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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宣战(1)

小说: 大哥:黑道大佬的兴亡传奇      作者:庹政

十个小时后,聂山鹰将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当着所有人的面,还有苏雪莲,当许雅涵扑过来的时候,他肯定应该坚决地推开她,但是,他没有,他的良心和品质都不允许他那样做。

聂山鹰让许雅涵和荆戈跟他一起坐了苏雪莲的车,这本来应该是他和苏雪莲的二人世界。接下来几个小时的旅程沉闷无比,两个男人开始寻找一些话题,时政,经济,但是更加无聊。

回到江城,苏雪莲把他们送到宾馆,离开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地提醒:“记得晚上要准时。”

这是一家新开的宾馆,四星,是江城最好的宾馆,看起来是对两位客人的尊敬,实际上表明了苏雪莲对他们的排斥,她本可以把他们安排到刘成的宾馆,像以前接待威胜公司所有的朋友那样。六点钟,有一个欢迎聂山鹰的宴会,她给他留下了这段时间处理这两个人。

“这几年怎么样?”他们进入房间后,荆戈问。

“你是指监狱吗?”聂山鹰无谓地笑笑,“受人尊敬的人,不可以炫耀身上的伤痕。这是低级,浅薄的人才做的事。”

“那么以前呢?或者说,你是怎么进去的?我可以问这个问题吗?”荆戈审慎地问。

“在我的指使下,有两个人死于非命。当然,警察没有直接的证据,他们永远不可能拿到,所以他们蛮横地关了我五年,但是现在,我出来了。”聂山鹰迟疑了一下,老实地说。

“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吧?”荆戈问。他看着许雅涵紧张的表情,故意这么问。

“恶棍。他们欺负普通市民,也杀过人,所以,我认为我不是在做一件坏事,如果在古时候,我是替天行道的侠客吧。”聂山鹰耸耸肩,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他完全明白荆戈的意思,这么多年不见,他们依然有默契。这是他第一次公然袒露自己的罪行,但是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没有丝毫的不安,这是真实的,仅仅因为曹旭是恶棍,罪有应得?

“你们呢?还守着那个烂尾工程?后悔过吗?不会是专门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吧?”聂山鹰转移了话题。

“如果你给我们适当补偿,我们可以考虑原谅你。”荆戈半真半假地笑着说,“比如重新聘任我们,职务和薪水都不能比以前低。”

“但是你们得等我一段时间。或者,我们可以考虑重新启动那个热宫项目。”聂山鹰沉吟着慢慢地说。荆戈有权利这样要求,他当年放弃国有大企业的副总投奔自己,然后又默默地在东方热宫坚守六年,这不是金钱可以补偿的。而且自己目前也非常需要人手,尤其是像荆戈这样忠诚的朋友,但他们不是江城人,他没有权力要求他们跟他一起进行某种冒险。他感觉到了他现在面临的情况非常诡异,有可能非常不好。

“我知道,你才出来,肯定会有很多事的。”荆戈大度地摆摆手。

他相信这个年轻人的承诺。多年以前,他完全可以悄悄逃离东方热宫那艘沉船,但是他没有,而是坦然地了结那些必须的债务,这是一个负责任男人的做法。也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荆戈拉开冰箱看了看:“我喜欢可乐。我去下面拿。”他嘟哝着走出去,带上房门。

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让聂山鹰畏缩了一下,他意识到的时候,觉得好笑,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上海女孩是一个大麻烦,可能比那些穷凶极恶的对手还令他为难。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许雅涵站起来,缓缓地走近他,张开双手。一旦捅破那一层纸,这个女孩的情感汹涌,再无顾忌,或者说,女人一旦拥有某种权力,就会成为习惯。聂山鹰苦笑着再次抱住她,一会儿,他拍拍她,把她放回椅子,自己坐到床上,拉起她的双手,“怎么恰恰在这个时候来呢?”他问。

