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逼债
张卫民对高德标的事采取怀柔政策处理，高德标却不领情，率先向乡政府和村里发起难来。真应了老百姓常说的那句话：“你别看你们现在是干部，在台上作威作福，下台后还不如我们普通群众呢！”
发难的原因是他对政府的不满，他辞去了高岭村党支部书记的职务，这个职务是党内职务，他心想不当书记可以，当个村长没有问题吧。多年来高德标也没有亏待过乡里领导，而且这次他是自担全部责任，没有供出某些领导，掩护他们平安撤退，自己被抓了个现形，应该有功。
高德标把这个想法向陈安邦书记表明的时候，陈安邦表示可以考虑考虑，但提出要到党政联席会上决定。对犯了错误的同志的任用，陈安邦也有顾虑，如果这事一旦捅出去，对乡党委和乡政府影响不好，到时谁也扛不了这个责任。高玉虎更是激烈反对，因为他想扶雷鸣起来，如果高德标在前面挡着，对雷鸣发展就不利。后来党政联席会上自然没有通过。
高德标拿乡里没有办法，自然把气出在村里。他要求村里立刻偿还他垫付的钱。
老秦和朱宏宝来到村里，办理交接工作，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公章在文书那儿，除非伙食账未结清。经过一算账，村里欠高德标一万七千元，其中伙食账就有一万一千多元。
张卫民让文书出了一张欠条，加盖村里的公章。高德标坚决不答应，马上就要现钱。
张卫民说：“村里情况你是清楚的，现在哪有钱？何况村里欠外面许多钱，这些债务也不是我接手时欠的，你高书记应该清楚。”
高德标说：“你不要叫我高书记，我已不是什么书记了。我是退下来的人，你们应该想办法，我垫付了这么多钱，我也是为村里工作，你张书记来也带了资金，你可以预支一部分，我也不是一下子要你们全部付清的。”
老秦和朱宏宝也劝张卫民想点办法，给老同志一点安慰。
张卫民说：“村里情况明摆着在，我也没有办法可想，除非贷点款还他，项目资金我是不敢动用的。”
高德标见张卫民在项目资金上死不松口，知道他也做不了大主，又到乡里找陈安邦书记和高玉虎乡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要求解决他的困难。
陈安邦将张卫民找去，对他说：“高德标同志在高岭工作期间，舍小家顾大家，为村集体发展垫付了一万多元，他的这种精神是难能可贵的，现在虽然他不在村里工作了，但作为在职的干部要关心他，帮助他解决困难。”
张卫民说：“陈书记，村里的情况您清楚，欠了五万多。”
陈安邦说：“我知道村里没钱，我的意思是动用一部分项目资金给他，你那上面不是还积余二万多元嘛。”
张卫民说：“动用项目还债是违反规定的，而且就怕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后面要债的会更多。”
陈安邦说：“这也是特殊情况，就破个例吧，我跟高乡长都说好了，他也同意。”
陈安邦让张卫民到高玉虎那去办手续，看来他已经决定了。
在高玉虎那里，高玉虎对张卫民说：“安邦书记对我说了，你打个报告来，以修路或者其它名义，我马上批复。”
张卫民把自己的想法对高玉虎说了，并强调村里正是发展项目的关键时期，资金是紧缺的，除非村里贷点款还他。
高玉虎同意了张卫民的意见，张卫民请他帮忙做做高德标的工作，只能先付他五千元，余款等年底转移支付下来，村干部少发点工资，先将他的钱付清。
张卫民在乡信用社贷了五千元还给高德标，高德标没话说了，只问后期的一万二千元怎么支付？
张卫民说：“这个钱你放心，不会拖过年的，我们争取在过农历年之前把你这笔钱付清，哪怕干部们少发点工资，也要先迁就你，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高德标还是不放心，说：“张书记，你说话可要算数呀。”
“你还要我怎么说才相信？我又不是明天拍拍屁股就走，我还要在这呆三年呢，保证要不了一年时间将你的钱全部付清。”张卫民有些气愤，但他强忍住，克制住自己，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犯不着再与他理论。
