海报吗?你以为都被我扔掉了吧,因为那时候我说这些东西很吓人,不喜欢你贴在墙上,你就全部摘下来,现在,我一点都不觉得这些东西吓人了,我很喜欢他们,因为每一张,都有你的指纹,有你的气息,看见他们,我就觉得是和你住在一起。”我抚摸着这些海报,它们把整间卧室都贴满了,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
“这是什么?”我指着墙上一个很别扭的羊头问。
“这是范磊的,范磊说,什么都可以扔掉,唯独这个不行,他说他喜欢这个东西做装饰品,让我等他走了再处理。”我看着那个羊头,它也看着我。
“撒旦就是羊头。”我说。
“我知道,可是范磊不是撒旦。”“我是。”回到客厅,我坐在自己一辈子坐过的最舒服的沙发上,疼痛的点上一支烟,靖文把一个比锅盖小不了多少的烟灰缸递给我。
“艾熙,你愿意原谅我吗?最后一次。”我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看着靖文,看着靖文无辜的眼神,许久,我说道:“靖文,本来我今天是打算来吵架的,可是,我临走的时候,一个人对我说,如果我觉得有的东西对我很重要,那我就要学会宽容,靖文,我认栽了,我认了!”终于,我硬咽的说不出来话,我捂着眼睛,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艾熙,我爱的是你,范磊不会来这儿,你可以随时过来,我们随时在一起,只要……”“只要他找你的时候你在就行是吗?”靖文轻轻的点点头。
“我怎么觉得是我在扮演那个无耻的角色。”“艾熙,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靖文,如果要说,也应该在那个租来的破房子,而不是当你一切都拥有了之后,用富贵的姿态居高临下的道歉,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希望你知道,我是因为爱你,才和你在一起,你不想对不起我,我也不想对不起那个被我亲手送去死亡的女孩儿,我们都曾因为别人享受过荣华富贵,我无权指责你,我只希望,以后,你对我的爱还是如当初那样,我就满足了。”“艾熙,我发誓。”我挥挥手示意她不用说了:“我走了,还会来的。”曾经有人问我,这个世界有没有我离开了就活不下去的人,我认真的想想,告诉他没有,这不可能,只有活不好,没有活不下去。
人的一生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全部都用在对某个人的思念上。
悲哀的是,我说的比谁都明白,做的比谁都糊涂。
我就这样对靖文妥协了,事实上,是对金钱的妥协,我们都在范磊的施舍面前变成了乞丐。
而更为无耻的是,我竟然认为这一切对我有益无害。
第二次走进音像店的时候,门口依然在放Oasis的那首歌。
我径直走到靖文负责的柜台前面,对她说:“小姐,我要Oasis的专辑。
“这儿呢,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这时门口的女孩儿对这边喊:“靖文,能不能换首歌啊,都听了一个星期了,耳朵都听烂了。”我问靖文:“是你让她们放的?”靖文灿烂的笑起来,使劲儿点头,似乎对于我知道这个消息感到很开心。
“这首歌我听了五年依然喜欢听,她们听了一个星期就受不了?”“换吧!”靖文回答门口的女孩儿。
我听见Oasis的歌声停了,过了一会儿,音乐再次响起,那边的女孩儿再次对靖文喊:“这个听过吗,《宝贝别哭》。”“这什么歌名啊?俗不俗啊。”我一脸厌恶的表情。
可是我刚说完,就听出了这首歌,竟是孟雪唱的,我的那首《I Never Cry),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靖文用惧怕的眼神看着我,等待着我的爆发和勃然大怒,我们把整首歌听完,又开始重复,就像那一天,它在娜娜的车里那样的重复。
我忽然笑了:“世事难料,对吗?没想到有人认为我写的歌比Oasis的歌好听,呵呵。”“是啊,世事难料。”靖文说。
靖文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接起来,那个手机我没见过,应该是范磊给她买的。
“我上班呢,对,六点下班,好,那你开车来接我吧。”“是范磊。”靖文挂断电话以后说。
