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背叛(1)
我把思念酿成了一杯浓浓的苦酒,过往的欢颜也就不再重要,如果我能找到一种叫做青春的解药,我想她能陪我一直到老。
在成长的路上,总有些东西在悄然的改变着我们,我们却没有发觉,直到有一天自己彻底沉沦或是脱胎换骨。
10岁以前,除了父亲的巴掌,记忆最深的就是家门口的那一堆沙子,我每天在那上面玩儿直到深夜,盖堡垒、挖通道是我的最爱,后来有一天那堆沙子被工地上的人拉走了,我失去了童年的乐趣。
17岁以前,我花八十块买了个足球,从此以后我养成了早起的好习惯,那个时候我喜欢看日本动画片《足球小子》,经常学他们在射门的时候大喊一声。可是最后由于班主任对我家长说我玩物丧志,我爸一气之下把我的足球从楼上扔到了很远的地方,我再也没找到,也不敢在学校踢球了。
18岁以前,我无意间在网上听了一首国外的歌曲,后来我知道那就是摇滚,便开始攒钱买廉价的吉他,并因此放弃了考大学。
我以为我会成功,可是理想总是被无情的扼杀,小的时候只是失落,长大了,我开始有些绝望。
穿过这条地下道,就离家不远了,靖文还在等我。
我想起了刘维明的话:“你可以给你自己唱,也可以在地下通道给过路的人唱。”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成为这样的人。
小时候我总觉得流浪歌手最牛,最浪漫,可是有一天,我亲眼目睹一个流浪歌手准备收工的时候,跪在地上捡那些散落的一块或五毛的纸币,我才发现,这行一点儿都不浪漫,与乞丐无异。
我一直觉得,真正热爱音乐的人,是不会被任何客观条件改变的,我曾立志做那样的人,但是,就像有首歌里唱的那样:在生存面前那纯洁的理想,原来是那么脆弱不堪。
在地下道的尽头,我沿着台阶上来,头刚刚露出地面的时候,我停住了,我要看一看这个城市,看一看这个繁华的世界,我想知道为什么它什么都容得下,唯独容不下一个孩子的梦想?忽然,我匆匆沿原路跑回去,越跑越快,很多人回头看着我,我知道,只有在跑的时候,眼泪才不会掉下来,而是留在身后。
跑了很远,我气喘吁吁,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陈尧的声音传来。
“出来喝酒。”我虚弱的说。
“我上班呢。”“出来喝酒。”“怎么了你,没事儿吧?”“出来喝酒。”没等陈尧那边再说话,我就挂断了,来到了一个我们常去的饭馆儿,陈尧知道来这里,不用我说。
我要了一打啤酒,自己喝着,喝了很久,空瓶摆满了桌子,陈尧还没来。
我继续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中独自醉着,一杯杯啤酒一饮而尽,想吐的时候就再次用酒压下去,如此反复。
在饭馆人渐渐多起来的时候,陈尧来了,他说:“刚下班。”“别说了,先罚一杯。”我笑着说,在椅子上晃晃悠悠的。
陈尧端起酒喝了一口,又放下,间我:“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别问,今天就喝酒,不醉不归。”“你都醉成这样了,也该归了,走吧,我送你。”我使劲的甩开陈尧上前拉着我的手,说:“哥们儿没喝够呢,服务员,再来一打燕京!”“别喝了。”“不行,今天就是要醉!”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我趴在桌子上吐了起来,污秽物溅在我鞋上都是,可是我一点都没觉得脏,只觉得难受,胃里也难受,心里也难受,我听见陈尧去结账,想阻拦,却说不出话。
我在陈尧的搀扶下向外走去,刚出饭店门,我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
我只能费力地抬起头,看着对面繁华的街市,心里一酸:“北京,我给你跪下了,我玩儿不起了。”我没出息的哭起来,看着陈尧的脸,在这城市的灯火通明下,陈尧的表情我已经看不清,也听不到他嘴里说的话,只看到嘴唇上下翻动,这城市在一瞬间,被我按下了静音键。
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匆匆行走的人,你们要去哪?不知何时,在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和陈尧在一座天桥上,我坐在冰冷的地上,陈尧站着抽烟。
过来一群十七八岁的小孩儿,也都叼着烟,走过我们面前的时候投来挑衅的目光。
“看他妈什么看?滚!”我低声说道,陈尧这才发现我清醒了。
“你妈再说一遍!”带头的一个长毛过来问我。
“滚!”我应了他们的要求又说了一遍。
那长毛到不含糊,对着我脸就是一脚,现在是天黑,陈尧也看不清我的脸被瑞成什么样了,不过我估计肯定一脚印。
后来陈尧证实了这一点,他告诉我我脸上还有一个阿迪的印儿呢,也不知道那孩子穿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扶着天桥的栏杆想起来还手,可刚站起来,又“扑通”一下摔倒了,酒喝的太多,我根本站不稳。
随后那群小孩儿乱七八糟的瑞在我的后背、屁股和腿上,陈尧大喊着拉架,可是根本拉不住,我下意识的抱了一下头,感觉一个冰冷的鞋底又踩在我的手上。
等那帮小孩儿打够了,我听见那个长毛说走,接着我肩膀又挨了一脚,还有不知道谁的一口痰吐在我头发旁边,真他妈恶心。
