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工作
别哭别哭别哭，过了二十岁，这是我经常劝自己的一句话。
我和靖文的爱，虽没有经历过生死，可是大大小小的磨难也度过不少，昨天我还以为，这辈子即使我什么都失去了，还有靖文，现在才明白，不必等我失去一切，靖文也会离开我。
爱情只是被我想象得强大了，其实，远比我自己还脆弱的多。
这么多年的爱，匆匆结束只需要前后两封信而已，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我告诉自己：不能怪靖文，是我让她太失望了。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这以后又找了几份工作，可是那些工作，要么就是要本科毕业证，要么就是英语六级以上，我用英语写过很多歌，看个外国大片也能听懂，可是就是没有那个六级的本儿，一句话—没用！除了这两个要求，剩下的都要女的，而且对相貌有极高的要求，我当然更没戏了，做变性手术可比买一假毕业证贵多了。
百无聊赖中，我又想起了娜娜。
不知道这样仓促的找她是不是不应该，但是这次真不是感情方面的事，而是工作，娜娜在老爸的公司工作，帮我找个活儿应该不难。
我拨通了娜娜的电话。
“喂。”娜娜接我电话的声音不再像原来那么兴奋难掩。
“还好吗？”“还行，你呢？”
“一点儿也不。”“为什么？”
“靖文离开我了，跟公司也掰了。”“怎么每次都是这时候你才找我？”
“对不起。”“没关系，我都习惯了。”
我无比内疚的说：“娜娜，是不是不应该给你打电话？”“那要问你自己，对于我来说，我永远期待你给我打电话，即使不说话让我听听你的呼吸都行，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存在。”
“娜娜，煽情的话留着以后有机会说，现在说点儿正事。”“真没劲你这人，我刚上来感情，这时候配乐一跟上，就是现代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呵呵，行，你先等会儿朱丽叶，罗密欧真得跟你说点儿正事了，再不说罗密欧电话费就没了。”“行，说吧。”
“我想找一工作，可是你知道，我这德性的谁要我啊，所以看看你们那缺不缺闲人。”“废话，谁要闲人啊。”
“你啊。”“那也不能太闲了，我爸这公司是搞软件开发的，你会电脑吗？”
“会，QQ ， MSN，特熟练。”“别光聊天啊，别的呢？”“ cs行吗？”“好，换一话题，会画画吗？”“我爸会。”“那也不能让你爸来啊，你等会儿，有个人现在要来我办公室见我，待会儿我再给你打过去。”“好，顺便想想我还会什么。”挂了电话，我知道又没戏了，躺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打开电视。
正播着一个新闻，上面说：到某某年以后，全世界因为吸烟而死亡的人数将超过十亿。我想，快都死了吧，给世界减少点儿负担，像我这样的人，活着也是累赘。
没想到娜娜的电话很快打过来，她在那边很兴奋：“艾熙，刚才来找我那人是来递辞职信的，他的活儿你正好能干，你明天抓紧过来，我让你们见下面。”真不知道是什么活儿，难道娜娜的公司真有闲人？第二天在娜娜的办公室，我见到了一个短头发的男人。
“我给你们介绍。”娜娜说，“这是艾熙，这是魏胜鑫，我的司机。”我口齿不清的说：“你好，卫生巾。”“你好，艾熙。”娜娜对我说：“魏胜鑫原来一直给我开车，可是这段时间他父亲病了，他必须得回老家，我想让你顶替他的位置。”开车我会，就是没钱买车，原来娜娜给我找的工作就是这个。
卫生巾说：“每天早晨七点半要准时在娜娜小姐家楼下等着，晚上下班以后要先去一趟百盛，然后再去……”我打断了他的话：“娜娜的生活我比你熟，你安心回去就是了。”卫生巾不再说话，娜娜的脸颊绯红。
真他妈可笑，我原来可是要成为明星的人，现在变成司机了。
娜娜的车其实是她老爸的，可是她老爸有三辆车，就为她配了一个司机，我还是第一次开这么好的车，娜娜问我：“我每天那么早就上班，你能赶得上接我吗？”“没问题。”我说。
“我告诉你啊，我可从来没迟到过，你可别拖后腿。”“你到底想说什么？”“要不你搬过来住吧，又不是没住过，我叫你起床。”我把车发动：“放心吧，不会耽误你的。”说完这话我开车离开，后视镜里的娜娜已经让我看不清楚眼神，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很失望，可是娜娜，请你原谅我，我只是找工作，不是在找爱情，更不是找靖文的替代品。
说起靖文，我没有一天不想她，但我克制着自己不去找她，不去联系她，我删掉了她的电话，可是那一串电话号码早就铭记我心，如何从记忆里删掉她我不知道，也许一辈子都做不到，能做的，就是装成不悲伤的样子。
以前朋友失恋了，总是找人一起喝的酩酊大醉，那时候我就想，不就是失恋了吗，又能怎么样，又不能死，现在自己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还不如死了呢，死了反到利索，活着真难受。
