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可是太子,你为什么非要往死路上走?
因为我没有活路。
当个傀儡,有什么不好?
我不愿意,那不是我的性格。
你只需苟且几年,皇后总有……
婉儿,是你吗?我这才知道你的厉害,你是想说皇后总有老死的那一天,可是她要是不死呢?
贤一步步走近婉儿。他几乎就要贴住婉儿的身体了。然后他低下头,在婉儿的耳边低声说,可惜的是我等不到那天了。除非我先杀了她,我又不愿让她的血弄脏了我的手,弄脏了我的一世英名。
婉儿一步一步地后退着。她还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挨得这么近过。她有点害怕。又有点渴望。她的心怦怦地跳着。她说,太子,太子,你还是回去吧。
回去?你让我回去?公主不是叫你把我带回去吗?
可是,可是太子你喝多了,你还是回家去吧,啊……
你说什么?说我喝多了?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你完全可以去告密。
不,太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婉儿!
这时候太子李贤突然把婉儿紧紧地搂在了怀中。他使劲地抱住婉儿,不让她挣脱。然后他便亲吻着这个被吓坏了的女孩。他亲吻她抚摸她,男人的那一套太娴熟了,他甚至把他的手伸进了婉儿的衣裙,他甚至触摸到了婉儿那正在发育的青春的乳房。那是李贤不能抑制的一种欲望,一种男人的欲望。他感受着那个不停挣扎而周身颤抖的女孩,感受着他的正在变得僵硬的舌头是怎样在婉儿那甜涩而柔嫩的口腔中横冲直撞。李贤疯狂地侵袭着婉儿。他知道婉儿是他梦寐以求的。他就那样任凭他的欲望蹂躏着婉儿。他前进着,践蹋着。他的欲望勃起着,而婉儿,终于抵挡不住他的劫掠,而在他的臂腕中瘫软下去。月光下,婉儿的那么苍白的脸,和被他撕扯开的衣服里裸露的那么美丽的乳房。
贤抱住几乎昏厥的婉儿。他突然不再亲吻她也不再冲撞她。他把婉儿被他弄得零乱的衣服整理好。他就那样把婉儿紧抱在胸前,等着她从那从未经历过巨大的欢乐中醒来,然后在婉儿的耳边轻轻地对她说。
他说不能不能你不是那样的女人。不是我们男人想要的那种女人。我是那么看重你,所以我们不能这样。别以为我不在乎你。婉儿,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爱上了你。你是那么与众不同又是那么光芒四射。从此你就一直吸引着我,让我情牵魂绕,又欲罢不能。给我力量,让我能抵御这强烈的爱。婉儿,说你也爱我,你也愿和我同生同死。但是,不。婉儿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从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你和我—样是生而不幸的人。你本来应当是满怀了仇恨的你应当是背负了复仇的神圣使命的,然而,你的眼睛里为什么竟充满了对她的如此爱慕甚至崇拜?连这些电和我一样。是的是的我崇拜她。那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的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怎样深爱着她。她太美也太卓越了,她才堪称那个伟大而非凡的女人。有时候我想我宁可死在她的手F。就像弘。弘死前的目光说,他是心甘情愿的,只要是能躺在她的怀中。你看婉儿我什么都对你说了。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你我是那么陌生。是因为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是那么纯洁清澈,能滤掉我心中的全部恐惧和忧伤。