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寻找希望的征途(3)
穿过生满藤萝的庭院,朴秋跟随璧语人来到一间充满书香气息的房间。那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古人的字画。璧语人在一扇摆满了书籍的墙柜前坐定,示意朴秋坐在一架古琴旁边的椅子上。屋内时不时飘着阵阵檀香。
“很久没有回来了,这间书房一直是上锁的,没有打扫所以很乱,不好意思。”
朴秋连连摆手说不会。从他的座位上看去,正好能够看到窗外栽种的小片青竹,这让他想到深颈山上的竹林,原本紧张的心情便稍微放松。
“你的事情我刚才已经从诺儿那里听说了。我想客套什么的也不用了,你有什么疑问,直接说出来便是。”璧语人的语气十分舒缓,更衬托了他良好的气质。
要怎样开口呢?请告诉我关于道的事情?您认识四象道人吗?不管哪个都会显得太过唐突。
“十分感谢您和家人对我的照顾。”朴秋坐直了身体。“其实我对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懂,虽然这样表达很奇怪,希望您不会见怪……”
什么啊?到底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他又紧张了起来。
璧语人果然微微讶异了一下,然而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展现出一个让少年安心的笑容。他站起身来自书房一侧的墙上摘下一副十分古旧的牛皮地图在桌前摊开,有些灰尘随着他的动作被抖落下来,朴秋似乎闻到从那飘来似有似无的陈旧霉味。
“这个世界是王朝的天下。”璧语人指点着地图对朴秋说道,“王朝的国土共分为六洲,分别称中道古洲、东胜神洲、南赡部洲、西牛贺洲、北怀俱洲和陈努卢洲。之下又各领七郡,加上王所居住的正中乾天,一共是四十三郡。郡下又分县城,县城的数目视郡城的大小而定。我们现在就在南赡部洲潼郡的配县,除潼之外部洲的郡城还有邺、布冕、昆、巧、木梓和五华。嗯,孩子,这些是你想知道的吗?”
朴秋点点头,他拼命去记着这些信息。“我对您的所学很有兴趣。请告诉我,什么是道?”终于问出来了,朴秋握紧了双拳,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对方。
“道是万物运行的规律与法则。道,可道,非常道,是众妙之门。因此道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修道及为道。”
朴秋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很乐意,他皱了皱眉,寻思是不是应该直接问出‘您是蟒蛇吗’。
“如果一个人道行够深的话,是不是可能变换成各种动物,比如说……巨大的鹰?”
璧语人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修道者外可以强身健体,内可以修身养性;然而妖术道术什么的,却都是人杜撰出来的东西罢了。”
“那您知道殿生吗?”朴秋仍然不愿死心。
这次璧语人多少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当然知道了。虽然这不便明说,然而如今天朝独揽大权的其实并非王与百官,而是他们——神道会。这要从五十年前说起,那是道行者活动的鼎盛时期,当时德望颇高的道者成立了这个组织,他们择选各州道行最深的人士入会,掀起了干预朝政的动荡,后来逐渐形成了分别来自六州以代表天下百姓为名的六人会;迄今虽有人员更换,那道会却一直延续着,他们覆履登堂,位列高官,权倾朝野,王与百官都拿他们无可奈何。”
璧语人叹息着,他将刚刚泡好的茶水倒入杯中,嘬了一口继续说到:
“然而我部洲是一直以来唯一不愿从属于这个道会的洲际,所以所谓代表六州的六人之中其实并没有一人来自我部洲,代替那个空缺的另有其人。神道会的道皇深恨部洲,他曾处死数以万计部洲的道行师,并压制这里的百姓习道。这也就是为什么如今这个洲际鲜有人修行的原因了。不过这些都是在我未出生时的事情,我也只是从长辈那里听来的罢了。”
他又喝一口茶,继续说到,“为了保证他们的政权永远不会外漏,神道会成员的继任者都是从小自内部选拔而来的。他们将六州内道行最深或天赋极高的少男少女秘密收进组织与外界隔绝地进行培养,那些孩子通常不满十八岁,叫做殿生。”
“就是说……是很厉害的身份?”朴秋从未想过辉夜会是这样特别的一个人。
“像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是没有机会见到殿生的。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有可能成为神道会的继任人。”他顿了顿,“孩子,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漂泊呢?”
“我要去五华。”朴秋坚定地说,“我必须要找到一个很重要的人,求他救我爷爷的性命。”
“哦?五华吗……”璧语人思道,“若真如此,我半个月后将去那里游学,倒是可以载你一程。”
“真的吗?那真是帮了我大忙,太感谢您了!”
璧语人点点头,“只是,五华居住着部洲传说中的守护神六合仙人,那是我们这些被天朝遗弃了的子民的全部信仰。你到了那里,言行举止须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触犯了神明啊。”
朴秋连连点头:“我会注意的。六合仙人……是位修行极深的道师吗?”
“不,是真正的神灵。因为他的传说已经流传至少有一千五百余年了。”
朴秋暗暗赞叹,他在心里思索着下一个问题。
那么,如何知道一个人的道行有多深呢?他刚想开口询问,书房的木门却被人推开了。只见阿诺兴冲冲地跑进来便拉起他的手左右摇摆着:“朴秋哥哥,妈妈刚做了桂花糖,和我一起去吃嘛!”
