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意料之外的重逢(2)
天空蓝的澄澈。广阔无垠的苍穹下，白玉制成的巨大拱门高高耸立着，跨度足有十余丈，正同一道白虹贯日，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宏美。拱门背后，同样由玉石铺成的玄梯上镌刻着精美的图样。宽达几十尺的玄梯向后延伸着，朴秋走在上面，放眼望不到阶梯的尽头。每过几级阶梯便会出现一片空地，这种平台的两岸往往整齐地伫立着身披铁甲的侍卫，他们手执兵刃，沿途加起来越有五百余人。越往上走，每一阶间的空距便变得越大，大片白色的琉璃与空中的云朵交相辉映，仿佛天地合一。玄梯两旁林立着饰满了龙腾的白玉石柱，对仗整齐，棵棵高十余尺，殿生们从那些又宽又长的玄梯走上去，就像要踏入云层一般。继续前行，道路左右竖立起同样由白玉凿刻成的天神与神兽的雕像，那些是许多年前，于史前洪荒时期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神兽：混沌，饕餮，旱魃，獬豸，独角夔……以及许多朴秋叫不上名的妖魔鬼怪。低头看时，脚下玄梯上的雕刻也由普通的花鸟变为了上古的神兽，有敞负、何罗和虱轾的刻像。快要接近天际的时候，两侧的装饰已由士兵换成了青铜制成的钟鼎，上面统统刻有龙凤的造型，这里就连最不起眼的扶手与门桩上也有由工匠打造得栩栩如生的雕刻。他们又走了一刻多钟的时间，朴秋已然被王朝的宏伟所深深震撼，而此时，一座遮天蔽日的硕大殿宇终于在视野中出现，那充满肃穆感的建筑便是满朝文武上朝的地方——天殿。
天殿是一座由玄武岩铺成的大殿。殿堂威严华丽，王高高地端坐在正中宝座上，由于距离太远，朴秋看不清他的尊容。其下左文臣右武官，他们身着散发出金银光辉的朝服，上面印刻着各式飞禽猛兽。官员们的面容或威严或洒脱，他们分成两列，正毕恭毕敬地向王朝拜，场面壮观华丽之极。最贴近王座的地方，五个气宇轩昂的人并不屈膝下跪，他们昂首挺胸，面朝百官与王一同接受他们的叩拜。
殿生居于朝尾，比百官们的位置低下一阶，是离王最远的地方，然而在法度上却被允许参与朝政的议论。朝拜过后，开始有臣子向王上奏陈述六州境内粮价关税一类的事物，朴秋便趁这时抬头悄悄打量起那五人。他认出其中离王最近的正是道皇渊宙，渊宙面容冷峻，几乎是与王并列地处在最高位上，而其他几人显然在看他的眼色行事。
“那就是我们神道会了。”见朴秋正抬头观看，阿佑用有些得意的语气说道。“我们从丞相至太傅包占了所有最高的职位，阶下立着的那些人道皇大人根本不放在眼里。”
“神道会不是应该有六个人吗？为什么我只看到了五个？”朴秋继续打量着其他的几人，他猛然发现其中一人竟是昨天将他带入王朝的高大黑衣男人。“那个大个子也是神道会的成员吗？”朴秋一个激动，声音不由高出许多，阿佑急忙将他的头按了下去。
“你疯了吗？说话小点声啊。”阿佑嘘道，接着用有些避讳的语气说着：“其实应该是六个人的……但是，卢洲的大人有些事情，来不了了。”
卢洲？朴秋的心里有些不安起来，他突然想到道皇昨天派给他的任务……那是巧合吗？
“那个黑衣男人是道皇的式神迢垚，他顶替的是神道会部洲代表的位置。迢垚的元神是只猛虎，他是个道法十分了得的驭术师。”
过了一会儿，朴秋渐渐发觉真正对臣子所述陈情做出决断的并不是王。王就像一个傀儡，全部的事件他都会向一旁的丞相，也就是渊宙寻求意见，而王对渊宙的决断又件件言听计从。百官们对这种朝政方式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们的表现没有丝毫不自然之处。
“真是，也不是元神等级越高的人就能够坐上越高的位置呢，”仿佛猜透朴秋在想什么一样，阿佑在旁边小声说道：“我小时候还认为雄视天下的王怎么说也该是狮鸾一样的真元，谁知道……”
“阿佑！”右边的辰祀出声打断，阿佑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然而经阿佑这么一提，朴秋的确对王的元神产生了好奇，王应该不曾如何修行，我的道术应该在他之上才是。于是朴秋凝神入定，他真的看到了。
高坐在王座上的人的元神是一只鼠。不知为何，朴秋的心底竟有几分难过。
“陛下。”须发全白的道皇终于开口了，他向前迈进一步，边说边咳，望之极似老态龙钟的样子。“卢洲邪教肆虐，妄图自立门派，颠覆正统道学，臣以为，咳，咳，出师讨伐之事益当速行，不可再拖。咳，咳！”
他说什么，等等。朴秋的心脏顿时悬至了嗓子眼。
王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奈，比起先前的单纯从顺，这次他终于增添了些许本人的意志：“丞相如何又提起这事？孤以为要说卢洲古乐教叛乱证据实在不足，何不再等等？”