“我知道,本来我打算今晚带你去星光看演出呢,得了,我自己去吧。”“谁的演出?”“这不重要了,我走了。”我走的时候,靖文没有挽留,她害怕,她怕稍有挽留,我就会答应,那时候她无法跟范磊解释。
我真想告诉她:去你的吧,我才不会在这个时候争来争去。
在回去的地铁上,我感觉很寂寞,我对着车窗看自己的影子,晃来晃去,直到看到其他人的时候,地铁进站了,就这样我回到了家。
我的女朋友,要跟一个喜欢她的男人出去,我却一句话都不能说,我从来就没这么窝囊过。
回到家以后,我洗了洗脸,对着镜子看自己挂着水珠的面容,也看越讨厌,我是一个虚伪的人,一个懦弱的人,我一拳狠狠的砸向镜中的自己,顿时,四分五裂,我知道,其实我自己,早就是这样了。
手上的血一直不停的往下流,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娜娜,我想起了那天晚上,我在自己残存的那点记忆中,也是看到了一直不停流出的血的,是娜娜的,只是,那时是红色的。
“娜娜,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流血很痛。”我喃喃自语。
用凉水冲了冲伤口,简单的用纱布包一下,我换了一身衣服,穿上了一件我很久都没有穿过的摇滚T恤,再次坐地铁来到雍和宫,站在星光现场的门口,我知道,今晚,我要送给自己一个专属的摇滚夜晚。
靖文,难道你忘了吗,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很幸运,在我生日的这一天,我钟爱的一支北欧的乐队来到中国演出,其实消息在几个月前就有,只是还没有官方的公布,不过那个时候就让我和靖文很兴奋,那段时间,我们一直策划着一起去看这场演出,可是现在,我只能自己孤单的随着人群涌人现场,这些对于靖文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走进现场的时候我终于开始亢奋起来,我一直追寻的,就是有一天能在这样的地方演出,但是现在我只能跟着台下的几千人一起,呐喊、鼓掌,并且永远不被人注意。
当音乐开始时我忘掉了自己,身后一波一波的人潮向前冲击,很快,我们这区的人也加人了他们,向舞台最前方发力,整整一夜,我都在这样的气氛下发泄,虽然偶尔我也清醒的知道,这一切终将结束,但,至少现在还没有。
有的时候,我们应该把自己投人到短暂的不计后果中,不是吗?结束以后,我听见主唱用中文生硬的说了句“谢谢”,那代表—再见。
走出门口,附近有很多卖饰品和CD的小贩,我听见前面一个女孩儿挽着男友的胳膊说:“也许从今天开始,我不再讨厌摇滚了。”我笑了,总是有这样的人,并非刻意的去接受摇滚,但也一样能被打动,我真希望这样的人越来越多,虽然那或许永远与我无关,但我希望有人能和我一样,那样,他们就会读懂我的冲动和悲伤,并开始摆脱可笑的故作优郁。
灯光黯然,北京的天空没有星星,我还是抬起头对自己说:“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第二个送来祝福的人是靖文,可是却在第二天。
我迷迷糊糊的对着电话说:“嗯,谢了。”“我有一个礼物,你过来拿吧。”“你这叫送礼物吗?”“呵呵,那你等我。”我再次睡去,我觉得刚才的对话很没有意义。
似乎刚睡了一会儿,就听见沉重的敲门声,我穿着内裤去开门。
“哟,行为艺术呢?”靖文看见我故意夸张的说。
我没理她,又晃晃悠悠的躺回去。
“起来—猪!”她一把拉走我的被子。
“别闹!困着呢,早晨才睡。”“给你礼物。“靖文把一个沉重的东西扔在我身上,特疼。,“什么呀?”我打开一看,一双鞋。
靖文问我:“好看吗?”“多少钱?”“给你买的问多少钱干嘛?”“说说。”“2100。”“帮我谢谢范磊。”靖文走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想,尽管我希望自己能因此开心或者悲伤,至少有点情绪,但我还是很快睡着了,我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我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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