朴秋被晃得很是无奈。
“看来诺儿很喜欢你呢。”璧语人笑道。
朴秋在这户人家又住了近半个月。他依旧每天尽力承担杂活,虽然依旧在做到一半的时候被小巧的身影执意地拉走;若有空暇他便跑去向璧语人请教些道学方面的知识,虽然得到的回答大多是些无论他怎样努力都听不明白的禅理。这样直到夏至过后的第五天,璧语人开始打点行装装载到马车上。
“什么?为什么朴秋哥哥也要跟爸爸一起走!”
阿诺两手紧抓着璧语人的衣摆,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
“诺儿乖,朴秋哥哥只是随我去一趟五华授道,不久之后就会回来的。”璧语人抚着女儿的头,耐心地安慰道。
“骗人!你们要走的话就带我一起走!”她说完便大哭起来,转身跑回屋前母亲的身边。阿诺的母亲弯下腰来将她抱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朴秋走到阿诺旁边蹲下身子,他伸出右手的小指,带着一脸好看的笑容望着她。
“我和诺儿约定,这个夏天结束之前一定会回来看你。”
阿诺停止了哭泣,她睁大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少年,有些怀疑地伸出手来。
“真的吗?第一片叶子掉落之前,朴秋哥哥一定会回来的吗?”
“嗯。”依旧是好看的笑颜。
阿诺也绽开了笑脸,她将自己的小指扣在了少年的手上。
“再见了!”身着红衣的小女孩被身后的母亲揽在臂弯里,母女两人一齐站在柳叶的浓荫下向着急驰而去的马车招手。
不远处,一抹淡金色的人影同样注视着马车的离去,静静地微笑。
马车行驶得很快,朴秋坐在车篷里,时不时看着窗外的风景。有时是田园,有时是荒野,有时是繁华的街市。这样过了几天路程,他们到了木梓的地界,天空突然下起了密如牛毛的大雨。朴秋连忙向外探去,只见城里的百姓个个将裤脚卷起至膝盖在路上走着,他们大多披蓑戴笠,细密的流水顺着各家屋檐不断向下淌着。
“是雨呢!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朴秋陶醉地呼吸着空气中潮湿的味道,闭上眼睛说到。街边的房瓦下同样挂着整齐的旗帜,却不似他之前一直见到的云旗那样绣着蓝色的图纹,这里的旗帜上全部绣着朱红的祈符。
“那些是旱旗。昆,五华和木梓三郡今年入夏之后一直阴雨连绵,农田灾涝严重。此实非百姓善福啊。”璧语人叹息道。
雨滴砸在车顶发出一片啪哒的响声。由于道路难行,马车的速度只好减慢不少。他们多数时间在馆驿过夜,若是傍晚不巧行至原野便在马车里露宿。
这样又过两天,他们终于抵达了五华边境的塙县。
马车在路边停靠,朴秋轻快地从车上蹦下。
“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孩子。万事小心,祝你好运。”
朴秋转身向着车上的璧语人深深鞠了一躬:“您的恩情我一生都不会忘记。回城时请代我向夫人和诺儿问好。”
璧语人点点头,他向着前方挥了挥手,车夫便又驾起车子向前赶去。朴秋向前躬着身子目送马车离去,直到车身的影子从地平线上消失。
他直起腰来舒活了一下筋骨。这天适逢小暑,是个不可多得的晴天。
“好!天气也很好,这样打起精神一定能向镇上的人们打探到情报。”朴秋为自己鼓气道。
他沿着河流向上游走着,天空是清透的浅蓝,白色的云朵丝状地散开。
走了很久,依然见不到市集,眼前却被一片一人多高的长齿草挡住了去路。朴秋用手拨开茂盛的草叶,用力跻身向前穿行着。大概过了十余米,他从草丛中探出身子,竟发现自己莫名地来到了一片寂然无人的山谷。这里空翠幽静,山谷间飘散着薄薄的雾,风吹过,绿色的波纹在谷中来回荡漾,夹杂着各种花的香气。
朴秋心里暗暗奇怪,他转身想要离开,身后却突然袭来一阵仿佛要将他撕裂的强风。他惊惧地回头看去,只见清雾中漫天飘起不知何处飞来的樱花,它们在狂风中旋转,破碎,花瓣被席卷至高到看不见的天空,接着又扬扬撒撒地飘零下来。花落的尽头,一个纤长妩媚的人影渐渐浮现出来。那人高高地坐在一棵樱花树上,火红的袍衫长长地拖下地面。她从树上下来,步履婀娜,开衫处露出修长雪白的右腿。她的头顶分插着六根雕琢精致的珍簪,绸缎般华丽的黑发一直垂落至膝下。她落着花瓣的衣领开得很低,勾勒出美好的弧线;她优雅的脖颈上有一张容颜绝色的脸,美得不似这个世界上的人。
少年看得痴了,他怔怔地站在那里,甚至忘记了如何思考。
“何人犯吾境地……?”
她轻启朱唇,同时抬起象牙般洁白的手臂,她灵活地曲动着纤细的手指。
朴秋但觉有什么无形的气压紧紧地卡在他的胸口,令自己马上就要窒息。
“犯我境地者——死。”
她的脸上滑过一丝鬼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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