他们都走了以后,陈尧扶我起来,问:“没事儿吧?”我笑了笑。
“喝多了吧,闲得你,惹什么事儿啊?”我依然没说话,就是笑着,想想那帮小孩儿和我几年前一个样儿,在别人眼里,那是一帮问题青年,可是我觉得,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应该这样,我们的棱角,都停留在这个年龄,慢慢的,社会会磨灭它,而在它被磨灭之前,就应该尽量锋利。
那些孩子,再过几年,也许也会像我一样低头行走,只是他们现在并不知道。
我终于还是告诉了陈尧今天唱片公司发生的事,陈尧听完却说:“如果是我,我会因为得到这个消息而高兴。”“可是音乐不是手段,如果音乐变成了迎合庸俗的产物,那并不是真正的音乐。”
陈尧深吸了一口烟,对着天空吐去,想了想说:“这就比如你每天都用干净的抽水马桶,已经习惯了,见到农村那种砖头垒的厕所就觉得脏,觉得根本不是人上的,可是当有一天,你真肚子疼的受不了,身边只有这样一间厕所,还是得去,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蹲在那儿也挺舒服的,也不觉得脏了。有时候做决定只是一念之差,看你怎么对待,明白吗?”陈尧低头看着我,我说:“明白,就是觉得有点恶心。”
我曾经写过一首诗,后来变成了我一首歌的歌词,是这样的:默默流淌的爱情它们是紫色和黑色的哥特般的悄然存在每一段伤感背后不一定总有凄美的故但总有凄凉的天使即使被折断翅也不会堕入凡为何让别人也生活我们营造的氛围为何让别人跟着自己一起为何不独写这首诗的时候,我睡在监狱里肮脏的床铺上,内心绝望,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监狱里什么人都有,我不知道该对谁诉说我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悲伤,也许有人正承受着比我更大的痛苦,只是他们缄默不言,我们在别人眼里,都是傻子。
我想说的是:快乐可以分享;悲伤却只能独享。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靠回忆生活,跟着记忆里的人和事傻笑或流泪,在那些冗长的回忆中,我丢掉了当时的现在。
我也不知道,回忆究竟能支撑我多久,但即使我记得二十年来发生的所有事,也不够我再活二十年,如果想活下去,就要为以后多留下些回忆。
可是如今我生活的每一天,只有燃烧掉的长长的烟灰和越裸越高的酒瓶。
当然还有越来越多的,源源不断的眼泪。
那么现在,回到现实吧。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头依然很疼,昨天的酒还没有彻底的醒过来,我下意识的去枕边找烟,没有,我忽然心里一惊,从床上起来,这里是娜娜家!我怎么在这?
娜娜听见了动静,进来笑着看着我说:“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看看几点了?”我才不关心几点,我问娜娜:“这怎么回事?”“什么怎么回事?”“我昨天跟陈尧喝酒来着,怎么糊里糊涂地就跑这来了?”娜娜摆出了一个怪异的可爱表情说:“陈尧送你来的,那时候也不知道你是睡着还是醒着,低着头趴在他背上,嘴里还嘟嚷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我们就把你扔床上了,你还吐了呢,我自己收拾的,陈尧也不帮我,直接走了。”我努力搜寻关于昨天的记忆,但只能停留在陈尧那一段关于厕所的言论上,后面发生什么,我也想不起来了,估计是跟那几个十七八的小孩儿较劲儿之后,我又失去意识了,看来昨天是真喝大了,而陈尧肯定还以为我住在娜娜家,就给我送了过来。
我穿上衣服,对娜娜说:“我得回去了。”“吃过饭再走吧。”我刚要开门的手忽然停在半空。
这句话让我心痛,那是娜娜的挽留,挽留我和她失去的幸福,脆弱的、歇斯底里的挽留。
“好吧。”我说。我不能再让她难过。
娜娜果然准备了很多东西,我却一口也吃不下,胃里不舒服,刚咽下的东西总要翻上来,可是看着娜娜这么精心准备,我只能勉强吃下几口。
我说了一句话,当时要是另一个我坐在旁边准抽自己,我说:“娜娜,你别难过,我们还是朋友。”娜娜的筷子掉在地上,又滚出去好远。
她从嘴角挤出僵硬的笑容,弯下腰去检。
检起来筷子,娜娜却蹲在地上,仰着头看着我,“艾熙,别这么说,你是我的爱人,尽管不在我身边。”我还能说什么?我即使再自私,也不会无耻到摧毁一个女孩儿坚守的小幸福,自怜自艾的满足,可是娜娜,你何时才能从这里面走出来呢?吃完饭,我又穿上外套,娜娜知道这次已经没有理由留下我了,本来我昨天的突然出现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安慰,也是一种伤害,可是,都过去了。
站在门口的时候,我想说一些道别的话,但是娜娜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她用食指压住我的嘴唇,“艾熙,什么都不要说。”我怔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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