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等待(1)
立晚楼,倚风霜,情人欲断肠。
琐碎事,泪千行,无言话悲伤。
花开花落花无常,终难忘。
当我持续没有收入的时候,猪肉涨价了。
当我坚信自己能爱好一个人的时候,却要与人分享。
唯一的解释就是,我点儿背。
此时我正在为昨晚收到的一条短信发愁,我老爸发的:儿子,我现在在火车上,明天中午十一点到北京,接我。
现在是早晨五点,我已经睡不着了,叼着烟我放了一张CD,声音开的很大,音乐刚响,巴赫就惊醒了,四处乱窜。
过了一会儿,巴赫缓过神来,跑到我脚底下大声的叫,我猜测意思应该是:你大爷的,你见我什么时候在你睡觉的时候吵醒你了?我犹豫再三,终于关掉音响,巴赫松了一口气又回去睡觉,我却拿起电话。
“干嘛呀这么早?”靖文的声音像是用胶水粘在了一起。
“跟你说点儿事儿。”“嗯。”
“我爸来了,一会儿就到。”“好事儿啊,带你爸多转转,现在天气也好,就这么定了,真替你高兴,拜拜。”“等会儿——别挂!”
“又怎么了?”“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
靖文的声音明显精神了,颗粒分明:“你怎么不早说呀,我给你开门去。”
三十秒以后,听到靖文愤怒的声音:“你哪儿呢?”“家呢。”
“那你跟我说在我门口?”“让你精神精神好跟你说正事。”
“你可真行!我还穿着内衣呢就出来开门了。”“学我?”“滚蛋!”
“那你快把门关上,别让晨练的老头占便宜。”停顿了一下,我听见打火机点烟的声音,接着靖文含说:“到底什么事?”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么跟你说吧,我爸对我现在在北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可能还以为我混的好着呢,到时候他一来,看我这样,还不难受死?”“想把你爸接我这儿来是吧?”
“我爸就来看看,过两天就走,再说你那卧室贴的都是摇滚海报,我爸肯定不能怀疑。”“可是……”我知道靖文后面想说什么,她怕这么张扬会被范磊发现,我想了想说:“你看看吧,不行就得了,我再想办法。”“得了,就接这儿来吧,我在这等着。”在北京站的站前广场,我爸拎着一个包,笑着向我走来。
我迎上去,接过包:“你说你没事儿往这儿跑什么呀,坐车怪累的。”“看看你,你就这么来了?”我爸表现出惊讶的神情。
“啊,怎么了?”我就更不明白了。
“我听说你们明星出门都有人偷拍。”我“扑味”一声笑了:“爸,我不是明星,早着呢。”我爸也笑了:“没事没事,就快成明星了。”我无言以对。
回去的出租车上,我爸一路跟我讲述各种好玩儿的新鲜事儿,其中最多的就是戴鹏和刘菲菲,我爸说,他们俩没事儿就买点儿水果看他,还帮他做饭收拾屋子。我听了以后心里很自责,我一直没给我爸汇钱,虽然自己也在省吃俭用,但是,竟然还没有朋友做得多。
坐在车里,我看着一路向后飞去的高楼大厦,心里疑惑:我到底在北京混什么呢?到了靖文家门口,我打开钥匙开门。
靖文听见门响,赶紧跑过来,看见我爸热情的打招呼:“叔叔,您来了。”“靖文,好久不见啊,呵呵。”我爸真是的,见谁都笑。
“叔叔您快进来,把东西给我,来,坐,我给您倒水去。”我爸四处打量着:“这房子真气派啊,你爸一辈子都没住过这样的房子。”靖文端着水杯从厨房走来:“这房子也是我和艾熙租的,我们俩现在还买不起这么好的房子——叔叔您喝水。”“没关系,慢慢来嘛,你们都这么年轻。”我尴尬的笑了笑,挠挠头。
我爸忽然像发现了什么,问我:“你们就两个人,为啥还租一个两居室啊,这不浪费吗?”我随口回答:“我们不住一起。”“啊?”“不是不是。”靖文赶紧补充:“他晚上要创作,怕打扰我休息,我就住那间。”我爸将信将疑:“你俩没什么事儿吧?”“没有啊。”我故意装出一脸轻松。
“真的?”“真的,叔叔。”靖文说:“我们俩天天好的跟被糖粘上了似的。”我心说:过期的,味儿都变了。
我爸这才放心:“那就好,我年轻的时候就不如你们,为了理想把爱情丢了,最后理想也没了。”我看出我爸一脸的落寞,心里难过,便换了个话题:“爸,这几天我带你出去好好转转。”“对对对,叔叔,让艾熙带你四处看看,北京好玩儿的地方可多了。”“你不忙吗?”我爸问我。
“不忙,没事儿。”、“那你跟我走吧,估计要一个星期。”“去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第二天,我们又来到北京站。
“你回去吧。”我对靖文说。