然而，更多的难题接锺而来。就在还给高德标钱后的第三天，张卫民从村部返家的路上，被一个村民堵住了。他说他叫高小艺，是来找他要钱的。
张卫民说：“我刚来村里不久，只知道村里欠了五万多元的债务，具体欠哪些人的还不清楚。”
高小艺说：“我的钱是村部装潢款，如果不是我垫资给你们装潢，你们哪能在里面办公呢？”
张卫民说：“欠你多少钱？你有条据吗？”
高小艺说：“一共九千三百元，高德标书记给我出了条据呢，他说他辞职不干了，让我找你要。”
张卫民想起那天与高德标结账时有一笔欠款剥离开来，就是高小艺的九千三百元装潢款。但这笔钱大家议论很多，雷鸣说：“村部里只刮了大白，简单吊了顶，安装铝合金门窗，这所有东西加在一块至多不超过六千元，这里面有猫腻，听高小艺一个朋友说高德标那三千元罚款在这里列支了。”唐松说：“并村的时候朱宏宝是筹备负责人，两个小村的财务冻结，支出由他签字入账，后来高德标当书记兼村委会负责人时，自己开单自己审批，他怕村理财小组不认账，大额的支出让朱宏宝批。这笔钱就是朱宏宝批的。”
张卫民想总不至于查朱宏宝的账吧？何况他是管在自己头上的分片干部，但也不排除雷鸣说的可能。高德标出事后，朱宏宝和他是拴在一颗藤上的苦瓜，他如果不稳住高德标就怕高德标到处乱说，高德标说到底只是个农民，而他则是公务员，是领导干部，到时身败名裂就不好了。
那这件事和高小艺怎么扯上边呢？他们就不怕高小艺到处乱说吗？张卫民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雷鸣说：“这件事你张书记是初来乍到，不清楚内幕，那天晚上就是高小艺请他们吃饭，饭后又请他们去按摩的，中途高小艺有事出去了，没有被抓住。你想这罚款钱高德标愿意出吗？他不找高小艺才怪，但这笔钱高小艺也不能出，他如果出了保不准会对外乱说，最好的办法是村集体出了，在账上多做三千元，手续清楚，即便你有疑问也无据可查。”
张卫民心想这件事情乡里都讳莫如深，朱宏宝又是高玉虎身边的红人，这种人惹不得，别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臊。于是他对高小艺说：“高小艺同志，村里欠你的钱我已经知道了，这笔钱村里是认账的，也是一定要还的，我会尽快想办法的。你先不要急嘛。”
“我怎么不急，我要这钱急用呀。我在外面接了个工程急需铺垫资金，现在又贷不上款，你说我不急吗？你张书记不是从上面带了四万块钱吗？你干脆先把我这钱还上。”
张卫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带了四万块钱呢？”
高小艺说：“是高书记告诉我的。”
张卫民忙向他解释：“这钱是上面用来发展扶贫项目的专项资金，是谁都不敢挪作他用的，而且这笔钱用于茶苗扦插项目了。”
高小艺朝张卫民嚷起来：“你今天不拿一部分钱我是不会走人的，你这车是刚买的吧，我先把它拿着抵押。”说着就要过来抢他的摩托车钥匙。
张卫民一把抓住他的手，义正辞严地对他说：“这是我私人刚买的车，发票还在我口袋里，你不相信我可以拿给你看。我到高岭村来是帮助扶贫的，也包括发展集体经济，还清村级债务，如果你硬要这样做，我就报警抓你，告你抢劫，你如果肯听我的话，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高小艺听张卫民这么说，一反刚才的霸道，以近乎哀求的口吻说：“张书记，你说的是真的？那我错怪你了，我也是急得没法子，我找高书记，这是他叫我这么做的。”
又是高德标从中作梗，这种人就是惹不得，简直就是个无赖。张卫民心里又气又恨，但依然不露声色地说：“当然是真的，你真有困难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那你就到信用社做个担保，我就能贷到款了。”
“这是小事一桩嘛，我们现在就去。”
