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暂别(1)
青春是一杯刚倒的啤酒,苦涩的东西总是像那些白沫一样浮在上面,谁也不愿意去喝,可是我们尝到的第一口永远是这些,有的人故作聪明,等到白沫全部散去才端起酒杯,喝下之后却发现酒早已经变了味儿。
我把桑吉埋在了一棵树下,埋的很浅。
回家以后收拾了一下,我准备去一趟新街口。
新街口似乎是北京很有代表性的一处地方,但我不清楚,我不是北京人,我只知道,新街口到处都是琴行,而且里面卧虎藏龙。
我决定去买一台像样的音箱,上次从戴鹏那里拿来的钱还有不到两万,目前还能活得下去。
到了一家圈儿内知名的琴行,这家琴行的老板曾经有一支技术一流的乐队,出过专辑,演过巡演,但最后还是因为内部原因解散,就像我爸常教育我的话—人多事儿多。
琴行的门面很小,还是在地下室,可是刚走过狭窄的楼梯,里面豁然开朗,所有的乐器摆放的井然有序,而且每样都价格不菲。
我选中了一台“马歇尔”音箱,五千多。
老板给我试音色的时候,我趁机套套近乎:“您这生意忙吗?”“还成。”他低着头旋转音箱上的各类旋钮。
“我还买过您原来乐队的专辑呢。”我接着说,其实只是听过,没买过。
“哦,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我以为他不喜欢说话,便付了钱准备走人,没想到他却问我:“你玩儿了多长时间了?”“没多久,而且中间断了几年。”我说。
他给我递烟,我没要,在家的时候老爸告诉我,不要抽陌生人给的烟。
“你打算走音乐这条路吗?”他接着问。
我点点头,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点点头。我说了声回见就走了,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他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赞同,还是嘲讽?他也是曾经为此付出过青春的人,而对一些人来说,青春!才是最宝贵的,把一生最大的筹码压在了一盘没有胜算的赌局上,究竟是什么让我们这些人义无反顾的去做?我们这两代人,产除了代沟,或许还真有一些共性。
现在的他看着我,是觉得我是一个傻不啦叽的小屁孩,还是一个有梦想的年轻人?他是看到了他的从前,还是看到了我的以后?这么多问题,也许只有在我到了他那个年龄以后,才会明白。
买回新音箱,配上戴鹏送的吉他,我的设备算是不错了,而且对于我这样的人,有一台新音箱就像小孩儿有了一件新衣服一样,总能高兴几天。
持续了一段时间,高兴劲儿一过,我却对靖文日益思念。
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干出一番成绩,让靖文无论在哪个角落,都能听到我的名字,到那个时候,再重新和她在一起。
我决定再联系一家唱片公司,叫“革命者”,与之前那家公司不同,“革命者”签的大多是一些独立艺人,而且喜欢做一些并不很主流的音乐,也给歌手足够的创作自由。
我依然带着我那张简陋的CD走进了“革命者”的大门,说明来意以后,他们让我把CD留下,并承诺签或者不签,都会给我一个答复。
下面的日子又是漫长的等待,这次则更像是等公车了,只是不知道这趟车到底有多少人,能否挤的上去。
穿过地下通道的时候,看到一个卖盗版DVD的,反正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是闲着,我准备买几张回去看看,就在国外大片儿那挑着,看到一部电影,叫《勇敢的心》。
早就听说过这片儿,梅尔吉布森自导自演的,据说特经典,一间,才五块钱。
这部电影大多数人都看过,讲了一个关于自由的故事,我觉得用震撼两个字形容我看过的感觉一点都不为过,现在这个时代,能感动我们的东西越来越少,当影片的结尾我听到主角的那一声“Freedom”的呐喊时,深受触动,还是那句话,一个人的一生总要有梦想,即使那会让我们遍体鳞伤甚至流血牺牲,都不重要。
我更加坚定,要有力量的活下去,我忽然想起了自己死去的朋友三儿,他惧怕生存,惧怕压力,可是我不会。
陈尧听说了我和靖文的事,过来看我。
对于上次娜娜的事我一直对陈尧感到歉疚,虽然陈尧并不知道我和娜娜的关系,但毕竟也算是因我而起。
陈尧带了两包烟过来给我,都是好烟,看起来他现在日子混得不错,可是每当我问起,他总是说:“咳,瞎混呗。”陈尧问我:“娜娜是不是喜欢你啊?”我摇摇头,还是用骗靖文的那些话骗他,既然谎言已经拉开了网,就只能织下去。
陈尧觉得希望又回来了,说:“那咱什么时候再约娜娜出来吧。”“就现在吧。”我说,“我也想见见娜娜了。”这话是真的。
