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礼物(1)
一直想对自己爱的人说我爱你,枕是不知道该在哪一个环境下说出来才能表现出浪漫,直到浪漫的年铃已过,再说这三个字,就让人听着像是挽留。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星期过去了,如往常一样平静的上午,我醒来,巴赫在床头看着我,我对它微微一笑。
这是这一段时间以来,我第一次没有在梦里看见靖文。
原来生活是可以继续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时间不会等人,却会像泉水一样慢慢冲洗你的伤口。
这几天,我不断的看书、写字,算是为我空虚的生活做了一点小事,有的时候弹弹琴,可是每次弹起,总会想起很多人,戴鹏、娜娜、老爸,想起他们,我又觉得这几年不管我做了些什么,总算没有白过。
有一次我和戴鹏喝酒,我们都醉了,我说:“我就你一个哥们儿,我都不知道怎么活得,竟然混成这样。”戴鹏却说:“我也就你一个哥们儿,就你一个真心的哥们儿,我觉得自己至少到现在为止,活得不失败。”现在想想,戴鹏说的对。
每天写一些文字成了我的固定生活,我得承认我很优伤,优伤的人总有一些话要说,没有人听的时候,就说给自己。
现在一上网,看见大家都在写博客,有些孩子的博客写的那叫一个悲凉,就跟谁谁谁天天都给他一闷棍似的,我似乎已经脱离了那个时期,但我确实经历过,伪装优郁的那个年龄,说实话,特傻。
现在,我已经装不出那种很酷的悲伤了,我的悲伤全部都是切切实实的痛,让人嘲笑遭人唾弃的东西。
可是当我写下来的时候哦,总会舒服一些,有的时候我把巴赫抱起来,让它看我写的东西,然后间它:“写的怎么样?”巴赫的眼睛会说话,它当时对我说:“你又抽什么风啊?”我这才发现,我已经习惯了和巴赫说话,虽然得不到回答,却让我得到了短暂的快乐,我终于知道人为什么要有个伴儿了,说自己享受孤独的人,都是吹牛呢。
有一天,当我发现自己写的那些凌乱的文字越来越多的时候,我有一个想法,我要把它们整理出来。
这些字都是我记录的自己在某一时刻的心情,写的时候很痛快,可是当我把这变成一种工作,却开始烦躁。
我很懒,现在却要让自己花时间和精力去校对那些错别字,排序,结果就是,抽了两盒烟,屋子都呛得跟着火了似的,依然没有什么进展。我走过去打开窗户,想换换空气,意外的发现今天的阳光格外的好。也许每天都是如此,可是我已经很久没出门了。巴赫一见我开窗户,狂叫了两声,我知道,它也憋得慌。
“走,出去转转。”我对巴赫说。
我不想再去公园了,因为只要在那长椅上一坐,所有的回忆就编好号的出现,有条不紊,让我这一天干不了别的。
我讨厌回忆,我的回忆不值得总被拿出来浪费时间。
在附近转了转,我忽然有了主意,对巴赫说:“我知道去哪了。”拦下一辆出租车,我抱着巴赫上了车,幸亏巴赫身材矮小,这要是什么大型犬,我们这一趟就要改成徒步旅行了。
“师傅,新街口。”我对司机说。
半小时以后我们下了车,我闻到摇滚的气息,这条街上总是传来时断时续的吉他声和鼓声,让我们这样的人听了就兴奋。
路过一家音像店,我忽然听到一首熟悉的歌,Oasis的(Stop Crying Your Heart Out)。
Oasis的音乐改变了一代人,包括我们这一代中国孩子,代表了叛逆、迷惘、冲动和不知所措。
当这些情绪都和我远离的时候,Oasis的歌也走出了我的生活,我不喜欢听他们的新专辑,听不出味儿来,可是现在我听:到的这首歌,却是我当初的至爱。
我想起了自己拉帮结伙打架的时候,想起了自己喝完啤酒弹吉它唱歌的时候,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为女孩儿心动,却被她当众羞辱的时候。
这些生活,构成我的十八岁,我干了所有十八岁孩子该干的事儿,而那些事儿的背景音乐,就是这首歌。我走进音像店,对门口的导购说:“我就要你们现在外面放的那张专辑。”“您去里面倒数第二个柜台,那边的导购员会帮助您的。”我礼节性的道声谢,这家店很大,有很多导购,都穿着统一的红色制服,我走到了她说的柜台,对柜台尽头的女孩儿说:“刚才门口那个……”我忽然停住,女孩儿弄了弄帽子抬起头:“您说什么?”她说完这句话,也愣住了,我转身快速的往外走,巴赫在后面摇着尾巴跟着。
“艾熙!”她在后面喊。
“你等等,艾熙。”出了店门,我站住了。
“你在这干什么?”我问靖文。