现在已经深夜了，我不想回家，一个人回到那个地方，总是感觉连空气里都有靖文的影子，到处围着我转，我把车开上三环，想起原来一个比我还小的孩子载着我在三环路和别人飘车，我现在心里很压抑，觉得应该来点儿刺激的，便使劲儿踩了一脚油门，换成手动挡，好车的性能完全被我挖掘出来，我在三环上狂奔。
还不过瘾，我把车窗打开，对着外面大喊了一声。
世界，你听见了吗？别说，这一招还真有点儿用，我心里好受了很多，这才发现我超速了，说不定被哪个电子眼拍下来，车一扣，我还得失业，到时候就只能跑步上三环了。
不想回家，就只能开着车闲逛，我看见不远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进去买了点吃的，本来还想买点啤酒，但是想想，酒后驾车说不定出什么事呢，尤其像我现在这状态，喝点儿就多。
一个人的酒量并非固定不变的，但是一般来说，过了十八岁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喝越能喝，直到后来越喝越不行，可是在同一时期，心情好的话，可能十瓶八瓶灌不倒，心情如果不好，也许两瓶就多了，借酒消愁愁更愁，借愁买醉醉更醉。
深夜两点，我稀里糊涂的竟然把车开到了娜娜家的楼下，坐在驾驶位上，我手里还拿着半袋薯片，睡着了。
后来我想起那一天，也许真的就是自然反应，当我伤心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去找娜娜。
早上我听到手机响，娜娜问我：“你怎么还没来啊，我就说吧，你最不靠谱。”我说：“我就在楼下呢。”娜娜下楼，钻进车里：“你还挺准时。”“早就来了。”“你真好。”娜娜说完毫无预兆地亲了我一口，我愣住了。
“想什么呢？快开车呀。”我把车发动，刚开出去一点，忽然一个急刹车。娜娜正要系安全带，被我这么一晃，差点没撞挡风上。
“怎么了？”我没回答，而是转过身去激烈的吻了她。我们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娜娜刚要说什么，被我打断：“走吧，要不你真快迟到了。”车一路缓缓前行，娜娜的微笑，在后视镜里渐渐放大，很美。
“老公，下班以后别忘了来接我啊。”娜娜调皮的说。
我点点头，把车开走。
在我第一次跟娜娜发生关系的时候，我问我自己：是不是做了错事？回答是肯定的，可是我却一错再错，无法自拔，到今天这一次，那个毫无预兆的吻，也许依然是为了忘掉靖文，但是现在我不敢肯定了，那个吻让我心跳加速，让我在一瞬间感到幸福。
我准时等在娜娜公司的外面，娜娜却带了几个女孩儿一起出来。
“艾熙，这是我在公司最好的几个姐们儿，今天她们要去唱卡拉OK，你送我们去吧。”我没有反应，她们依次上了车。
“去哪？”我问。
“你就按我说的走吧。”娜娜看起来很兴奋。
随着娜娜乱七八糟的指引，我们终于迷路了，我只好下车问路，娜娜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我去吧。”一会儿功夫娜娜回来了，说没问清楚，就在附近随便找一家吧。
我对娜娜的自理能力感到深深的怀疑。
我刚要开车，娜娜指着右边：“往这走。”“你不是不知道路吗？”“就往那儿走，刚才我下车的时候看见那儿停着一辆和我的一样的宝马，里面那女的戴一墨镜，用特讨厌的眼神看着我，我非得气气她，走，艾熙。”“她戴着墨镜你怎么能看出眼神？”我又开始怀疑她的感知能力。
“你别管，反正我就是感觉她蔑视我，走！”没办法，我只能向右侧开去，刚开出不远，就看见那辆车。
“就那个！就那个！艾熙，鸣笛！”我无奈的狂按喇叭。娜娜虽然表面气愤，可是看的出来，那是装的，她其实很开心，对于娜娜的开心，也许我是能够最先感觉到的。
那边的车窗果然降了下来，一个女人从副驾探头出来，戴着墨镜，却皱着眉头。
忽然，她的眉头散开，我看不到她的眼睛，却总能感觉到有事。
墨镜被她缓缓的摘下来，那双眼睛，我再熟悉不过了，是靖文！我的手停在了喇叭上一动不动，长长的“嘀嘀”声响彻整条街。
与此同时，娜娜也看见了靖文。
“艾熙……”娜娜轻轻叫我，好像我是一团炸药，随时都会爆炸。
“走！“我斩钉截铁的说，一个加速离开了。
后视镜里，一个中年男人走进那辆车，开走了。
这一面后视镜，我两次看到娜娜，一次看到靖文，我想，我的生活真的需要一面后视镜，它给了我最真实的世界。
“娜娜。”“嗯？”她小心翼翼。
“我们要好好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娜娜忽然抱过来，这熟悉的动作我不知感受了几次，这一次，却和每次都不同。
“我向你们宣布。”娜娜对着后面坐着的几个女孩儿说：“艾熙是我的男朋友！”幸福洋溢在她的脸上。我无比空虚。