给娜娜打了一通电话之后,她便准备过来,她没来过我这,找了很久才到,进屋以后第一句话是:“你这怎么这么乱啊?”的确,靖文才走几天,家里已经被我弄得乱七八糟,娜娜进来说:“我帮你收拾收拾吧,你女朋友呢?”;我说:“从我这搬走了。”。娜娜察觉到了我的悲伤,没有再说下去。
而陈尧则完全不同,笑脸盈盈的看着娜娜问:“娜娜,你喝水吗,我去给你倒。”好像是他家似的。
“不了,谢谢。”娜娜说。
“那你以后怎么办啊?”娜娜问我。
“我又不是吃软饭的,女朋友没了不至于活不下去。”陈尧插了一句:“对对,我也不是,虽然我的梦想是吃软饭,可是至今还没有实现。”陈尧的话非但没有缓和气氛,反而成了一段沉默的开始,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屋子里静的只有呼吸声。
每一次当我感觉对梦想力不从心的时候,总有一个人站在我旁边,给我自信和勇气,那个人是靖文。
而每一次当我感到忧伤的时候,总有一个人为我轻轻擦拭流血的伤口,那个人是娜娜。
此时的娜娜,又在做着这样的事。只是这件事不应该当着陈尧的面。
娜娜忽然紧紧的抱着我,像上次在她家一样,她纤弱的身躯似乎有无限大的力量,让我无法挣脱。
冰冷的眼泪流在了我的肩膀上。
陈尧看到了这一幕,我知道已经不用再解释什么了,虽然我很想对他说些话可是终究没说,陈尧站起来,留给我一个落寞的眼神,走出门去,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当我的爱情失去的时候,陈尧会来安慰我,而当他的爱情失去的时候,我只是在伤害他。
娜娜根本没有在意陈尧的离开,她对我说:“艾熙,搬到我那里去住吧,我不想再忍受想你的寂寞,更不想让你去忍受同样的感觉,艾熙,忘掉她吧,即使现在不行,以后也会慢慢忘掉的,我会代替她爱你,给你幸福。”真的会吗?我会忘掉自己曾经珍爱的人吗?我还是决定搬过去和娜娜一起住,虽然不知道这是对是错。
娜娜叫她公司的一个人瞒着她老爸开车把我的去,临走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些事,对娜娜说:“你们先走,我晚一点过去。”“怎么了?"“有一点事要办。”走到何梦家门口,犹豫再三,我还是敲了门。
“谁呀?”何梦的声音。
“我,艾熙。”我低声回答。
“你干嘛呀?”何梦在里面生气的间。
“你先开门吧。”何梦打开门,依然态度强硬的说:“你有什么事?”我没理她直接走进门,看见吴宇哲正在沙发上坐着,头上还缠着纱布,看见我也不横了,低下头不敢做声。
何梦以为我又要动手,赶紧站在我们中间,对我说:“艾熙,你还有完没完?”我对他们深深的鞠躬,说了声“对不起”,转身就走了,留下何梦诧异的表情。
靖文曾告诉我,我伤害了太多的人,而有些人很无辜,虽然吴宇哲怎么都应该归类到欠揍而不应该归类到无辜这一行列,但是我现在有勇气当面道歉的就只有他了。
娜娜已经不住在上次那间合租的屋子里,而是单独租了一处房子,装修豪华,谁叫人家老爸是大款呢,这次我过来也没有那些讨厌的人看着我了。
我进来的时候,娜娜正收拾我的东西,开心的像个孩子,我知道,这是她希望得到的生活,和我在一起的生活,虽然我不是他男朋友。
娜娜忙碌起来的样子,很像个过日子的老婆。
晚上我依然失眠,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娜娜也没睡,问我怎么了,我说睡不着。
她便在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瓶安眠药,给我一粒,说:“吃下就能睡着了。”“你怎么会有安眠药?”我问。
“我也失眠,每次想你的时候。”她笑着说。
果然,药吃了没多久我就开始迷迷糊糊的了,直到一阵电话铃声给我吵醒。
我睁开眼睛,估计已经是中午了,枕边的手机还在不厌其烦的响着,我一看号码,顿时清醒。
我收到了一个不知是好还是不好的消息:我可以签约,但是要交一万块钱。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娜娜,她看出了我的犹豫,对我说:“艾熙,我有钱。”我知道她肯定这么说,可是我不能用她的钱,我已经在感情上欠了她很多,不能再在金钱上欠她的了。
我手头就剩一万多块钱,最后还是决定:签!一定要签。这是实现梦想的一大步,而我付出那么多努力不是为了省下一万块钱。
很多和我一样的人也许永远等不来这一刻,可是我却意外的得到了,在我失去爱情以后,生活并没有对我落井下石,甚至还可怜了我一次,拉了我一把。
我真希望全世界都知道这个消息,我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出去:爸,我要签约了,我要做歌手了,我没让你失望。