靖文把一个塑料袋递给我:“这些吃的你和叔叔在路上吃。”“我们吃不了这么多。”“那也带着吧。”我点点头,接过了袋子。
“爸,我们到底去哪啊?”我又转过身问老爸,我对此次的行程依然毫不知情。
“一个小村子。”我爸说。
火车开走,老爸才给我看车票,上面写着:北京—长沙。
“去长沙?”我问。
“长沙郊区。”隐隐约约的,我觉得这次的事情很重要。
一路上,我们沉默不语,向南方开去的列车似乎很快,一瞬间,就走了很远。
有那么一种人,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不是一直忙碌着,就会想起她,靖文就是这样的人,至少对于我,她是。
我低下头,给靖文发短信:我们在车上,一切都好,照顾好自己。
很快,我收到回信:你也是。
我觉得,范磊在她旁边。
列车停在了长沙站,我们没有停留,而是转汽车来到一个小村子。这里的空气很好,至少相对北京这里是另一个世界,没有‘喧嚣,只有来来往往的为数不多的人,他们说话快速尖利,旁边是一条清澈的河,老爸挽起裤管,向河里走去。
“爸,要是捞鱼的话,这代价可有点儿大了。”我喊。
“你也下来,你也下来。”我爸看起来很高兴,完全没有旅途的疲惫。
我用手试了试河水,说:“我不下,这水太凉了,你也上来吧。”老爸笑着走上来:“你不下水,永远不知道河水到底有多凉。”“用手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即使同样是我们身体的器官,手和脚对温度的感知还是有些不同,有时候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某件事,其实并非如此。”我觉得我爸要说点儿什么,都那么大岁数了,说话还拐弯抹角的呢,但是我现在真不想听,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我们究竟为什么来这儿。
“爸,你要真是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北京也能说,实在不行咱爷俩儿一人十瓶啤酒两盒烟你想说多长时间都行,咱何必非得跑这儿荒郊野岭来呢,我可最怕闹鬼了。”老爸露出狡黯的笑容:“我今天还就是要带你去一个爱闹鬼的地方。”“哪儿啊”老爸走上岸,穿上鞋,对我一挥手:“跟我来。”又走了很远的路,我口干舌燥,正拧开矿泉水的瓶子,老爸向前方一指:“就是那儿。”这不看倒好,一看见前面我一口水差点儿没呛死——是一片墓地。
我玩儿命的咳嗽,老爸拍着我的后背,水被我吐了出来,忽然间,我明白了。
我们走进去,在一个墓碑前停下,墓碑上一张漂亮女人的照片。
“这是我妈?”我问。
老爸点点头。
我看着墓碑上年轻的笑容,大惑不解:“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去世的前一年。”老爸告诉我,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对我说了很多本来并不想告诉我的事,但是那些故事,就像他喝下去的酒一样,并不纯,掺杂了很多假话,其实在我爸离开我妈的那一年,我妈就去世了,得了一种病,却因为当时的医疗环境而无法确诊和医治,在那以后,老爸才带着我离开南方,离开我现在脚下的这片土地—我的家乡。
老爸说,如果当时让他选择,爱情和梦想,他会选择爱情,因为梦想可以持续一生,爱情只能持续一年,甚至更短。我在母亲的坟前上了一住香,母亲真的很漂亮,眼睛很大, 月笑容很美。
回到北京以后,老爸只停留了一天就回家了,他说他不习惯喧嚣和出行不便的城市。
连续两夜,我做了一些蒙着白雾的连续的梦,它们就像国产电视剧一样幼稚和俗套,却在我清醒以后只记得那一层白雾,我隐约间感到,在梦里,我能看见曾经见过的色彩。
送走老爸,我准备搬回自己的住所。
“要不你再住两天吧。”靖文看见正在收拾东西的我,有些不舍。
她的反应让我有些欣慰,又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把限度降到了最低,我现在似乎已经觉得,靖文只要还稍微关心一下我,在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可以承认自己是我的女朋友,我就已经满足,我又开始讨厌自己的儒弱。
提上行李的一刻,我觉得这不只是走,而是分离,虽没说过,却是不折不扣的分离。
头顶散开一片寂静的优伤,让我举步维艰。
“艾熙。”她在身后叫我。
我转过头。
“对不起。”我又点点头。
这是在道别吗?