它们是那么美。美而柔顺,让我觉得望着那双眼睛时,心里是透彻而安全的。婉儿知道吗?这就是你。恐怕连你自己也不知你是怎样地好,怎样地圣洁而崇高吧。所以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只想把心里的什么全都对你说。我每时每刻都切盼着能和你这样在一起,但是我又怕见到你,你不会知道那将会是怎样地不幸。我说过这不是游戏而是生死存亡。纵然你有千般智谋,这世间又有谁能逃得过她的掌握。没有人知道我住在东宫是怎样的苦。像牢笼一样地,每分每秒都置身于她的监控下。我就像是生活在一个透明的房子里,哪怕我穿戴整齐也一如赤身裸体,能理解这样的感觉吗?所以我只想逃走,只想着远离她。我只有离开她才能感觉到我活着,我存在,否则我就只能是一个玩偶,或者,行尸走肉。我凭什么要整天埋头于注释《后汉书》,耗费掉生命中的这大好年华?我本来是欲望着海阔天空的,或者大丈夫战死沙场。然而生为她的儿子,我就只能是躲在这枯燥沉闷的故纸堆里,让我的勇敢和雄心淹没在这无能与无奈中,能理解我吗?婉儿,婉儿你在听我说吗……
婉儿就那样被紧抱在贤的怀中听他诉说。她刚刚从那一阵巨大的狂喜中摆脱出来。那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一种女人的震撼。她的身体被零乱着。那么疯狂而热烈的一切,那一切几乎使婉儿窒息。然后她终于被那个男人放弃了。他珍爱她,让她躲过了她很可能躲不过的女人的那一劫。现在好了一切都平息了她被他搂抱着只听诉说。那又是怎样的一重深邃的境界。一切是那么平静,平静而悠远,就仿佛这倾听与诉说并不是发生在他们两人的中间。多么好,在这个秋天的夜晚。那个略带酒气的年轻的男人的气息。婉儿哭了。为了那个男人对他的信任为了他和她的平等。婉儿任凭着贤对她所做的一切,一切。无论是他的强暴还是他如此深情的倾诉。于是婉儿也慢慢抬起了她的手臂。那是第一次,她主动伸出手臂从身后抱住了贤。这样她就能更加切肤地感受到她对面的这个男人了。她知道她也爱贤。深爱他。那一刻,她想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她作为皇后的侍女而与太子如此接近会惹来怎样的杀身之祸,她都顾不上了。她只要能这样和贤拥抱在一起。她只要贤能抚摸她亲吻她把她当作亲人对她诉说。她只要能和贤生生死死地在一起。她只要他们能长相厮守,天长日久,不,哪怕单单是这一刻,她宁可为这一刻去死……
然而,贤却突然放开了她。贤不仅放开了她还把她推得很远。婉儿蓦然睁大了眼睛。她看着对面的太子,不知道在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秋夜,婉儿不知道。但是当她听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后,她扭转头,才发现英王此刻就在他们身后。英王显得有点尴尬局促。为刚才的那一幕。他是无意间看到太子和婉儿拥抱在一起的。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英王李显主动提出来要找二哥和婉儿的。他觉得他们离开得太久了,尤其是婉儿,他不知二哥是不是会伤害婉儿,他是不想婉儿受到伤害的,哪怕婉儿仅仅是个母亲的侍女。
显有点尴尬地站在那里。站在那突如其来的、他毫无准备的一幕前。他在他们的对面显得有点孤立,有点无望,于是,显扭转身就走了。他先是退着。摇着头。他不相信。然后便转身跑走了。
是李贤从身后叫住了显,他说,三弟,你回来。带这个女人回去。就像她说的,我确实喝多了。把她拿去吧。我告辞了。
可是,要不要送送你?显怯怯地问。
你不必介意。懂吗?显。她不过是个奴婢。过来,拉住她的手,带她回去。她可以是任何人的,对吗?三弟?只要是别触犯了母亲。
二哥,你怎么能这样待婉儿?
