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满洲花园里(2)

这是一个很大的花园，里面盛开着各种鲜花：粉红色的牡丹娇艳得像婴儿粉嫩的小嘴；杜鹃花有白有红，好像它们的小脸因害羞而泛起了红晕；白色的木兰花纯洁得像基督教修女的脸蛋。自由组合的蜂群在花丛中嗡嗡地忙碌，它们吸吮着香甜的蜜汁，哼哼地唱着歌，陶醉在春天的芳香中。沿花园的围墙种着各种大树，小径两侧是乔木或灌木。大树伸展，凉爽的树荫罩在大理石的桌子上和长凳上——这种石桌和石凳在一个上等的中国式花园里是必不可少的设施。在花园最远的角上，有一个小凉亭。阳光和阴影交织成的花纹在琉璃瓦屋顶上晃动。构成树荫的枝条似乎在向人们召唤、示意，邀请他们从繁忙的工作中抽身到这里来享受一两小时的宁静和安逸。凉亭的背面对着墙，那里就是月形门。现在，门正紧闭着，并且上了锁。

万无一失！当兰儿迈着坚定的步子直奔凉亭的时候，她轻轻地一笑。门确实关着，而且上了锁；但在那锁上有秘密——只有三个人知道的秘密。第一个人是小竹，她有一把钥匙。她爱她的女主人胜过任何一个有生命的东西，甚至胜过她自己的亲生孩子。第二个人就是兰儿，她的双脚此刻正带着她迅速走向那个人，那个知道月形门秘密的第三个人。当然，也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或猜到这个秘密。这可能的第四个人就是老园丁，但是他已经非常老，而且又聋又瞎，特别是，他也爱兰儿，没有得到兰儿的允许，他是不会说出秘密的。

兰儿用她两只漂亮的天足直奔凉亭。后面跑着忠心的女婢小竹，一步一步地踩着她的脚印前进；作为一位高贵小姐的侍女，小竹感到荣幸。到达凉亭，兰儿跨上台阶，进门又轻轻掩上门。小竹没有进凉亭，她非常聪明，再则，她爱兰儿胜过一切。她到凉亭附近的一个石凳上坐下了。脸朝着一个地方，那里和兰儿住所之间就隔着凉亭，这样，当有人从屋里往外看时，看到她，就会认为兰儿在凉亭后面玩呢，不会再想到别的事。兰儿对这个聪明伶俐的小竹无比地信任。兰儿走进凉亭，掩上身后的门。

在一张长桌上放着几本书，有的打开了，有的合着。从桌子后面的长凳上，站起来一位英俊的满洲青年。当他看到兰儿的时候，他的眼睛迸射出光芒。他觉得她无比的美貌又增添了新的娇媚：她的纤手如此娇嫩，她的黑眉就像小黑鸟的翅膀，她漂亮的双脚正好从她淡紫色旗袍的下沿露出。穿着旗袍的兰儿正好与花园和凉亭的气氛协调，共同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金边镶在旗袍的下缘，闪光的扣子像一串宝石项链，与她的像玉雕一样的脸蛋相映成趣。她有一个高高的额头。红丝线将她的头发扎出刘海儿，沿两条修眉的中心垂下。她关上门，像个立正的士兵一样，面对着这位正站起来迎接她、向她致意的满洲青年，她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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