张卫民骑上车，载着高小艺朝乡信用社飞奔而去。
在乡信用社，张卫民向刘主任说明了来意，并说：“刘主任，村里欠着高小艺九千三百元，请刘主任在贷款上关照，如果他不还，由我担保还。”
刘主任笑着说：“现在办贷款上面要求必须有担保，是没有法子的事，不过有你张书记担保我当然放心了。”接着，他吩咐信贷员给高小艺办了五千元的小额信贷。
办好了贷款，高小艺对张卫民说：“张书记，太感谢您了，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的冒犯。”
张卫民说：“你应该谢刘主任，是他给你钱，又不是我给你钱。”
刘主任说：“谢你是对的，钱虽是我的，但迟早从你村里的账户上扣回来，还是你张书记心肠好，要是换了旁人，新官不理旧账，不跑上十回八回、奉足烧香的香火钱是要不回来的。”
离开了刘主任那里，张卫民又回想起高小艺之所以耍横要扣他的摩托车是高德标指使的，这个高德标，什么馊主意总离不了他，他果真和自己是割不断的韭菜，争斗到底么？
县委胡佳军书记视察高山乡之后，很快召开了龙溪路建设的专题协调会，会上明确这条路由高岭村组织修建，按照谁受益、谁出钱的原则，发动群众筹集一部分资金或义务投劳，高山乡党委政府负责抓落实，县交通局实行以奖代补的形式，修成后奖励三万元，以弥补资金缺口。
朱宏宝主抓这项工作，他在村两委会上强调这条路的修建使二百余村民受益，群众必须投资投劳，上级给予补助扶持。参与修建的农民都有一点工资，不是很高，只能算是一点补助，另外侵占的农田免除农业税，沿途的茶树要进行移栽，一棵补助损失五元钱，群众很是拥护。
雷鸣可不想修这条路，因为这点钱实在是太少了。三万元能做什么事？他是山里人，知道这一段路的成本，光龙腰组一段大坝岸就要一两万元，还要修两座落水桥，其他的还修不修？另外此路涉及三个村民组，村民关系复杂，矛盾难以处理，修路还牵涉到移电线杆和电话杆，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
雷鸣向张卫民汇报了自己的看法。张卫民又向朱宏宝进行了汇报，朱宏宝说这些情况乡领导也考虑到了，也都跟胡书记说了，胡书记说先动起来，后期遇上困难再找他协调，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嘛，缺口的部分每年在修路资金中补一部分，慢慢补齐不就行了。
张卫民还在犹疑的时候，陈安邦书记找他谈了话。谈话的意思大致是资金只有三万元，如果不动起来，这钱就要不到。“吃萝卜是剥一截吃一截嘛，有多少粉就做多大的饼。你回去马上组织施工，我这边安排人去交通局要钱。”
张卫民这才放心的回去，他想不能一窝蜂上，先从龙腰组大坝开始，从外向里面修，能修到多少是多少。
张卫民想这事必须以村民组长为主，他找到胡成。两人一见面，胡成就笑着向张卫民讨钱：“张书记，你这次找我来，是不是还村里欠我的一万多块钱啊？”
张卫民翻了翻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发现村里欠他一万元钱，这还是三年前建村部时欠下的工程款，其中很大的一部分是龙岩村民组村民的工钱。
张卫民握着他的手，说：“你别急嘛，村里正在想办法，我对你承诺是到年底付清，也请你转达给群众。这次找你来是为修龙溪路的事，上面追得紧，还请你出力呀。”
张卫民让胡成承包坝岸，胡成一听说一个平方四十块钱，马上摇头不干，说：“张书记，太少了吧，我干泥瓦匠一天少说也有三十多元进账呢。”
张卫民说：“你不能光看眼前，今后村里的工程你想不想包？如果想包就先干起来，村民组的投工投劳由你负责，工人每个平方十元钱的工资由村里统一支付。”这样一说，胡成才勉强同意。
工程只要一动工，进度就很快。在忙碌了一个多月后，坝岸砌好了，远远望去，白色的片石犬牙交错，咬合紧密，像一条长龙，卧伏在龙溪岸边。
坝岸修好后，钱却没有到位。群众修路的热情一下如同三伏天浇了一瓢凉水，冰到心里了。群众问到村里，村里推到乡里。乡里又说交通局没有拨款，此事一时议论纷纷。