我该怎么待她?把她看作是公主吗?可惜她没有这个命……
贤踉踉跄跄走出了太平公主的庭院。
而李显果然走过来拉住了婉儿的手。他看见了婉儿的满脸泪水。显轻轻地搂住婉儿,用衣袖抹去婉儿的眼泪。他不知该怎样安慰这个抽泣不已的小姑娘,他说,你别哭了。别理二哥。他真的喝多了。他本来不是这样的……
婉儿却奋力挣脱了李显。奋力挣脱了那如此温暖的关切。她独自跑进太平公主的大殿。把那个无比关切她的李显丢在身后,丢在寒冷的秋夜中。婉儿之所以不顾一切不计后果地拒绝了李显,因为在那一刻她确乎是有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心情。哪怕死。她被贤的那么深刻的爱和那么真诚的诉说,以至于在李显面前对她的那么无情的嘲弄逼迫得几近疯狂、她不知道贤是爱她还是恨她,更不知道贤对她的爱是真实的,还是对她的贬低奚落是真实的。如此的起起伏伏,恩恩怨怨,婉儿真的被李贤搞蒙了。但是她爱这个男人。强烈地爱。她并且也是平生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拥抱,亲吻,和抚摸。像梦——样。她希望能永远待在那个梦里。她不喜欢她的这个梦寐以求的梦被打破。她不能忍受英王李显愚蠢地跑来就打碎了她的梦打碎了她的心。所以她恨李显。那种发自生命的切齿的恨。她怎么能被那个破碎了她的梦的人安慰呢?她怎么能继续和他一道待在秋夜中呢?所以她跑了。她伤害了李显。她也许知道显对她的那一片深情。她也许还知道显是不会伤害她的,所以,她才敢狠狠地伤害着显。
婉儿一回到太平公主身边,脸上就绽出了一团灿烂的微笑。哪怕那微笑背后全是眼泪,但是婉儿笑了。婉儿的微笑让李显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是他又一次想不到的。他想他猜不透这个女孩子了。他想她真是深不可测。
婉儿回到了皇后身边,已经是午夜。婉儿想不到直到午夜,皇后竟还在等她。那时候婉儿已恢复了她心中的平静。那是婉儿在皇后身边所必须保持的一种心境。那是因为她了解皇后。她知道她该以怎样的心情,和这个她既惧怕又崇拜的女人打交道。
婉儿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她照训要到皇后的寝殿通报她的返回。她觉得很累。是心的很累。那种莫名的兴奋和莫名的恐惧挤满了她的心。那是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折磨着她,让她无所适从。
她轻轻走进皇后的寝宫。寝宫的大殿里亮着幽暗的烛光。大殿里静极了,只有几个值夜班的宫女在门口守候着。婉儿想皇后——定已经睡了。她想报到后她电要尽快回她自己的房间,她只想独自想想这个晚上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想不到婉儿刚刚走进皇后寝殿的大门,就有神色严峻的宦官迎上来,说,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是殿下要我留在太平府上的。
皇后一直在等你。宦官的脸色变得更严肃。
皇后等我?她还没有睡?婉儿一下子有点慌张。她不知皇后在等她是不是和她回来太晚有关系,婉儿这样想着,竟发起抖来。因为她毕竟在那秋的寒冷的暗夜中,在太子的疯狂的拥抱中,听太子说了很多皇后的坏话,她不敢相信在那万籁俱寂的黑夜中,竟也遍布着皇后的耳目,她想这样的皇室实在是太可怕了,就像太子语重心长对她说起的那样,到处都暗藏着杀机。那杀机无所不在。
婉儿怕极了。她怯怯地望着宦官,公公,皇后找我有什么事?
殿下从公主府一回来脸色就不好,公主那边究竟出什么事啦?
没有啊,皇后走的时候很平静。
快去吧,谁知道这宫里是怎么回事?就没有一天安静的日子。你也小心才是。
婉儿怯怯走进皇后寝室。果然武兆独自坐在灯前。在幽暗的光下,皇后显得柔和美丽而又难掩满心忧伤。她和颜悦色地让跪拜的婉儿起来。然后,她问她,那边刚刚才散?
是,是的,殿下。
太子也是刚刚才走?
不,殿下刚走,太子就回东宫了。
他不开心?
奴婢不知道。
你不曾看出他恨我?
不。奴婢没有。
你也没有听到他指责我?
不不。奴婢什么也不曾听到。
他是在指责我。他真的恨我,婉儿你难道看不出吗?很多年来,他总是千方百计地躲着我。他先是苦熬六年注释范哗的《后汉书》,将我拒之于他的学问之外;好不容易将这项工程完成,他又闭门东宫,对朝廷上的事不闻不问。后来我请他来这边坐坐,他也从来不肯过来。我是什么?不说我是在替圣上执掌朝政,就凭着我是他的母亲,他难道就不该来看看我吗?他将这为臣为子之道,全不放在眼中。再后来,他就派人杀了我的正谏大夫明崇俨。明崇俨招他惹他了?不过就是说了句太子满脸忧怨之气,不宜做天子的话。明大人说说又何曾奈何他。这天下不是我和圣上的吗?我和圣上不是欣赏他的吗?如今他这样自毁前程倒是让明崇俨说中了。一个天子,怎么能气量如此之小?而他又如此滥杀无辜,婉儿你说,圣上能把皇位轻易传给他吗?婉儿你怎么不说话?
殿下是要奴婢说?
是的,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就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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