“我送你下去。”“不用了。”我拨开门锁,却听见屋里的电话响起。
“你等等,我接完电话,咱们一起下去。”靖文匆忙的跑过去。
我知道电话肯定是范磊打过来的,好奇心让我停下来等候。
我想我是白等了,因为我一个字都听不清,靖文躲在卧室里接电话,五分钟以后,她神色黯然的出来。
“怎么了?”我问。
“范磊知道你在这。”我有种被人捉奸了的感觉,真他妈奇怪。
“他怎么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他就是质问我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来,我说我没有,他不信。”难道是我哪一次在小区里被他看到了?我心里这样想。
靖文也在低头思考,我们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等待着接受惩罚,我看着她紧锁的眉头,忽然一阵厌恶,她是在担心自己的房子失去吗?是在担心得不到范磊的金钱吗?随便什么都好,但是,她一定不会担心范磊来找我麻烦,或者我因为她的所作所为油然而生的难过。
我想起了父亲的话,我觉得父亲不应该劝诫我,他根本不知道我经历的爱情和他当年有什么不同,对于他来说,死去的母亲是值得他一辈子想念和深爱的,可是我正在经历一场利欲熏心的爱情,所有甜蜜的吻和温柔的情话都被打上了价码,如果我付不起,靖文就会找范磊埋单,而靖文的欲望越来越大,要求越来越高,直到所有的东西都让我望而生畏时,我变成了一个可怜虫。
“靖文。”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喊了她的名字。
“啊?”她明显被我吓了一跳。
“你本来应该是我的。”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你应该是我的。”我重复,“我们不应该为这些事发愁,除非金钱比爱情更重要。”“艾熙,他一个月以后就走了,我只是不想让他难过。”“可是在这一个月,你已经让我难过了。”“我们的时间还很多,路还很长。”“你把路都堵上了,很长又有什么用?”靖文无言以对,颓然坐在地上。
过了一分钟,靖文缓缓地说:“艾熙,你不是撒旦,我才是。”撒旦?羊头?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发疯似的跑进靖文的卧室,盯着墙上的羊头看。
靖文也跟了进来,慌张的问我:“怎么了?”“范磊一直不让你摘下这个?”我间。
她点头,表情疑惑。
我忽然摘下来,靖文来不及阻拦,那羊头的眼睛里,被我拆下一个针孔摄像机。
“看,真相大白。”我说。
靖文张了张嘴,晕了过去。
我的青春是暴躁的、凶狠的、支离破碎的,所有在我生命里出现过的人,都没有真正的开心过,我也没有,我好像在一直为了什么东西而挣扎,可是直到我筋疲力尽时,我还不知道我究竟在做些什么。
我已被生活渐渐的磨灭了棱角,我似乎被别人伤害了,虽然我不愿意把我最终的狼狈不堪归咎于他人,不愿意被人认为是在怨天尤人,但是,我希望那些人永远记得,在我生命中,他们曾试图伤害过我,而且似乎也已经成功。
120过来的时候,靖文还在昏迷不醒。
我看着他们抬着她上车,给她供氧,我一阵眩晕,这让我记起了我出车祸的那一天,也隐隐约约的看到过这样的场景,那时候躺在担架上的应该是娜娜吧,只是在此之前,那段记忆都被我遗忘,而现在又重新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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