“无需再等！证据早已确凿，卢洲一日不平，天下一日不定！陛下，咳，咳，臣年老多病，今日更是精神困乏，请陛下速速决断，否则老臣劳累，恐怕一个气行不慎……就要，就要……”道皇说着忽然咳嗽不止，一副马上便要归天的态势。
前日见到道皇时他还身体强健的很，不知今日上朝怎的就突然不行了呢？朴秋心里暗揣道。
“你！你这个叛贼，你想要谋权篡位之心人尽皆知！你狼子野心，不得好死！”殿前一个大胆的官员忽然站出怒道。仔细看去，原来是尚书令四十竿。话音落下，四周一片死寂，顿时显得有些空旷的大殿里只有方才的余音萦绕不断。
“是这样吗。说得也是呢，看来有人对老夫的意见并不信任。既然如此，就不急决断，请王今日稍作思考，出兵一事，明日再做议论不迟。”许久，渊宙终于一副谦恭的语气回话道。
王连连点头，于是那日就这么早早退朝了。
朴秋随大家一起走出殿去，然而他的大脑一片混乱。道皇，渊宙他要出兵征讨卢洲，为什么？是因为卢洲邪教盛行，不听王朝与神道会的管束，企图独立谋反吗？卢洲的成员代表位置空着也是那个原因吗？他不禁咽了咽口水……‘以神道会殿生前往友好交流的名义，进入卢洲统治机构古乐教的继任人培养组织惑蛊月，在七天内取得他们的信任，然后——杀掉里面的任意一个成员。’这就是阎罗派给他的任务。殿生的任务里面常常包括杀人，更何况要杀的是邪恶组织里面的少年，自己便更没有无法下手的理由了。然而他不懂，他想知道道皇为什么要自己这么做。
不论如何，这是能够救箴土爷爷的唯一办法，没有选择的自由。
第二日很快到来，然而百官的决断下定得却比想象中还要痛快。没有人再去反对渊宙讨伐卢洲的提案，因为昨日提出非议的尚书令四十竿，这天一早便被发现全家上下六十九口全部惨死于府宅，即使连刚出生的婴儿也不例外。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惨案，天殿上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提议调查，因为没有人想要重蹈四十竿的覆辙。
听到臣子被屠家这一消息的王此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他坐在王座上的身体不断颤抖，连声下令要渊宙火速处理发兵卢洲的事宜。阎罗点头领旨，捋着胡须向殿前唤道，“传，骠骑大将军焱帝！”
朴秋抬头看时，只见一男子披挂覆履走上殿前，其人身长八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他手中轻摇一把白色折扇，神情间带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魄：“火曦在。”他收拢扇面，单膝下跪，声如洪钟。所谓的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便正该如此吧，朴秋有些叹服地心想。
“王命你集结兵马，整顿军装，半月内集结王师精锐四十万，随时准备出兵征讨叛贼灸蛰！”
“臣领命。”
早朝结束，百官拜退。
退朝之后，朴秋一路出神地想着这两日早朝时发生的事情，直到他被周围突然改变的气氛打断了思维。那是和其他殿生们一起回到雨笙轩后的时候，女生们似乎产生了强烈的骚动，她们一齐挤向门口，就像突然来了精神一样：“首席！是首席回来了！”朴秋刚想向汐月询问，却发现她也像所有女生一样兴奋地叫着，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
“这可真称得上是潘郎车满了。”阿佑故意酸道。
朴秋将视线投往门口，却什么也没看到。
“嘁，一群吵闹的女人。”天音不屑地将头撇向一边，语气极其轻蔑。
“首席？那是什么？”朴秋终于找到空隙问汐月。
“就是首席殿生啊！殿生里道术排名第一的首席大人，他是殿生里唯一的驭术师，不但驭术十分高强，而且人也非常的帅！啊，首席用通灵术时在天空中翱翔的身姿实在是……”汐月沉浸在陶醉之中的讲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被门口响起的一阵极其刺耳的尖叫声打断了。喧嚣的中心，只见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神色有些倾颓地走了进来，身上没穿朝服，而是松散地披挂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袍。他黑夜般的长发下映衬着一张俊美的脸，浑身透出一股桀骜不驯的气息。
朴秋怔怔看着那个方向，身子一动不动，渐渐双眼开始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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