“互联网时代,找一个人并不太难。”许雅涵答非所问。她脉脉地凝视着他,聂山鹰苦笑着解嘲:“实际上,我计划过到上海来看你们的。但是有些意外发生了,我无可奈何。”

他被眼前这个痴情的女孩弄得心慌意乱,忽略了他的问题。许雅涵沉浸在忽忧忽喜的煎熬中,根本没有想到应该告诉他荆戈收到的那个奇怪短讯,很多事情就在这一对年轻男女紊乱的情绪中被改变了。

许雅涵伸手去摸他的脸颊,摸他的光头,笑了起来,然后开始流泪:“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聂山鹰有些发呆。这样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父亲手握重权,却这样无望地为他坚守这么多年,温柔的情感充满了他的胸腔,他从没有对哪个女人有过这种感动,他可以确定,那一定不只是友谊。

“只是意外。真的。我没有想到我会在那里待这么久,整整五年。好吧,我全告诉你,或者你已经明白了,我现在是一个特殊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另类的人,跟普通的人不大一样,一般来说,我们被称呼为黑社会,我是这些人的大哥,也是经常出现在报纸和电视中被公开审判的身份:黑道大哥。我必须告诉你这个,我不想欺骗你,我从不欺骗你。我是一个黑道大哥,你明白这个意思吗?”他望着她的眼睛。

“我不管你是谁。”她也望着他的眼睛。“小时候,我一直希望有一个大哥来保护我。现在,也是。”

“好吧,那我就做你的大哥吧。”聂山鹰不假思索地说,但是他立刻意识到这一句话非常伤人,他迟疑了一下,决定就此摊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有些事情,作为一个男人,必须面对。

“雅涵,”聂山鹰第一次这样称呼她,“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得说,当面对你说,我很感激,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但是,你也看到了,她是我的未婚妻,仅仅因为警察的出现,阻止了我们的婚礼,有些像传奇小说吧?但是是真实的,五年前我们就决定结婚了,事实就是这样。我说得很糟糕,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该如何说,但是,我相信你能够理解。”

“我明白,”许雅涵脸上痛苦的表情令人心碎,“我一直都猜想是这样的,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我无法容忍自己放弃,我……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她不错,配得上你。你也不用再管我,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会再这样度过一段时间,等着时间来杀死我这一生中的,第一段,爱情。”

聂山鹰叹了口气,不是不习惯这样文艺腔的对话,而是觉得自己非常残忍,他宁愿面对一个拿着枪的歹徒。他摸摸她的头发,“谢谢你。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想过如何处理东方热宫吗?”

“那是你的东方热宫。”许雅涵斩钉截铁地说。这个倔强的表情让聂山鹰愣了一下,他笑笑,“那就让它再放一下吧。反正几年都过来了,也不着急。最迟三个月,我到上海,希望能够重新捡起这个项目。”

只有在说到这些的时候,聂山鹰让她找到了她熟悉的那个人,不再是大哥,也没有监狱,而是那个纯粹的上海天信实业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从容,自信,带着沉静的力量,崇拜和柔情再次弥漫在年轻女孩的心里。无论如何,他还会回来的,她还会和他在一起的,哪怕仅仅是纯粹的工作。

带着这种期待,当聂山鹰走进刘成宾馆的宴会厅的时候,荆戈和许雅涵离开了江城。他们回省城打发这一晚,他们知道,接下来聂山鹰的时间,不属于他们,也不属于聂山鹰自己,而是属于许许多多的人,因为,聂山鹰是这些人的大哥。但是,他们想不到,聂山鹰正快要失去这个称号。聂山鹰自己也没有想到。许雅涵真诚地希望,她不给他添麻烦,但是麻烦已经造成了。这本来就是另外一个阴谋家的阴谋。

这天晚上,快到十一点,聂山鹰和苏雪莲才离开刘成的宾馆,刚才那场欢迎宴会不亚于一场艰苦的战斗,酒,还有难以言说的担忧。十分钟后,他们到达西苑小区那套住房,现在,总算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间了。