其实乡里已经拿到了一万元钱，这笔钱另作它用了，但不便于明说，便推说交通局钱没有下拨。但群众的工资那是血汗钱，是一粒粒汗珠换来的，一些群众便不停地找张卫民，要他兑现承诺，张卫民只好找朱宏宝，吓得朱宏宝不敢到村里来。
又过了一个多月，朱宏宝重提修筑龙溪路，表示这是乡党政联席会的意见，修通坝岸到龙腰村民组段，长约一公里，而且马上要动工，并将这个担子直接压在张卫民身上。
在村两委会上，唐松说：“张书记你也别太认真，公家的事，不能过于认真了。现在乡里这时候提出修龙溪路，恐怕是在交通局要不到那剩余的两万块钱，才又想起修路来。”
钱有财也提醒说：“我也是这样想，龙腰坝岸完工两个多月了，乡政府至今不来验收，也不结账，而且建村部的时候还欠这个村民组一些村民的工钱，都算在胡成头上，胡成一直没付，推说村里没给他钱，老百姓意见大得很。这事还请张书记慎重呀。”
“请雷鸣书记谈谈看法”， 张卫民朝雷鸣看去，只见他埋头写着什么。这里得介绍一下，高德标下台后，村里党支部委员缺额，乡党委为了支持张卫民的工作，在征求他的意见后，下文任命雷鸣为高岭村党支部副书记，协助张卫民开展工作。
“上级布置的工作必须要做的，我们也可以借助这项工作，要求乡政府把挤占的资金拿出来，我们把群众的工钱支付了，不然我们后期的工作可能无法开展。”雷鸣的话很有道理，因为这件事和村里拖欠工钱的事，干群关系十分紧张，群众对村两委已明确表示不信任，当务之急是要修复与群众的关系。
张卫民对这件事进行了分工，让雷鸣具体负责，其他两委同志协助。首先是支付拖欠的全部工钱，马上结清全部账目，取信于民；其次是要发动群众，让群众明白修路的意义。修路是老百姓自己的事，不能指望上面，必须积极行动起来，用实际的行动向上面争取资金。
雷鸣和其他的两委同志都看着张卫民，那眼神表明是担不了这个责任。雷鸣说：“这件事是乡里不负责任造成的，将资金挪作他用了，村里能有什么办法？我们都是村两委成员，恐怕难以担此大任，朱乡长吓得不敢到村里来，这件事还必须张书记亲自出马。另外，张书记新来不久，群众对你期望很大，也不会马上要你支付村里拖欠的工钱，你说的话群众会听的。只要群众动起来了，其他的事就由我们负责了。”
张卫民说：“动员群众的事我当然要参加和安排的，我看事不宜迟，晚上就到村民组去开村民大会。”
“张书记可要注意，有几户群众是蛮不讲理的，他们往往在里面起哄，致使会议常常开不成功，一定要想出对策才去开会。”唐松又提醒说，并说了这几户的名字。
“这几户是刁民，是高德标的亲戚，高德标说话都不大管用，有几次开会都被他们搅黄了。”钱有财也补充到。
“不能这样说群众。什么是‘刁民’？什么是‘良民’？那是旧社会的说法，群众对我们的工作不满意，提点意见，我们的干部耳朵听着不顺溜了，就称他们为‘刁民’，这是不负责任的工作态度，今后谁也不许这样说。不要想着处处提防群众，如果这样我们就脱离群众了，我们要充满爱心，抱着一颗诚心去解决问题，去帮助他们，他们一定会理解和支持我们的。”张卫民这话一说完，大家都不作声了。
张卫民找到胡成，这次是安排工作任务。胡成叹了一口气，说：“张书记别提这事，这事搞得我这个村民组长没法干了，现在群众找我要钱，一是做村部时拖欠的工资，二是修这坝岸的钱。有的农户家里孩子上学要用钱，急得没办法，我私人垫了一部分，但我经济状况也不太好，只好让他们找村里，以前高德标说到年底时付，哪知一年骗一年，你们怎么叫老百姓信任？现在村里旧账未清又添新债，你就是说破嘴皮，也没人相信了。”
张卫民静静地听着，心里泛起了波澜。“我们的老百姓尤其是这些山民们，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艰苦，而我们的干部却过得很滋润。报上经常登载有一些贪官动辄贪污几百上千万，如果他们到这些贫苦的山民家里住上几天，不知会作何感想？人都是父母所养的，天赋人权，生而平等，差距怎么那样的大。他们常常自诩人民的公仆，他们对得起人民吗？”