“工作呀。”她拽了拽自己的工作服。
“你们家大款呢?他让你来这工作的?守着宝马不坐,体验生活呀?”“艾熙,我需要时间跟你解释。”“算了吧,我不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像我不想知道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一样,我走了。”这时老板出来了:“靖文,上班时间你在干嘛?”“对不起老板,这是我男朋友,我再说一句话。”“谁是你男朋友?”我装模作样的四处望望:“没看见那宝马啊。”老板看到这种状况,横了靖文一眼,说了句“快点”,便回去了。
“艾熙……”
“停!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不想听你解释,我现在要走了,不耽误您工作。”我快步离开,靖文似乎也迫于老板的压力,没有追过来,只不过我依然能听见她在身后大声的喊:“艾熙,六点以后,我在这个门口等你,你如果不来,我就一直等!”我的天呐,我头都大了,还是不能出门,一出门就遇到奇怪的事。
我来到了上次买音箱的那家琴行,本来是打算直接来的,就怪Oasis。
下了地下室,老板正在给一个人调琴,看见我,客气的说了句:“来了。”“嗯。”我笑着回应。
接着老板脸就拉下来了:“快把狗弄出去!”
“怎么了?”我问。
“我这都是贵重物品,回头它要是给我咬坏了呢?”我一笑:“这您放心,我养这条狗从来不乱咬东西,在家我那吉他和音箱一直放着,它看都不看。”老板的表情这才变回来:“今天怎么这么闲着,有空到我这来?”“看看您最近发了没?”“发了没你别问,我就剩发霉了。”:我们都笑了,老板却不放心的接着问:“你这狗真不咬东西?”“您就放心吧,而且我跟你您说啊,我这狗叫巴赫,我特地带它来这地方熏陶熏陶。”刚说完,我们听见一阵响声,回头一看,巴赫正叼着一支、鼓棒到处乱跑呢,我脸都绿了。
老板急了:“我那鼓棒一副八十呢!”
我赶紧跑过去从巴赫嘴里抢下来,一看,都是牙印。
我不好意思的说:“我家没鼓棒,所以我不知道……”老板根本没理我,又愤怒又心疼的看着它的新鼓棒就变成了这样。
“要不我给你钱吧。”“八十。”他冷冷的说。
“你卖东西不让人顾客划价啊?”“别废话,你这是买吗?这是损坏,精神损失费还没跟呢,!”“一副八十,它就咬坏一支。”“那支我卖谁去呀?捅马蜂窝倒用得着。”我从口袋里掏出八十块钱,不情愿的递过去,正当我慨叹今天太背了的时候,老板却突然一脸笑容,把我手推回来:“开玩笑呢,这点儿钱还不至于。”我一听,赶紧道谢:“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一边迅速的把钱揣回去。
可是老板却比我手快多了,一把又把钱从我兜里掏出来:“你还是给我吧。”气氛突然僵住了,过了几秒钟,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我知道,今天不算背,我现在就挺开心。
老板把那八十块钱往桌子上一拍:“一会儿我调完这把琴,咱俩喝点儿去。”“八十去哪儿喝啊?”“八十有八十的喝法,跟我走就行了。”我一点头:“行,没问题!”他的工作结束了以后,我们穿过了不知多少条胡同,我被带到了这家破旧的饭馆儿。他问我:“说实话,今天到底为什么来?”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我应该怎么称呼你?”他笑了:“算这次第三次见面了吧,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我也笑着点点头。
“叫我老三就行了。”“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认识我的人都叫我老三。”“你妈也叫你老三?”“嗯,我们家三个孩子,我最小。”“服了!行,老三,你这名儿特像我原来一朋友,比你少个老字。”“什么朋友?”“画画儿的,死了”老三点下头:“回答我的问题,你今天为什么来?”“遛狗。”我说。
“行了吧你,没听说过遛狗跑琴行遛的。”我笑了笑没说什么,干了一杯啤酒。
老三也干了,意味深长的看看我:“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带你出来喝酒吗?’’‘我摇摇头。
“因为你总能让我想起我年轻时候的样子,甚至一些细枝末节都很像。”我挠挠头:“什么意思?”