许久,收到父亲的回信:好啊。
老爸还是这样,他的心里比我还高兴不知道该跟我说什么,可是我知道,此刻他的心里比我还高兴。
交了钱,签了合同,公司告诉我:这三首歌不能再在公开媒体上播放了,包括网络都不能,公司以后会找人专门为我制作这些歌。
我想,成功有的时候也很简单,也许不久以后,就会有我的个人专辑,有我的演唱会,名利双收。
我坐地铁回去,站在拥挤的人群中间,他们一个个板着脸,或看报或玩儿手机,他们幸福吗?跟着人群走出地铁口,我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恭喜你。
这是谁?我打过去,刚刚接通就被挂断了,我上网查了一下号码归属地,竟然是我家里那边的。
肯定是戴鹏,我老爸告诉他这个消息了,我又给戴鹏家里打过去。
“喂。”传来戴鹏墉懒的声音。
“是我。”“艾熙!听说你签约了,真行,哥们儿当初没看错你!”戴鹏兴奋的说。
“刚才的短信不是你发过来的吗?”我很疑惑。
“没有啊,我还正想给你发呢,怎么了?”“没事。”“艾熙,在那边一切谦虚点,你现在才刚刚起步,以后的路还很长,哥们儿等着买你的专辑。”“好,放心吧。”挂了电话,我努力搜索记忆里其他的朋友,可是除了戴鹏,还会有谁?晚上娜娜在一家西餐厅为我庆祝,我们喝名贵的红酒,那是我第一次这么奢侈的消费,结果结账的时候我卡里的钱根本不够,还得娜娜付账。
我想这没关系,因为我以后会有很多钱,只是时间问题。
我现在要做的只是等待公司为我安排,为我量身打造一条成功之路。
我和娜娜喝的大醉,一路上我是唱着歌回去的,以前我在街上碰见这样的人,总会想:这人准是一个没出息的酒鬼。现在想想,也许他那时候真的有什么幸福的事情值得那样去醉,那样去犯傻。
回到家以后我和娜娜紧紧的抱在一起,享受着畅快淋漓的激情,而后沉沉睡去。
半夜的时候我感到口渴,跌跌撞撞的起来找水,喝了几口之后就觉得胃里面难受,跑去马桶边吐。
这一吐让我酒醒了不少,回去以后我看见娜娜洁白的躯体全部裸露在外面,她义无反顾的把一切都给了我,我竟然毫不犹豫的接受,可我以后要拿什么来偿还她?还有靖文,我曾经承诺要靠自己的努力弥补她这些年为我受的苦,在这个承诺已经被当作笑话的时代,我也同流合污了吗?想着这些事,我又睡不着了,就一个人去客厅看电视,换了几个频道都没有好看的,于是打开DVD,又看了一遍《勇敢的心》。
每一次看都会有同样的感动,我觉得电影真的是一种完美的艺术,当然能达到那个高度的只是一部分电影,记得小的时候我看《剪刀手爱德华》,最后下雪的时候我哭了,以后每个冬天,只要看到皑皑白雪,我就会想起那个满脸疤痕的奇怪男人,可以说,一个人长大,总有一部电影曾经感动过他,甚至改变他的人生观,让他以后做事的时候,常常会浮现出那些难忘的画面。
这时忽然一件衣服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头看,娜娜站在我的身后。
“抱抱我。”她柔弱的像一支女士香烟。
我抱紧她,在随着电视机荧屏不断变色的房间,我们一直到天明。
早上娜娜还是要去上班,虽然是在她老爸的公司,可是为了不让其他人说三道四,娜娜从来没有旷过工,连迟到都没有。
她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说了声“拜拜”就走了。
我又不知道干嘛好了。
打开音箱弹琴,我决定开始创作一首新歌,当一个人专心,做某件喜欢的事的时候,时间是很快的,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几个小时,想不到我的新歌一气呵成,看着纸上被我写的凌乱的谱子,我会心一笑。
这时候我已经觉得很累了,毕竟昨晚没睡,于是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死,却在没有结束时再次被电话声吵醒,来电显示着娜娜的名字。
“喂,艾熙,我得晚点儿回去了,我爸非要带我和一叔叔吃饭,不能不去,你晚上自己出去随便吃点儿吧,我不能再说了,我爸正向我这边走呢,挂了啊,拜拜艾熙,我爱你。”还没等我来得及说句话,电话里已经传出了“嘟嘟”声,娜娜刚才像是说Rap,要是给她个鼓点,绝对不比那帮黑人差。
正好我也饿了,就下楼去吃饭,自从搬到这里以后,这周围我都没怎么去过,因为没有心情,现在不同了,我决定先四处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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