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元天亮的信
山洼地里竟然有一棵茁壮苞谷,迎风招展,风流悲戚,它知道自己或许是鸟是风的抛弃,或许是从王母娘娘手里,从天落下,在世间繁衍生息。苞谷是女人的化身,是怀孕女人的,曾经结三结四,如今只剩一穗。苞谷的生育昭示着社会:苞谷什么时候都能吃,这是过日子女人的习气,不结穗了吃甜秆,所以女人没有剩余的。好女人当然知道自己心爱的是谁。这棵苞谷凝结心力,从山坡出发,跋山涉水,浸花叶果实之芬芳,融日月星辰之精华,被风雨之纠缠,受枝条之离析,心系一处了,想给爱人做顿饭食,想给爱人送来原味,自己能化成各种状态。一片云在你头顶漂泊栖息,深情注视你生叶拔节,化风化烟化虹都不成,我愿化作雨滴,默默浸泽你身下泥土,嘭嘭滋升你的元气。
这是我进山的路上要给你发的信,却没有发。现在我给你说说今日的见闻吧,但我不想把龌龊的事说给你,说了又能怨恨谁呢,怨恨镇领导,好像他们并没做错,怨恨那几个长牙鬼,好像错也不在他们,怨恨那山里的老头子老婆子吗,还是怨恨我和竹子?谁都怨恨不成,可龌龊就这样酝酿了,产生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给你还是说那家贫苦的女人给丈夫过生日的事吧。丈夫的生日,是山里女人盛大的事情,土屋农舍里,也要烤一个馍馍,煲一碗荷包蛋,表一表对丈夫的心爱和珍重。耐心的荷包蛋,蕴藏着女人神秘的秉性,拍拍馍上的灶灰,拍去过往岁月的附庸,让丈夫丢弃俗世的繁琐,灶膛里烧着谷秆麦秸,烧去岁月的陈旧,争取新生的光荣。
你在干啥呀?我现在突然觉得你是行走在我生命中辉煌强大的房子抵挡我日子里的雹冰蚀雨,我很安然宁静地行走着。我在事务中想着你处世的认知和坦然心境,去渗透过滤校正克服制约感染融化我在生存中遇到的寒流块垒。
啊,我坐在了镇街西边的七里沟口的大石上,目送着西天的晚霞轻轻褪去。转过身去觅水,水在沟道里细得拎不起,一扭头,惊见身后红火的月亮像是在我转身之际和我要捉迷藏一样到了东边。太阳的热情想是没有散尽而再借月亮来收尾的吧。大树殷勤如蒲扇为月亮摇晃,月亮也躲进云里稳了稳,然后一步一步往前走。我听见它的叹息,薄雾的泪光慢慢把太阳的浮躁消失。
得赶紧回去,看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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