他指着我:“就现在这个动作,我原来也常做,问别人问题前先挠头。”
“我只对比我年龄大的人提问才这样。”“那这样看来我们还是有些不同,我年轻的时候不是,没什么尊卑之分,不像现在这些孩子,总觉得长辈藏着点儿什么东西没教给你们,却不知道你们已经在某一时刻超过了他们。”我想了想:“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跟你出来喝酒吗?”“说。”“我爱听你说话,你像我爸。”他把头扭过去,又忽然转回来,举起杯:“来,干一个。”,“干。”我们喝的很快,也喝的很晚,跟上次和陈尧喝酒不同,没有人来打扰我们赶我们走,服务员只是一批一批的撤下空酒瓶,又换上新的,后来老三问我签约的事儿怎么样,我全都告诉了他,说完后自己一阵苦笑。
“你觉得你的选择对吗?”老三问我。
“至少现在,我认为是对的。”老三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在我三十岁的时候,我还在到处混,乐队散了我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后来有一天,我又打电话给曾经签过的那家公司,他们都已经不记得我了。”“然后呢?”我对他的故事很感兴趣。“我说了很长时间,他们才想起我这个人,毕竟已经过去几年了,我当时想这很正常,我跟他们说我希望再次签约,唱他们要求的那些歌,甚至……”“什么?”我坚持要老三说下去。
“甚至可以把我写的歌给别人唱,让他们对外宣称是他们的原创,只要给我一些钱就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道每一首原创对作者的意义是什么。”“我当然知道,可是,我需要那些钱。”“然后你就这样过下去了?用那些钱开你的琴行?”“不,开琴行的钱是跟朋友借的,他们甚至连这个要求都没有同意,他们告诉我,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当下流行什么了,我过时了。”“对于我来说你的歌永远不过时!”我有些激动。
“谢谢你,谢谢你对于长辈的尊重。”老三含着眼泪把眼前的啤酒一饮而尽。
“这不是尊重,这是……”老三忽然笑了:“不说这些,八百年前的事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人,是擅长后悔的动物。你仔细想一想,你是否用你现在人生的三分之一去回忆,回忆那些并不光彩的东西,如果是,我劝你不要这样下去,因为我们总有低谷,它之所以叫做低谷,就是因为后面的路将是高潮,我们过去做过什么傻事,犯过什么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得活着。”我没说话,因为老三是对的。
喝了很久,我一翻桌子上的烟盒,没烟了。
“你还有烟吗?”我问老三。
“没了,你去买一包。”“几点了?”
老三一看表:“九点半。”我忽然想起靖文,一拍桌子:“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哎,没喝完呢。”“改天改天。”我起身离开,并招呼后面:“巴赫,快点儿!”
刚走到门口,服务员却把我堵住:“先生,没结账呢,一共一百三。”“找那长头发的老头结账!”
老三对我喊:“我这儿不够,就八十。”“我这儿也就八十,在你兜里揣着呢。”“不仗义!你刚才说谁老头啊?”“我错了行了吧,大爷?”我说完匆匆离开,可没走多远,又听见老三在后面叫我:“哎,等会儿!”“我这儿真没钱了。”我都快求他了。
喜欢《跌入人间》吗?喜欢李林志吗?喜欢就用力顶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