“累吧?”苏雪莲从鞋柜拿出拖鞋给他。

聂山鹰坐到沙发上,拖鞋是崭新的,房间里喷了淡淡的香水,整洁,温馨,令人愉悦而沉醉。当他从上海回到江城的时候,这里是他的天堂,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妙的一段时光,最后,他也是在这里被警察带走。

“要喝茶吗?我准备了新茶。”苏雪莲问。

“好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自由真好。”聂山鹰打开电视,伸长了腿,一脸惬意。

苏雪莲拿出一盒精装的茶叶,开封,沏茶,倒掉第一开,再重新沏满,聂山鹰的目光追逐着她的背影,心里充满柔情。当苏雪莲端着茶杯走过来的时候,他拉着她,把他拉进沙发坐到他的旁边,拥着她,然后柔声说:“我爱你,我现在心情很好,就在这个时候对我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苏雪莲身子僵硬起来,这是最难的时刻,但是,她无法逃避:“二叔,还有三叔,主要是二叔的意思,他们认为最好暂时不让你接任威胜公司的总经理。”

聂山鹰沉默起来。这是他所有猜想中最坏的一种。他早有感觉。最后几次探监,她每次都带来减刑的好消息,但是她的表情却完全不是应该的那样,他保持了沉默,他不会像一个女人一样追问,装作一无所知,他相信他出去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能够解决。五年前他就认为自己能够解决这个圈子里的任何难题,五年后,他更加自信,五年的时间对他产生巨大的改变,或者,不应该用改变这个词。不是有一种标准用语吗?劳动改造,是的,他被彻底改造了一次,不是警察们希望的那样,把一位大哥改造成遵纪守法的市民,而是恰恰相反,他不再是五年前那个理想主义者,一句话,他想当大哥,但是,现在,似乎意外发生了。

“理由呢?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他微笑着问。

“因为监狱。你刚刚出狱。”

“这的确是一个理由。公司开始注重企业形象,这是好事。”聂山鹰口是心非地说。“那么,你的意思呢?”

他们什么时候在乎过表面上的名声?他们也不在乎名义,他们这个圈子只注重实际的利益。但是聂山鹰不想纠缠,他敏锐地注意到了苏雪莲的用词,客观来说,苏雪莲才是威胜公司的最大股东。

“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欢这个圈子吗?”苏雪莲反问。

“这就是你的意思?”聂山鹰干巴巴地问。

“你还有投资公司,那一块依然是你说了算。你也还是公司的股东,公司的重要决策,你依然有发言权。”

“你为什么不说我还是你的未婚夫呢!这更能安慰我。”聂山鹰尖刻地说。

“是的,你不仅是我的未婚夫,你就是我的丈夫,我将用一生来爱、来陪伴的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除非,你抛弃我。”苏雪莲加重了语气。

“是因为她吗?你本来不是这样决定的?”聂山鹰转过头,看着她。

“她不错。不知道为什么,我能从她身上看到我母亲的样子。我很羡慕她,不为别的,我们差不多年龄,她还有梦可做,而我呢,连大学都不能读完,就必须面对这些人和事,这就是差距和区别,你说这是不是很不公平?”苏雪莲叹了口气,“但是你知道,我怎么可能因为她而……这只是生意。”

聂山鹰感到一阵失落,这就是苏雪莲身上唯一让他不喜欢的地方,这种突然露出的冷酷和强硬常常让他无法接受,感到陌生。他站起身,走到窗口前,他不能让苏雪莲看到这时候自己的表情,他发了很久的呆,才恢复思考,开始感到愤怒:他妈的,他被这些黑社会解雇了。其中,包括他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女人,他的未婚妻。

他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他想起马基雅维利《君王论》中的一段话,似乎非常切合他现在的心情:“我的命运之基未固,踏足的王位有些飘忽。脚下的领地,让我违背初衷,另选他途……以我手中的权杖,捍卫我的疆土;将用我的残暴,面对所有的征服。”当他决定违背初衷,雄心勃勃地进行伟大征程时,却被无情地抛弃了。是的,他还是威胜公司的重要人物,但如果不是大哥,他就认为是被抛弃了。