那一次我和陈尧喝醉了，我跪在北京的大街上，感觉无比安静，车水马龙都失去了原本的声音。现在，依然如此，我只能看着这几个女孩儿嘴角的笑容和嘴唇的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到了一家KTV，娜娜叫我：“一起去唱吧。”我随着她们走进包房，几个女孩儿吵闹的唱歌，我讨厌这些流行歌曲，除了喝酒就是沉默。
过了一阵儿我实在受不了了，对娜娜说：“我出去待一会儿，你们玩儿。”娜娜看出了我的不高兴，懂事地点点头，我走回车里，点上烟。
宝马、男人、靖文，这些镜头一遍一遍在我眼前闪过，挥之不去。
我开车回到家，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强忍着悲伤，自言自语道：“我他妈不难过。”我翻出了一个装满CD的箱子，里面全都是我喜欢的乐队，刚才听了太多让我难受的音乐，我准备拿这些洗洗耳朵。
一张简陋的CD滑落出来，是我们乐队的小样。
我捡起来，心里不是滋味，那里面刻录着我的梦想，刻录着我的生活，我把它也带上了车。
一路上，伴随着节奏强烈的摇滚乐，车又开回酒吧门口，刚停下，娜娜她们就出来了。看的出来，这几个女孩儿喝的不少，醉醺醺的相互告别，娜娜上了车。
她一身酒气，对我大喊：“老公，音乐关小一点儿！”我把音乐关小，娜娜搭着我的肩膀：“老公，今天我学会一首特好听的歌，要不要我唱给你听。”
我强做出期待的样子：“唱吧。”“可是歌词我忘了。”“那也叫学会？”“我给你哼哼调吧。”“行。”娜娜小声的哼着，我越听越觉得耳熟，忽然，不能控制，将娜娜推到旁边。
“怎么了，老公？”娜娜迷迷糊糊的问。
“歌词是不是这个？”“什么？”
我没回答她，把我们乐队的那张小样放出来听，娜娜一听，开心的叫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老公，原来这首歌还有一个男声版呢，我都不知道，为你不听现在的流行歌曲呢，老公，你一定要学会这首歌，唱给我听。”
原来唱片公司真的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让那个叫孟雪的女孩儿唱了这首歌，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应该谢谢唱片公司，谢谢孟雪，是他们让我知道，我的音乐真的可以红，是他们让我知道，现实有多残酷，我有多渺小。：娜娜靠在我肩头，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说些什么醉话，音乐一直在反复地响起，立体声环绕整个车内，我感觉我的歌很好听，真的，应该让别人听到的，很好听。
忽然间，下雪了，这是新年以后北京的第一场雪，下在了春天，下在了原本应该温暖的季节。
我看着娜娜长长的睫毛：“娜娜，下雪了。”“是吗？那好啊。”娜娜已经睁不开眼睛。
“你喜欢雪吗？”“喜欢，在我们四川，很少有机会见到雪的。”娜娜费力地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看看外面。
“真的很漂亮啊。”她开心的说。
“一起兜风吧。”“好的，老公，听你的。”车缓缓起步，铺在地面上的薄雪让路面变得很湿滑，迎面而来的车辆都小心翼翼的前行，并打着雨刷在风挡上来回摆动，像是招手问好，又像挥手道别。
我思绪很乱，这样的黑夜，靖文会在哪里？她和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会听到我的歌吗？我无法让自己冷静，便打开车窗，任风雪吹进来，娜娜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我有些不忍，又关上了。
我越开越远，越开越快，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只不过漫无目的的前行，像我这么多年走过的路一样，一直不知道究竟走向了哪里，但是任性地不肯停。
在一条路上开了很久，渐渐地只剩我这一辆车，我继续前行，却看到前面立着一个黄色的路障，我不知道当时怎么了，机械的开下去，而且很快，没有停的意思，等我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路障已经在眼前。
我刚才怎么了？怎么脑袋空空的？瞬间，我猛踩刹车，可是路面太滑了，我这个车速根本不可能停下来，我眼睁睁的看着路障被我撞飞，却听不到声音，听不到任何声音，包括应该出现的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和娜娜的尖叫声。
虽然我知道，那些声音都曾发出过，可是我却只听到了CD里面传来的自己的歌声，很好听，真的，很好听。
伴随着歌声，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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