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鞋匠(4)

李莲英再次回答他不知道。

这人又大笑起来，然后他就作了详细的解释。

“这些太监非常富，”他继续说，“他们得到的钱比他们能花掉的钱多得多。

“他们吃得最好。看吧，安德海的肚子活像一头准备挨刀的老母猪的肚子。尽管这样，我敢打赌，他们永远吃不饱；对那些普通老百姓连见都没见过的食物，他们总是狼吞虎咽。只有那些皇上偶尔开恩从紫禁城门扔出来的剩菜残羹，他们才不屑于吃。”

“那么，”李莲英轻轻地问，“一个人怎么才能变成太监呢？”

“这不难，”和他聊天的那个知情人说，“只要有勇气，再加上一把刀，譬如，一把鞋匠用的刀……”

李莲英将信将疑地注视着自己手中那把刀，两手把刀柄握得更紧。他拍拍那人的肩膀，求他再介绍得详细一些。那人毫无保留地谈了，因为这对于他没有丝毫损失，他可以一边聊着，一边观看着行进的队列。

一会儿，安德海骑着马经过李莲英坐的地方。那位知情人起来行了礼就退到旁边，以免遭到随从者的竹鞭抽打。李莲英没有站起来，他大胆地观察着队列里的人。大人物前面的那个领队低头看见了他。

“站起来！”他高声地喊着，声音就像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但是李莲英并没有站起来。他干脆不理会那个说话的人，而是自己又拿了一个新鲜萝卜吃起来。要不是队列后面的太监推拥着前面的太监，迫使他们前进，那领队真的要停下来惩罚这个敢于对皇帝陛下的总管太监表现不敬的家伙了。

“安德海！安德海！”李莲英自言自语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这名字他听起来有些熟悉。在中国，要追索一个人的来历是很容易的，他只要记住这个总管太监的名字，就能够打听清楚。队列过去很久了，李莲英还坐在那里低头沉思。他又一次抬眼望紫禁城的城墙和一簇簇屋顶上的黄色琉璃瓦。这次，他不像第一次看到这满洲人的圣地时那样脸上充满仇恨。这是很值得思考的。李莲英是个聪明人，尽管他这辈子没有上过一天学，没有读过经书，没有写过张牙舞爪的中国字，而那是每一个受过教育的中国人都必须精通的。

夜幕降临的时候，李莲英走到一个贫民窟：那里住着许多和他同一等级的人，他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他问了许多有关太监的问题，以及所有条件都满足了以后，怎样才能进入紫禁城。他也问了许多关于安德海的问题。一个很老的老人，一个职业说书人给他提供了他所要的线索。这事情想起来也真叫人惊讶，这个道德败坏、满脸麻子的鞋匠竟是咸丰皇帝总管太监的远亲！李莲英是个聪明人，他一旦对自己大量的调查工作感到满意了以后，便立即作了一个果断的决定。他走街串巷，走到哪里，偷到哪里，存储食物，以备今后有一段时间不能出去觅食的时候好借以充饥。然后，第一步，他找了一个小饭店掌柜作为他的亲信；他找到了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隐蔽着，在那里拟定他的计划。他的计划是他最大的秘密，而且在今后的岁月里将成为他最重要的依靠。

在他的计划里包括了一件出自他的职业特点的工具，尽管那个职业已经被他抛在身后，像一件破衣服以及像过去的贫苦农民生活一样被永远地扔进了历史的垃圾堆。说到那工具，就是他的鞋匠刀，

这是那位知情人在南池子曾权威地提起了他的注意的工具。李莲英靠自己的手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太监。当那可怕的转变过程过去后，他以一个中性的小白脸形态出现在紫禁城的城门口。这就是李莲英，他把一个卑贱的鞋匠的生活永远地扔进了他身后的垃圾堆。

喜欢《慈禧御苑外史：德龄公主文集》吗？喜欢德龄吗？喜欢就用力顶一下吧！