现在,他得调整自己的计划,调整自己跟这些人的关系,包括苏雪莲,或者说,他得调整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关系。

他控制自己不去追问为什么。局二不是一个笨蛋,向明宇也是一个极其精明的人,他们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决定?也许,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五年,将近两千天,的确太长了,他们都需要重新认识。他想到了苏树东,或者,他这位老乡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聂山鹰叹了口气,他肯定不知道苏树东跟局二的交易,不知道局二跟向明宇的分歧与妥协,但是马享给他打了电话,然后他打电话给陆旭东,这似乎是他唯一能够得知真相的途径。陆旭东语焉不详,或者他根本就不清楚其中的复杂关系。从陆旭东口中,聂山鹰只能做一个模糊的猜测,但是有一点,苏树东是唯一没有来监狱探望他的人。回想他离开上海那个晚上,年轻人堵住了他,聂山鹰感到无比的悲凉。

这就是人生。你本来是饲养一只狗来看守萝卜,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你意外地发现,这只狗的耳朵变长,眼睛变红,长出了豁子嘴,无论你多么警惕,无论你用多大的功夫,都不能阻挡它自己抱着萝卜啃。大到王朝兴替,小到人事更换,都是如此。

但是这个时候,他依然不太重视这个江城黑道新秀,他心中翻来覆去想的,也不是局二和向明宇,而是苏雪莲。她为什么也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伤害他吗?她总是这样,最初是把他从省城带回江城,强行塞给他一种另类的生活,然后,断然驱逐他,现在,似乎是八年前那一幕的再现,她美丽的外表下是一颗刚硬的心,毕竟是老头子的女儿,或者,她还是不太了解他,或者,她已经成熟,可以完全自己决定一切了。他感到沮丧和悲伤。

但是,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爱她,他也不会像八年前那样立刻转身逃跑。在监狱整整五年时间,他每天都要用很多时间来想她,想他们的一点一滴,他发过誓,他将永远爱她,是的,哪怕现在这样,他依然不会改变他的誓言。他将陪她逛商场,拥抱着她看电视,亲吻,****,一切都像两个真正的爱人,只是,他也明白,总有一些东西发生了改变,正像那一句话说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时光如酒,那杯里浸泡过的美好与溢出的忧伤古今皆同,他们永远无法再回到最初,总有一丝什么隔在他们之间,是许雅涵?还是黑道权力?

最后,他放弃了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无论如何,她都是他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他决定暂时接受事实。六年前他作出讲和的决定时,他就知道,人生,有时候是必须妥协的,无论如何伤心和愤怒,你无法消灭所有的敌人,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你只能适应它,你不是万能的神。

他对着窗外的夜空冷冷微笑,但是,他可不是那么轻易认输的人。

聂山鹰差不多快到中午才醒来,他似乎从来没有睡过这样满足的觉。他又继续在床上待了一会儿,嗅到香味,起身来到客厅,看着桌上一大堆菜,好奇地问:“你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苏雪莲端着汤从厨房出来:“你起来了?刚好。”她冲他耸耸鼻子,“无论如何,这一顿饭你得在家吃。这是我第一次弄这么多的菜,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吃到。”

菜的确很多,但制作方法基本以煮熟为目的,味道完全被忽略,聂山鹰努力吃了两碗饭,补充昨晚一******的体力。苏雪莲收拾的时候,问:“下午你怎么安排?”

“你呢?你没事吗?你现在是总经理,不能老是守着我吧。”聂山鹰沉吟着说。

“正因为我是总经理……你想一个人,自由活动?”苏雪莲问。“那好吧,用我的车。”

“算了,你的车太招摇了。我一个人随便转转,需要的时候我可以打车。”

“这不行。你身边必须有人。”苏雪莲断然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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