张卫民十分理解胡成的“牢骚”，很歉疚地对他说：“你的话我赞同，我们的干部工作方式方法有时确实简单粗暴了一些，群众不满意就是对我们工作有意见，这些情况我都清楚。我个人认为，工作必须继续做下去，也只有在工作中才能加以改进，请你相信我及现在的村两委班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承诺是一定要兑现的。这一点请你放心，也请你转告群众，我们一定会拿出实际的行动来取信于民。”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你是初来乍到，这事也不在你身上发生的，我是气急了气湖涂了。请你原谅。”胡成满脸歉意地说。
“你说得好，如果你不说，他不说，我们就不知道工作中的不足之处，那样更会坏事，损坏党和人民群众的利益。我最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的敢说真话的村组干部。”
看到张卫民是真诚的，胡成有些感动，“凭你刚才的话我又有了信心，我一定会尽力的，但现在恐怕难以发动群众了。”
张卫民说：“但我们要尝试一下呀，不要困难还没出现，我们就被困难吓倒。懒婆娘走夜路，走一步看一步，边做边想办法。你先通知群众一下，开个会把问题讲开来，可能会有效果的。”
晚上，在龙腰村民组村民胡大龙家，张卫民和村两委班子成员早早就到了。胡大龙门前的屋场比较开阔，以前的村民大会都是在他家开的。
群众一听说张书记到村民组开会，而且是第一次到村民组开会，一下子一传十，十传百，距离开会时间还差半个小时，屋场上已是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了。
张卫民特意叫唐松买来几包烟，向来的群众分发，群众中不时传出声音：“那就是张书记，他很和蔼可亲呀，一点架子都没有，亲自散烟了。”“张书记人不错呀，可惜年轻了一点，不知工作能力怎么样？”“像高德标那样精明的人都不行，我看也未必行。”“穷家难当呀，他不一定能摆平。”人群中议论纷纷，褒贬不一。
山区初冬的夜晚寒意逼人，气温下降得快，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很快就有群众喧哗起来：“什么时候开呀？这么冷的天，简直是要冻死人。”“我看也开不出什么名堂来，干脆回去得了。”
张卫民看来的人差不多了，让唐松清点一下人数。三个村民组共来了一百四十人，除了几户全家外出打工外，基本上都来人或是派代表来了。张卫民想干部不能窝在屋子里，让群众在屋外受冻，要冷大家一起冷，干部要和群众同甘共苦。他和两委成员将大桌搬到屋外，在群众中间开起会来。
雷鸣宣布开会，他先传达乡政府关于续修龙溪路的意见和要求，还没传达完，有群众就嚷起来了：“我还以为是扶贫的事呢？原来是修路的事，我们坚决不修了。”还有群众在旁边附和：“就是嘛，到现在修村部的工钱还没兑现，你们天天在里面办公连工钱也不付，凭什么再相信你们？”甚至有群众骂起来：“你们这些共产党的干部，白拿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了，我们把你们喂得饱饱的，却不干活，还不如我家的狗，狗还给我看门呢。”许多群众声援起来：“今天就要付清工钱，两笔账一把清，不然不让他们走。还我们工钱，还我们工钱！”
正在喧哗之际，胡成站起来说：“大家伙儿请静一静，听听张书记意见，张书记现在是高岭村的一把手，你们要有什么话就对他说。”
人群静了下来，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张卫民，有人喊了出来：“张书记，你什么时候给工钱呀？”
张卫民平静了一下心情，用一种平缓的语调说：“各位乡亲，今天来主要是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欠修村部和修坝岸工钱的事，我保证在十天内付清；第二件事就是续修龙溪路的事，这是关乎我们自身利益的大事，路是今后我们自己走的，修好了它，是我们自己今后乃至子子孙孙受益的事，请大家一定要想清楚。现在有不少群众不信任我们，我们也知道，过去确实在工作中方式方法有些简单粗暴，引起了误会。今天我代表新的村两委认错来了，也是来认账的，不管是前任遗留的事还是前前任遗留的问题，只要是对群众作出过承诺的，不损害全村群众整体利益的，我一定会兑现，也决不留给后任。”眼看会场平静了，他又接着说：“今天天气寒冷，我不想耽误大家太长的时间，希望大家支持我，在胡成组长的带领下，重新上路，我们争取在年前把这项工作做好，迎接县交通局的检查。我同村两委干部会和大家一起参加修路，我们一定要把这条‘致富路’修好。”
没有掌声，人群很平静。突然胡二牛站了起来：“张书记不要放空声，现在的干部都是能说会道的，不然怎么当得了干部。你们大家说是不是呀？大家不要相信他。”
人群中一阵起哄。胡小牛也站了起来：“你张书记偏心，你的扶贫资金扶到哪里去了，今天就要在这说清楚。”还有一个小伙子嗓门特别大：“我看张书记包里有钱，今天就把工钱给了，不给就不让他走。”
张卫民苦笑了一下，不卑不亢地说：“乡亲们，你们想想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我是发财来了？当官来了？都不是，我是来帮大家呀，如果大家认为我不称职，可以向上级反映将我调回去。我是真心诚意地来帮大家的。当然我也不强求大家理解我，我希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我所说的，三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我不敢承诺使你们腰包都能鼓起来，但我敢说在我离开之前，一定会使你们的生活变好点。当然这需要我们共同的努力。”
还有几个人向张卫民继续发难，有的说他来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不早来开会把问题说清楚？有的说他是遇到问题了，才来谈付工钱的事，如果不是上面要求续修龙溪路，他还会来谈在十日内付工资的事吗？张卫民又一一解释。
大家的意见基本统一了：路是要修的。虽然还是那几个人在叫嚣，但已不再有支持声。会议起作用了，张卫民心里由衷地高兴。我们共产党的路线历来是走群众路线，讲求民主，以前只是在书本上读到，现在实践起来，威力还真的不小，难怪这是中国革命胜利的三大法宝之一呢。
第二天一大早，张卫民就赶到乡政府，找到朱宏宝，把开会的情况详细向他进行了汇报，并说今天乡里不给工钱他也耗在这里不走了。朱宏宝说政府也已经考虑到这件事，准备将工钱支付，年底有几笔扶贫资金下来，很快就能兑现。他让村里打一个报告，另外他还建议将坝岸的钱一把结清，免得到年底时讨钱的人又来闹。
张卫民打了一个请求拨付工钱的报告，朱宏宝在上面签了“情况属实”的字样，高玉虎在上面批了“请财政所拨付”，这四千九百元很顺利拿到了，张卫民心里很兴奋。他第一次对在乡政府拨款产生了好感，根据以往的说法，要从乡里拿点钱，不跑断腿是不行的。
张卫民立刻回到高岭村，将这笔钱连同修村部欠的工钱一共一万四千九百元交给胡成，请他立刻将钱发给群众，并嘱咐他安排群众尽快上路施工。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在贫困村尤其如此。在高负债的前提下，张卫民时时面临既无钱办事又无钱还债的逼债包围，虽然有项目资金这点“活水钱”，但他是要用在刀刃上的，是无论如何不能用于还债的。要干事就离不了钱，但天上只下雨下雪下冰雹不下人民币，地上只长树长草长庄稼不长人民币，现在他要突出“重围”，就必须走出去，以项目生财，求得上级支持，千方百计把扶贫工作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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